說起司馬禦風,這裏就不得不提一下天域的其餘四人如今的境況——


    首先是仙劍豪俠,他這幾年致力於劍道上的突破,幾乎沒有在江湖上露過麵。反正這個人癡迷於劍道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是真的整天在外麵瞎晃,那才奇怪呢!


    據說藥王穀的老穀主一年前正式宣布隱退,如今的穀主是他膝下的獨子顏漣。司馬禦風作為顏漣的丈夫,一直被好事的武林中人稱作“上門兒婿”,算得上是財、色雙收。羨慕他的人很多,但從來沒有人敢質疑他的能力。


    他人生中僅有的遺憾,大概便是他的兒子繼承了生父在醫學上的天賦,卻沒有繼承到他在劍道上的天賦。也就是說,他的兒子將來會是一名文弱可欺的醫者,而不是像他一樣的頂尖武者。盡管司馬禦風本人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但顏漣卻由此結下了心結,這幾年為了懷上二胎,用盡了各種手段,把身體都給搞垮了。


    仙劍豪俠對此沒有太大反應,他依然每日練劍,外帶照顧纏|綿病榻的妻子,閑暇之時也會關心兒子的學業……儼然一位完美但冷漠的一家之主。《忘情天書》對他的影響日益加深,使得他的七情六欲越發淡薄。也許他心中依然殘存著人類的情感,但是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刺激他的情緒了。


    很多人已經放棄了打敗他的念想,因為經過近十年的親身體驗,他們終於看清了事實——仙劍豪俠對任何武者來說,都是一座永遠無法逾越的高山!別說十年,就算再過一百年,他依然會是中原第一強者。


    說完司馬禦風和顏漣,下一個自然要提到跟他們最為交好的“素手醫仙”蝶秋靈。世人常說,幸福的家庭大體相同,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她就屬於“不幸”中的典型例子。


    大概在兩年前,她的夫君——也就是郢國四大將軍之一的定國將軍——李寄遠在帶兵前往邊關的途中,被刺客暗殺。蝶秋靈雖然受封“一品貞國夫人”,但她終究成了寡|婦。再加上她還有兩個孩子要撫養,生活的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顏漣、蝶秋靈、班彌生,當年並稱為郢國三大醫者,所以關係都還不錯。在蝶秋靈遭遇喪夫之痛的那段時間裏,司馬禦風和顏漣兩口子主動照撫著她的兩個孩子,將兩家的關係拉得更近了。平時若是孩子們來藥王穀作客,司馬還會指點他們劍法;雖然沒有明確收徒,但也算是劍道不孤了。


    蝶秋靈身為醫者,卻救不了自己的丈夫,這對她的打擊不可謂不大。凡人的世界終究不比天域,也許是看開了,也許是將自己的執念隱藏了起來,總之她這幾年倒是很少再出現在人前,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除了他們,天域中的另外兩個人也可謂交情頗深。這兩個人,一者是神隱多年的“魅影刺客”厲鳴蟬,一者是幽居於雲華仙闕的狂鸞豪俠·君懷眥。


    當年厲鳴蟬跟老酒鬼鬧翻,帶著五歲的兒子離家出走,一走就是三四年。他一個人在外行走,不方便帶著孩子,因此把兒子交給了昔日的朋友君懷眥。小桃花這些年待在雲華仙闕,再也不曾見過他的阿娘……


    廿玉嬌和君懷眥成親多年,至今膝下無子,所以早已將桃花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她這個人,以前最大的愛好便是調|戲她家夫君;現在嘛,變成了調|戲夫君和幹兒子。拋開血緣關係不談,其實他們三個才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呢。


    好比今日,小桃花再次向幹娘提起出穀一事,廿玉嬌一如既往地拒絕了他的要求,理由無外乎擔心他在外麵遇到危險。他才多大?上個月才過了九歲的生辰,還是個小屁孩哩!


    “我不是小屁孩!”桃花每次聽到這樣的說辭都會當場跳腳,今天也一樣。


    廿玉嬌單手托著裝滿糕點的碟子,一手把擋在身前的障礙物趕到一邊兒,然後施施然地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安兒趕緊跟在她身後,一同擠進了書房。


    此時,君懷眥正坐在書案後麵整理過去收集的一些民間雜文。總的來說,他和夫人都不是喜歡讀書的人,隻不過平時閑來無事,偶爾也會找些有趣的話本來看。特別是桃花剛來他們家的時候,因為思念娘親而不吃不睡,這些話本可是幫了大忙。


