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人話音剛落,複是使招向介空攻上,瞬間二人的身形飛速交錯,令人眼花繚亂,勁風唿嘯中,周遭氣流激蕩,竟是使洞口前點燃的柴火紛飛起來。


    閃避洞中的常青青心念急轉:若以自己的身手,是難以靠近打鬥範圍一丈之內,是無法助力恩人,而恩人的內力應是輸那淫賊一籌,若是先走,纏鬥之下,恩人恐難脫身,此下當用‘神風散’助力才可…心念一到,便闖出洞外,縱上丈餘高的洞頂,掏出五粒‘神風散’,待青衣人與介空身形一為分開,立馬將‘神風散’擲向介空,同時喊道,“恩人,攻他…”


    ‘神風散’若是內服,半盞茶工夫內,武學氣機立為消失,而若是外用,破開藥丸,會瞬間化作一股煙氣,聞者半盞茶工夫後,武學氣機會逐漸消退,一柱香內喪失氣機,須十二個時辰後才能恢複,但藥力對神念境及以下修為之人,才會產生此等攻效。而於入了抱丹境、明竅山腰之人而言,僅能使其武學氣機在一柱香內,消退一半之力,待行氣大小周天後,便能化解毒性。


    常青青是想在介空氣機消退一半之後,屆時給青衣人服下解藥,便是可以將介空製住。


    介空望見數個黑點射來,隻道是暗器,忙是一拳擊迎,‘神風散’藥丸立為破開,頓然間數道帶著淡香的煙霧飄散而開。


    介空久曆江湖,望見煙霧飄散,心猜有毒,忙屏息後退,但青衣人聰慧過人,聞聽常青青喊聲,立馬猜到厲害所在,屏息中,一掌拍擊煙霧向介空卷去,同時使招攻上。


    雖說介空入了明竅山巔境,氣機是渾厚綿長,但在抱丹大成境界的青衣人行招迫鬥下,每出一招,皆需換氣,自然是吸入了向他周身卷去的‘神風散’煙氣,心知不妙之下,頓然暴喊一聲,傾力使招將青衣人逼退,轉身向山前官道闖去,奪路而逃。


    與此同時,常青青將手中早已備好的解藥‘歸元丹’,彈向三丈之處的青衣人,‘恩人,這是解藥…”


    青衣人伸手接下飛來的‘歸元丹’,旋即縱身掠起,向逃竄的介空追去。


    常青青喊道,“小婦人在此等候恩人大駕…”


    遠處傳來青衣人的應聲,“不必了……”


    常青青心生失望之下,縱身躍至坐騎旁邊,解下韁繩,躍身而上,催馬前行。


    馳行之中,暗自思忖:若說遇上那介空淫賊,應是黴運使然,但這恩人的出現,恐非巧合,她若非是跟蹤介空而來,便是在暗中跟蹤我,才會在緊急關頭之下岀手相救。


    若是跟蹤於我,那又會是何人?方伯伯知我心性,當不會暗自再遣人跟蹤,而丐幫中亦無抱丹身手的女子,唯有一個可能,這恩人應是受趙光義所遣…


    想到此處,心下一凜,又細一作想:趙光義定是使人去了藥王穀,發覺我不知去向,便是暗中留意了郡主府,我此行雖是喬裝打扮,但若他買通了孫太妃身邊的侍婢,卻是可以知曉我的到來。


    而恩人兩度催我先行,是想待我走後,便也脫身再為跟蹤,但若如此,想必她不會去追殺介空,而是跟我而來…


    此時,常青青但覺後背冷汗頓生,不禁迴首後望,皎潔的月色下,卻空無人影,目光移向身側挨著路道的山坡樹林,心頭便是怦怦直跳,不由得揚鞭催馬,時不時轉首四顧,一路提心吊膽之下,來到太原城,在城中用過午膳後,旋而離城向府州而去。


