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鬼把他放到床上,立馬腳不沾地地奔了出去。


    方才看妖道下了紅,心裏拿不準他這是要生了還是傷了胎息。猶豫再三,最後索性在城裏分別抓了一名郎中和一個據說經驗老到的產婆,一起帶迴了小院。


    當時銀霄已經疼得神智不清,滿頭的冷汗將衣服都浸透了,猶如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產婆走過去掀開被子一看,隻見床褥上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血跡,當場直唿:“要命!”


    “快治他!”郭茂安心知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扭頭一把揪住大夫的衣領,把人搡到床前,暴喝道。


    老郎中一頭磕在床沿上,摔得頭暈眼花。心中氣惱,卻又不敢跟這莽漢糾扯。好不容易捂著額頭爬起來,期期艾艾地望向床上那位小娘子,沒曾想看見的會是一張熟麵孔。


    “哎?是你!”方才進來的時候一路被某人拽著走,竟沒看清此處是哪家的別院。此時見到銀霄,老郎中才想起來他與對方有過一麵之緣。


    上次這人也是動了胎氣,黎老弟請他來問過一次診。沒想到這才隔了兩個多月,孕夫又鬧起了妖蛾子,來請他的人卻換成了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這究竟是演的哪一出啊?


    “黎老弟還沒迴來?”也難怪他會多嘴詢問——畢竟街坊四鄰都認得這院子的主人。乍然看到陌生人在這裏當家做主,難免起疑。


    郭茂安見他磨磨唧唧半天不給人診病,一氣之下抬腳踩住大夫的小腿,張口便罵:“問個屁!睜開你的鼠眼看看,現在是說話的時候嗎?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一家老小搭上性命也賠不起!”


    興許是他嗓門兒太大,連銀霄都被震得清醒了些。勉強抬頭看向床邊的三人,視線落在老郎中身上,斷斷續續地說:“救救它……請你救我的孩子……”


    大夫年紀大了,被老酒鬼一吼,脖子差點縮迴腔子裏。幸好他認得銀霄,知道對方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輩,這才戰戰兢兢地伸出一隻手幫他請脈。


    男子懷胎本就兇險,何況孕夫的情緒剛剛經曆過大怒大悲,一時血氣逆轉,少不得傷到胎兒。產婆在這方麵的經驗一點也不比大夫少,連她都說不好,可見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胎息時有時無,再拖下去,對大人的損傷亦是極大。”他這句話,已是對他肚子裏的寶寶下了判決。


    產婆也對郭茂安相當懼怕,恨不得早點離開此地!因此聽到老郎中的話後,連忙應和:“就是就是。再拖下去,不僅小孩兒憋死在肚子裏,大人也沒得救哩!”


    銀霄一聽這話,仿佛身體裏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力氣一下子被人抽幹了。眼睛一翻便又倒了下去,頓時出氣多進氣少,眼見著不行了!


    郭茂安搶上前去,將手貼上他的背心,趕緊輸送一成內力進去。焦急道:“妖道,妖道!你聽我說……你想想看,你不是普通人啊,你的驕傲和自信都到哪裏去了?陸演不是東西,他欺負你,你還沒報複他呢!妖道……你還有朋友,還有家人,你不想再見到他們嗎?”


    他說得語無倫次,內容也與尋常勸說別人的說辭大同小異。然而銀霄得到他的內力相助,又聽到陸演、家人等等詞語,竟然奇跡般地睜開了眼睛!


    “老酒鬼……我不想失去它……”他在關鍵時刻,掛念的終歸還是腹中的孩子。隻見他近乎哀求地望著身邊的男人,眼睛裏有著垂死掙紮的倔強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它才六個月,生下來也活不了……無論如何,都得再拖段時間。”


    “好,好,我一定幫你保住它!”


    郭茂安自己也是當爹的人,當初更是親眼見證過厲鳴蟬產子時的痛苦與執著,因此對孕夫一直懷著很深的敬佩之情。況且妖道身份顯赫,牽係著天域的魔道勢力,稍有閃失便會釀成超乎想象的驚天浩劫!而他肚子裏揣著的乃是魔國皇子,若是出了差遲,那人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大的不能出事,小的也要保全。這事兒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想通這一點,郭茂安反而冷靜下來。隨即指揮床邊的另外兩人:“大嬸過來看看他,如何安撫胎兒,如何收斂止血,全看你的了。現在需要什麽藥材,也請大夫抓緊寫下來,我好去準備。”


    兩位老人家麵麵相覷,吃不準他的態度,隻得開口求證:“這位爺,您的意思是?”


    “安胎——大小都要保。”


    郭茂安說完這句話,便把昏迷過去的孕夫小心地放平,將床前的空位讓出來,方便大夫和產婆施展手腳。有他在,那兩位老人也逐漸找迴主心骨,開始有條不紊地展開救治。


    銀霄的衣服全都汗濕了,褲子上也沾了血,要是不換下來肯定會著涼。更重要的是,他如果不脫''衣服,就沒法做進一步的檢查。


    產婆的動作極其利索,三兩下便扒去了孕夫的外衣。然後轉頭看向郭茂安,“我老婆子接手的孕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倒是沒什麽好避諱的。隻是大爺您……”


    老酒鬼皺眉點頭,拿起大夫寫好的方子走了出去。


    老郎中伸長脖子目送他翻牆離開,猛地鬆了口氣。爾後從藥箱中取出銀針,將針囊放在床頭,拈起一枚小針慢慢紮向孕夫手腕內則的某處穴位。這一針下去,銀霄的唿吸立時平穩了不少。


    產婆暗道神奇,動作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把孕夫的外褲往下扒。費了老鼻子勁兒才將障礙物一一除去,接著伸出雙手在對方碩大的肚腹上慢慢摸索。


    “哎呀!這娃子懷的竟是雙胎哩!”


    在這方麵,她可是行家裏手。隻需拿手一摸,便知道胎位正與不正、胎兒的大小是否正常,等等等等。一番檢查下來,哪裏還會看不出他肚子裏揣的是一個還是兩個。


    “是啊,”老郎中苦著臉點頭,手上又接連將兩根銀針埋入孕夫頭頂的兩處要穴,長歎道,“這可是三條人命,咱們絕不能馬虎。先頭你也看見了,他身邊的漢子可不是好打發的。”


    產婆迴想起郭茂安的兇惡嘴臉,不禁打了個哆嗦。立刻閉上嘴巴,更加仔細地幫孕夫按摩肚腹,安撫受驚的胎兒。


    這孩子要不要保、保到什麽時候,全在他們一念之間。依照以往的經驗來看,胎兒經過這番大動作,即使保住了也多半會留下殘疾,倒不如不要的好……


    隻是銀霄懷的是雙胎,實在太過可惜。再加上他和郭茂安的態度又那樣堅決,大夫和產婆怎敢將實情道出?無奈,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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