    雲華仙闕沒有傭人,隻有每隔一段時間才會請外麵的腳夫幫忙采買日常用品。正因如此,他們平時的生活完全是自給自足。別看廿玉嬌是個身嬌肉貴的小女子,做飯、洗衣、針線活,卻也是樣樣拿手。而君懷眥雖然出身高貴,種菜、挑水、修房頂,同樣是說幹就幹。


    桃花兒在他們的教導下,如今也是一個健健康康、勤勤懇懇的小少年了。前些日子他說想找以前聽過的那些故事書,重溫一遍阿娘剛剛離開他的時候那種感覺。這不,君懷眥今天就特意抽|出時間,幫他整理這些許久不曾問津的舊書。


    “夫君嚐嚐看,”廿玉嬌進門之後,把碟子放到書案的一角,而後拈起一個梅花形的玉露瓊脂糕,遞到對方唇邊,“上次你說糖放多了,甜得掉牙……哼!看看這次有沒有進步?”


    “小氣。”君懷眥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張口咬住妻子手上的糕點,不予置評。他手上的動作倒是十分嫻熟,左手拿著裁成條形的白紙,右手拿著蘸了漿糊的小刷子,一刷一貼之間,便把書本上的裂痕補好了。


    有些字跡模糊的地方,得用方形的白紙先把舊的字跡蓋住,等底下的漿糊幹了,再用毛筆把字添上去。這是個細活兒,不花力氣,但是頗費時間。廿玉嬌靜不下心,桃花兒的字又寫得跟狗刨似的,所以這事隻能交給他。


    安兒站在幹娘身後,探出一隻小手,悄悄從碟子裏拿走一塊甜糕……過了一會兒,就在後麵小聲地抱怨道:“這次果然不如上迴甜。”


    他是小孩子,當然對糖果有著很深的執著。隻不過他這個年紀正是換牙的時候,君懷眥不許他多吃甜食。廿玉嬌專門把糕點做得清淡一些,不就是為了家裏的兩個男子漢麽?


    “你呀,就應該多吃蔬菜少吃糖。”玉嬌反手把他揪出來,點著他的額頭笑罵道。


    她而今年近四十,縱然保養得再好,膚質仍是大不如前了。再加上她近來迷上了濃妝,臉上總是鋪著厚厚一層水粉,眉毛和唇形也描畫得極為誇張。這樣一張臉,雖也不失妍麗,但是終歸不如少女時期的天然麗質了。


    她的妝容一天比一天濃,小桃花兒其實有點害怕見到這張臉。所以剛被戳中額頭,他就趕緊溜到桌子後麵,躲在師父身旁。君懷眥好像並未察覺他們各自的變化,修補完一本書,就把它平攤在桌上,接著修補下一本。


    廿玉嬌的動作僵了一下,隨後若無其事地對夫君說道:“剛才桃花說,他想出去闖蕩江湖。我倒覺得,現在的平靜生活更加適合他。夫君你說呢?”


    “心中存有爭勝之心,哪裏都是江湖。”


    君懷眥不喜歡強人所難。這幾年,他已經盡到了作為朋友的責任和義務;桃花始終不是他的親生兒子,有些事情並沒有他幹涉的餘地。就算他今天不出穀,那麽明天呢?後天呢?下一年呢?


    八歲確實小了點兒,不過九歲、十歲大概也好不到哪裏去。趁現在年紀小,讓他長長見識,多吃一些苦頭,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老話說得好,兒(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因此君懷眥的答案就算:“讓他走吧,我們已經沒有其他東西可以教給他了。很多事情隻有自己經曆過,才會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是,他已經完全脫離了外麵的世界,再出去的話,跟初生嬰兒又有什麽兩樣呢?”


    “不要小看孩子們。”


    君懷眥轉頭看向郭承安,平靜地問道:“安兒,你告訴我——你想當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


    這個問題看似無稽,畢竟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在長輩麵前承認自己想做壞人,誰不會說點漂亮話呢?比如自己胸懷大義、以除暴安良為己任,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代豪俠,或者像郢國將軍那樣匡扶天下……


    不過桃花的迴答卻是:“做好人太累,因為名聲這種東西會將人壓垮;做壞人更累,因為腦子不好使的壞人死得比誰都快。所以,我想做一個自由自在的浪人。”


    廿玉嬌聽完直皺眉,總覺得孩子這樣的想法太沒誌氣了。他父親是一幫之主,更是八大豪俠之一;他“母親”也是天域鼎鼎有名的首席刺客。怎麽生下來的孩子會想要出去流浪呢?難道是他們的教育出了問題?


    “人隻要活在這個世上,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君懷眥說了這樣一句話。而後重新低下頭,繼續剛才的工作,順便跟妻子說道:“幫他收拾行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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