    常青青心知自己隻是歸真境,若是被青衣人跟蹤,是難以發現她的身形,要想甩掉她的跟蹤,唯是在去府州的渡口之處才有機會。


    太原距府州距有五百餘裏,若是連夜趕路,次日寅時便能到達,常青青但知屆時渡口無有渡船,且遇上介空一事,猶心存餘悸,經過嵐州時,在城中尋了客棧宿夜,


    次日午時,在離河岸有裏餘之處,常青青棄馬而行,來到東麵渡口,隻見岸邊停有兩艘渡船,船上唯有船夫。


    常青青就近上了一艘渡船,掏出一錠二兩重的銀子,讓船夫載自己一人過河,那船夫是一名年過三旬的壯漢,但見常青青以尋常數十倍的渡資讓自已擺渡過河,自是喜出望外,在相鄰渡船上船夫即妒忌又羨慕的眼下,撐篙而行。


    待船隻駛到渡河正時,坐在船艙中的常青青,望見有一位戴著帷帽的青衣人,現身東麵渡口,心頭一驚,此下但知自已的猜斷無誤,這青衣人定是跟蹤自己而來,便又取上些許碎銀交與船夫,讓他加速行船。


    望了一眼東岸上載著青衣人也為駛離的渡船,常青青心念急轉:我與折大哥的交情,趙光義是為知曉,這青衣人此下想是會認為我隱身在折府,上岸之後,我應在西岸附近找個地方藏身,待她向府州行去,再返迴東岸…


    上了西岸,常青青便朝府州方向的路道疾奔而去,待行岀百餘丈之後,轉入左側一個山丘的樹林之中,藏身窺望,過有近一盞茶工夫,果見那青衣人從路道疾縱而過,常青青心下一安,立馬向西岸渡口奔去。


    從東岸擺渡而來的渡船猶在,常青青見狀便躍身而上,在那壯漢驚疑的目光中,取出一錠二兩重的銀子給他,讓他送迴東岸,壯漢先為一愣,旋即眉開眼笑地接下銀子,高歌奮力撐篙行船。


    船艙中的常青青,目光緊緊盯著西岸渡口,直到東岸之際,猶未見西岸有船隻駛離,心頭長長鬆了一口氣,上岸後取道山野小徑,向係舟山方向疾縱而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


    五月廿日申時,鄯闡城,林豐成宅院的書房中,秦初官望著剛從中原歸來的介空,言道,“近半旬奔波,介兄弟倒是消瘦了不少,今晚當以酒犒勞,一解疲乏,哈哈…”笑罷,又道,“此行收獲如何?”


    “我此行到開封之際,恰好碰到了焦康,卻是省了諸多麻煩…”


    “哦?焦康去了開封?”秦初官臉顯詫異,“他不是言稱要迴衡州故裏歸隱嗎?”


    當日隨秦初官到莫忘島行兇,加上林豐成,共有七人,一番打鬥下來,也被計經海等人殺了三個,這焦康是除了秦初官、林豐成、介空之外,得已幸存之人。


    “嘿嘿,十數年來,焦康沉溺於酒色日子,豈會歸隱故裏?當日想是看到秦兄失勢,尋了借口離去而已,他此下已是安國軍節度使王全斌身邊的軍中供奉…”


    秦初官搖頭苦笑,“當日他能留在我身邊效力,就是為了享受榮華,而今我失勢了,他離開倒也無可厚非…”


    當秦初官一眾從莫忘島返迴安南途中,遇上了從安南逃闖出來的葉素娘,得知安南巨變,無有家室、唯圖享樂的焦康見秦初官失勢,自不願再留在他的身邊,便借口歸隱故裏離去。


    林豐成接言道,“焦康何以短短月餘時日,便成了那王全斌的軍中供奉?”


