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一到,魔皇宮的巡衛集體出動,將滯留的百姓全部驅逐出境。羅刹海又恢複了一貫的寧靜。


    這裏的環境其實和外圍城鎮沒有太大區別,依然是滿目黃沙,給人最直觀的感受便是幹旱和燥熱。身處於這種環境下,人反而不容易出汗,因為體表的水分還來不及凝聚成汗珠就已經蒸發殆盡了。飲水是每個人日常生活中不得不隨時關注的頭等大事。


    越靠近魔皇宮,氣氛就越發凝重。這種壓抑感不僅來自於周圍明顯增多的守衛,還和身邊的某人有著直接關係。


    陸演的心情不太好。盡管他臉上由始至終都沒有一絲表情,但是情緒上的變化還是讓人得窺一二。而那些因為認出雷音豹特地跑過來行禮的侍衛,也被他擺手揮退。


    跨入羅刹海的範圍之後,三人在風沙中又持續前行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腳下的沙地便逐漸被青石板鋪就的大路所取代。盡管沙子仍然無孔不入地遍布於石板的縫隙之間,但總算讓人有了一點腳踏實地的感覺。


    狼毒花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大路兩旁,頂著胭脂色的花蕊和潔白的花瓣,形狀呈半球狀,顯得小巧而嬌豔。這種植物是沙漠中為數不多的觀賞性花卉,平時雖也常見,但是很難一次性看到這麽多。眾所周知,它是摩國的象征。


    此花名為“狼毒”,證明它本身確有毒性。若取新鮮的植株,將根、莖、葉搗爛成汁,則可以用來驅蟲。如果單獨挖取塊根,切片曬幹後研磨成粉,每日少量服用,則可治療咳痰,破寒熱、惡瘡、蠱毒等諸邪。


    西域狼毒花,既是毒也是藥。黎欣曾經試圖搞一些迴中原,可惜未能成功。因為聖子有令,禁止狼毒花流入中原。


    沒想到他和這位聖子還挺有緣分——先聞其名,再見其人,最後才得知對方的身份。聽聞艾辛澤已經年近而立,料想對方就算不是滿臉橫肉的糙漢,多半也是胡子拉茬的中年人形象。誰能想到,此人的真實相貌竟會如此年輕。


    從膚色來看,陸演有可能是極端白化人種,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估計和他的雙親有關。像這一類人,少年時期堪稱上天眷顧的寵兒,不過一旦超過二十幾歲就會加速衰老,通常情況下壽命都不會太長。這種病症,曾被醫者命名為“陰衰之症”。


    了解此病的人恐怕不多,能夠加以治療的更是屈指可數。黎大叔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也僅是聽說,尚未見過真實病例。由於無法證實這一猜測,先前也就沒有多想。


    不曉得艾辛澤自己是否知道他患了不治之症……


    然而陸演如今二十九歲的“高齡”卻沒有蓄須,眼尾和嘴角也絲毫沒有鬆弛的跡象,看上去依然停留在一個介於青''澀與成熟的過渡階段。若不是他修煉了什麽特異功法,那便真的是駐顏有方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對方根本沒病。


    黎大叔側頭看著身旁的黑衣聖子,眼神十分坦蕩,“小子,我且問你——他究竟是你的什麽人?”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銀霄,陸演豈會不明白?所以他毫不遲疑地給出答案:“終生愛侶。”


    終生二字,以示決心。愛侶一詞,表露深情。


    黎欣萬萬想不到他會作此迴答。更加想不通陸演既然對銀霄並非無情,又為什麽還要虐待於他。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難道是因為知道自己患有陰衰之症,所以心理扭曲?不對,以此人的智慧和心胸,當不至於此。


    迴想剛才陸演提到的天下、萬民,黎大叔心中一驚!莫非他擔心自己會早死,然後銀霄趁機掌權,來個垂簾聽政什麽的……呸呸呸!想哪兒去了,那個懶貨哪有那麽大的野心。


    陸演放任他獨自在那兒憑空臆想,完全不加幹涉。目光掃過內圍校場,察覺今日氣氛有異,於是加快腳步,直接甩開黎欣二人,徑直射向極目可見的巍峨宮殿。


    巡邏的衛兵乍然見到聖主的身影,急忙下跪行禮。等到眾人再抬頭時,眼前哪裏還有那人的影子……


    羅刹海看似鬆散,實則固若金湯。這一點從未有人質疑。唯一能夠攪亂此處平靜的,隻有聖主本人。


    對任何組織而言,內部破壞遠比外部破壞來得更為容易。陸演自己都能捅''破天,他身邊的人未必不能將這鐵桶一般的魔皇宮蛀得千瘡百孔。這正是他所擔心的。


    ——如今聖子座下,最得寵的兩個女人便是卓林慕雅和陸飛雪。而她們可能正在給他製造麻煩。


    世人皆知,三個女人一台戲。換作兩個女人,結論依然成立。何況他身邊的人總是喜歡打著“為你好”的旗號任意妄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慕雅尚還好說,陸飛雪的性子卻是向來小器。他不在這段日子,想必魔皇宮中的戲碼很是精彩。


    不過這些都不是令他動容的真正原因。確切地說,是因為他感受到了某種熟悉的氣息……


    戰意!


    銀發青衫的頂級劍者此刻正負手立於魔皇殿的琉璃頂上,雙目緊閉,讓周身流動的劍氣感受大漠的自然風向。當氣流發生改變,他才徐徐睜開雙眼,平靜地看向瞬移而來的某人。


    這樣的速度,已經超越了輕功之流。司馬禦風能夠捕捉到他的身影,足以證明他們的實力處於一個相對接近的水平。


    黑衣之人化作一道殘影,閃現於琉璃瓦間,轉眼便到了劍者身前,在相隔十來步的位置駐足而立。張揚的紅發一絲不亂,純黑的衣袍纖塵不染。


    傍晚的餘暉普照大地,為穹頂鋪上了一層炫麗的光芒。而屋頂上的兩個人卻穿得相當樸實——同樣是未經修飾的便裝,同樣是大氣從容的站姿。隻不過,一個沉靜似水,一個熾烈如火。


    魔刀血煞。


    仙劍忘情。


    他們二人,從過去到現在,一直都被人拿來對比。做不成朋友,便隻能是對手。


    司馬禦風手中無劍,口中卻問:“你的刀呢?”


    “無須外物。”陸演語出挑釁,卻沒有表現出要動手的意思。


    於是劍者再問:“解釋。”


    陸演再答:“無。”


    一個字,當場激怒了司馬禦風。隻見他重新閉上眼睛,腳下陡然升起一股旋風般的凜冽劍氣,“那便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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