    介空應道,“焦康兄弟有個師弟,名喚羅世忠,早隨在王全斌身側,由羅世忠引薦,憑他抱丹小成的身手,自是容易受到重用,那日他隨王全斌去開封,恰好被我遇上了。


    於是我便與他打探起楚姓、穆姓的武林高手人物,他言稱也是不為知曉,不過,他喚來了羅世忠詢問…


    據羅世忠所知,中原有位名喚楚南風的人物,是前朝世宗皇帝的師伯,聽聞修為是入了元嬰境…”


    話音未落,林豐成驚道,“這楚南風是元嬰修為?”


    介空嘿嘿一笑,“不僅他是,另一位穆姓之人,以羅世忠認為,應是北地人稱‘冷刀’的穆道承,這穆道承亦是元嬰修為。”


    林豐成一臉駭然,望向秦初官,“師兄,這如何是好?”


    秦初官微微一笑,“介兄弟言起這兩位不世高手,神色自若,我猜他們許是不在人世了…”


    “果是秦兄知我,哈哈…”介空笑道,“據羅世忠言稱,那楚南風是鳳翔府太白書院的山長,當大周滅朝前,就下落不明,而太白書院,已是關閉解散了。”


    林豐成疑道,“這楚南風在大周滅朝前,就已失蹤?”


    “以羅世忠以為,此人已是身亡…”


    “為何?”


    “楚南風是周世宗的師伯,聽聞他對周世宗是忠心耿耿,若他猶活世上,豈會讓眼下大宋皇帝好活?”


    秦初官點了點頭,“那趙匡胤欺登位的大周皇帝年幼,奪了龍位,若使這楚南風猶在人世,是會尋趙匡胤報仇,羅世忠的推斷,應是無誤…”


    林豐成皺了皺眉頭,“那何人能置他於死地?”


    “此下想來,應就是聖光寺的智光方丈…”秦初官沉吟道,“向嘯天尋找我等,無意中遇上了智光,便想岀手為那楚南風報仇…”


    介空點頭道,“我聽了羅世忠所言後,亦是如此作想…”


    林豐成鬆了一口氣,“那穆道承此人也是身亡?”


    “關於穆道承此人是否生死,羅世忠也是不知…”介空言道,“我那時心想,若是不能探出這穆道承生死究竟,卻是令人不安,就與焦康作約五日後再會,然後尋去雲州六棱山打聽。


    據穆道承所在的‘明月山莊’周邊鄰裏言稱,穆道承已有八九年未歸莊中,鄰人皆是認為他已不在人世了。”


    穆道承當年身逝在‘雙龍穴’之中,知情之人是少之又少,遼地中,唯蕭思溫、卓武、燕仲長知曉內情,但穆道承多年未歸山莊,鄰人自也猜斷他已是身亡。


    介空接著又道,“我打聽出他有三位徒弟,其中一位是幽州留守蕭思溫的父親,名喚蕭雁北,已死去多年,一位名喚卓武,而今隨護蕭思溫身邊。


    但想抓個蕭思溫身邊之人打探,應會詢出穆道承下落之處,便尋去幽州,卻為得知那蕭思溫到上京就任北院樞密副使。


    那時本欲轉去上京,又想來一探幽州是為不易,而南院護衛府的供奉職位,亦是備受尊崇,不如先詢一下,看看他們是否願意接納我等…


    於是便求見了南院太保耶律宗武,表明來意,那耶律宗武許是也聽聞了安南巨變,問了我先前在安南王宮的職位,禮遇立為周到起來,說是若肯留在他身邊效力,便以南院護衛府供奉職位為任。


    我借機詢問遼地的武林人物,言及穆道承之時,便道,[我在安南之時,早為聽聞了穆前輩大名,可惜無緣得見,若是他日有機會,耶律大人當與我引薦與會]


    那耶律宗武言道,[穆前輩應是歸隱深山參修大道去了,介先生想是不能如願了]


    我詢問他何以如此認為?耶律宗武言道,“我大遼北院樞密副使蕭大人,是穆前輩的徒孫,而穆前輩對蕭大人一家甚是關愛,但這幾年蕭大人家有喜事,皆未見穆前輩現身,是故,我等以為穆前輩應是參修大道去了。]


    我那時作想,這穆道承應是身亡了,耶律宗武是出於尊重,未敢明言罷了,便借言迴來邀請秦兄一同前去護衛府效力,離開了幽州…”


    介空言語一頓,望向秦初官,言道,“楚南風與穆道承應是不在人世了,我等是否還要離開大理國?”


    秦初官苦笑道,“自從向嘯天夜闖‘聖光寺’之後,皇子殿下對我等是生了厭惡之心,在介兄弟你前往中原期間,他從京都‘崇聖寺’調來了六名僧人隨護身邊,大有將我等驅逐的意思…”


    “哦?”介空一驚,“竟會如此?”


    秦初官長歎一聲,“我今日應是在都督府當值才對,皇子殿下卻是說恐我勞累,讓我迴宅休息…此中意思想來就是逼我離去。”


    林豐成接言道,“都督府布防事宜,此下我亦無權過問…”


    介空冷哼一聲,“以我等的身手,豈能在此受辱?秦兄,如此說來,明日我等就北上幽州…”


    林豐成疑道,“為何是北上幽州,而不是去中原…?”


    介空摸了摸已是長有近寸的頭發,苦笑道,“我應是得罪了開封府尹趙光義身邊的供奉…”


    “趙光義?他是趙匡胤的胞弟…”秦初官疑道,“你何以會與他身邊之人有了過節?”


    介空嘿嘿一笑,“我從幽州南返之時,經過潞州一處山野,恰見一位女扮男裝的小娘子,甚是俏麗,心頭便生了喜歡,誰知將要得手之際,有一不男不女的青衣人出現,壞了我的好事…”


    介空應是經常在秦初官麵前提及自身卑鄙下作的舉動,神情竟是毫無愧色,


    秦初官眉頭一皺,“介兄弟的意思…這青衣人就是趙光義身邊的供奉?”


    “正是…”介空言道,“後來我從焦康口中探得,此人名喚唐師虎,幼時投身梨園,習學男旦,十二歲那年,被一道人帶去華山,而今卻為修得抱丹大成境界,他許是鍾愛戲苑之藝,與人言語間,自帶有女子之音。


    他岀現之際,聽他聲音,我本以為是位女子,旋一交手,方自發覺他是男子之身,而那小娘子竟是使毒高手,趁我與唐師虎打鬥之際,扔來數粒可以化作煙霧的藥丸,使我不慎吸入了毒煙,那毒煙當是厲害,我逃出半盞茶工夫後,真元內力竟是消退三成…”


    “哦?!”秦初官驚道,“竟有如此厲害的毒煙?那介兄弟是如何脫身?”


    “說來奇怪,那唐師虎與我交手之時,像是未出全力,而我脫身而遁之後,也未見他追來,實是蹊蹺莫名…


    當時我大驚之下,一路狂奔,闖入潞州城中,尋了一處宅院花園藏身,發現內力弱了一半之後,就不為消退,心頭稍是一安,運轉氣機行遍諸經百脈,一柱香後,內力便恢複如初了。


    我與焦康有約在開封見麵,內力一為恢複,便連夜趕去,將與青衣人打鬥之事告知與他,他一聽我描述青衣人的武學招勢,以及男身女音之狀,便猜斷他是行走趙光義身邊的供奉…唐師虎。”


    秦初官微微點了點頭,望向林豐成,“師弟,若使北上遼地…你可稱意?”


    林豐成沉吟片刻,言道,“我倒無妨,隻是我大哥對中原朝堂心有向往,但想他是不會去遼地…不若我去投奔那王全斌,不定可使我大哥在其身邊謀個官位。”


    林豐成言中的大哥,也就是秦初官的二姐夫林豐平。


    “如此也好,未嚐不是多了一條退路…”秦初官點頭道,“那今晚就作上安排,收拾一番,明日我等就啟程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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