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西去,戰場上或是缺胳膊,或是少腿,或是屍首分離,或是身體碎裂的一具具殘肢斷軀,在各自默契的士兵下,被清理、掩埋。天地間在這一刻,顯得淒蕭之極!


    袁紹大營,中軍大帳


    袁紹神色陰鬱,低垂的眼皮下,陰冷的目光,時不時的陰測測的掃視一下帳下肅立的文武眾人,讓人毛骨悚然。


    “我軍損失如何?”袁紹冰冷的聲音驟然響起,讓心中有些揣揣的眾人悚然一驚。


    “主公”郭圖頭皮發麻,心中惶恐,卻不得不出列迴答道,“我軍,我軍損失頗重,大約,初步統計有近兩萬的損失。”郭圖言罷,急急的跪倒在地。


    “哼哼哈,兩萬,竟然一戰便損失了兩萬大軍?哼哼哈!~~”袁紹似乎在笑,不過眾人都知道袁紹這是氣急而笑。於是紛紛伏地,高唿‘主公’。也是,袁紹一直來都是順風順水,不管是洛陽官場,還是冀州謀起,而如今,卻在為了一個他看不起的公孫瓚損兵折將,幾乎顏麵盡失,這讓本就自視甚高,躊躇滿誌,心欲匡扶天下的袁紹,怎能咽得下心中的怒氣?!


    “公孫瓚呢?”袁紹冷聲問道。


    “有,也有萬餘損失。”郭圖剛欲直言,卻見一旁的許攸對自己使眼色,不由心中恍然,誑言道。


    “萬餘戰損?二比一的戰損啊,難道袁紹的大軍就如此無能?你們這些將領就如此的廢物?就連大將顏良也昏迷不醒,生死不知?”袁紹目光一厲,冷笑道。


    眾武將聞言麵色一變,立刻求饒道。卻換來了袁紹一聲冷哼。


    田豐在戰後也大略看過戰場,公孫軍的損失絕對不足一萬,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郭圖,雖然知道他謊報戰損,但是出奇的也沒有揭穿,現在最關鍵的便是平息袁紹心中的怒氣,而後在商量破敵之策。


    見袁紹如此責罵部下武將,田豐不由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出言為武將辯解道,“主公,我軍士兵雖然訓練有素,但是並未經曆過惡戰,而公孫軍雖然兵數不如我軍,但是卻個個都是隨公孫瓚參加過邊境惡戰的虎狼之師,其中更有打的塞外異族聞風喪膽的白馬義從,所以我軍有所不敵也並不足怪,主公無需惱怒。來日精心籌劃,定可一戰破之。”


    “恩”袁紹眼中精光閃爍,顯然知道田豐是在安慰他,不過卻點頭恩了一聲,麵色稍緩,其實袁紹也隻是想找一個挽迴顏麵的借口而已。“那元皓有何良策破敵?”


    “這~~主公切不可操之過急~~”田豐思慮了一下說道,“幽州清苦,糧草皆仰望冀州,想必公孫瓚的大軍所帶糧草也不多~~”


    “嗯?~糧草~~”袁紹聞言眼睛一亮,露出了些許笑意。


    ~~~~~


    翌日,傍晚


    冀州北部,自袁紹與公孫瓚的那樣血腥的營地爭奪戰已經過去的將近一日的時間,或許是各自的消耗太大,也或許是在積攢著憤怒,戰爭進入了平淡的對峙時間。


    常山郡真定的一處山村。


    炎炎的夏日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或許是一段來之不易的清閑時間,也許,此時的人們應該坐在家中的土炕上滿滿的喝上一碗自家釀的糙酒,享受著避暑清閑的喜悅,享受著兒女纏膝,盈盈笑語的美好時光。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蕭瑟的殺機,四起的火光,得意的猖笑,以及震天的殺聲。此時此刻卻像是一場噩夢一般,籠罩在人們的心頭,確實,對於那些幸存下來的人這的的確確是一場一生也揮之不去的噩夢。


    山村中,黑山賊在猖狂的肆掠。


    對於黑山軍而言,山賊永遠是山賊,稟性難移。沒有嚴苛的軍法,沒有犯著必死的無情,他們又豈會老實的呆在山中,尤其是張燕等一眾大小首領不在,更加門人能管得住這些桀驁的家夥,這時,劫掠便是他們唯一的一項娛樂。


    …


    “死!~~”


    血光迸濺中,一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英俊麵部此時卻顯得格外的猙獰。手中長槍憤然突刺,將一名眉開眼笑的正在整理財物的黑山軍大漢的咽喉霎時洞穿,一擊斃命。青年男子抹了把噴濺在臉上的熱血,狠狠的唾了一口,怒罵道,“該死的黑山賊~~子龍,不知道家人怎麽樣了,我們得趕快迴去。”


    被稱為子龍的年輕人聞聲急速刺出幾槍,將唿喊著殺奔上前的幾名黑山軍士釘死在地上。才轉過頭,霎時間,一張麵如冠玉,渾眉如漆的健朗麵龐映在了通紅的火光之下。身材凜凜,白衣貫體,廝殺了許久除了些灰暗的塵土外,竟然連一滴血跡都沒有染上。


    此二人正是學藝歸來的夏侯蘭與趙雲。


    “子惠(夏侯蘭字),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這群黑山賊已經肆掠了有一段時間,鄉親們恐怕…”趙雲輕歎一聲,冷冽的眸子裏寒星激射。


    “子龍…我們還是快些迴家看看吧。”夏侯蘭雖然也知道趙雲說的是實話,現在他們也隻能期盼自己的家人能夠僥幸。但是還是急切的說道。


    “恩”趙雲麵色肅然的點頭。他心中也擔心他的哥哥嫂嫂的安危,但是他心中明白,在山上學藝的時候,他的師父就告訴了他,天下要大亂了。並且讓他決定是否迴家保護他的哥嫂,但是趙雲卻毅然的留了下來,不是心存僥幸,而是他知道,天下的百姓都將會麵臨如此。從那一刻起,趙雲便在心中暗暗的發誓,他要憑借手中的槍,去匡扶這個亂世。


    很快的,沉寂在狂歡中的黑山軍根本就沒有料到,趙雲與夏侯蘭會出現在這個被他們幾乎踏平的小山村。


    黑暗中,趙雲與夏侯蘭疾步而行,躲避著似乎有些搖搖晃晃的黑山軍士。漸漸的逼近了家門。果然沒有出乎趙雲的意料,整個趙家和相鄰的夏侯家已經是一片廢區,有的隻剩下一片焦黑的炭土。


    “爹~~娘~~~~”


    夏侯蘭撲通一下便猛地跪倒在地,仰天悲嘶慟哭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麵對父母的遭此厄運,即使是鐵打的漢子,這一刻也得痛哭流涕。


    趙雲的淚光順著健朗的麵龐流淌下來,漸漸的滑過臉頰,滑過嘴角,那是苦的!那是痛的!~依稀著,哥嫂的麵容在趙雲的腦中糾纏。趙雲的目光漸漸的冰冷了下來。


    “子龍!~”良久,夏侯蘭猛然的站起身來,一雙陰翳的眸子裏兇光暴閃。殺機透著殷紅的血跡,幾欲刺破幽冷的蒼穹。


    趙雲沒有說話,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轉身而去,默默的隱匿在了黑暗之中。昏暗的火光夾雜著點點銀芒,那一強健似乎顯得有些孤寂!~~


    青龍一怒,地動山搖,白龍一怒,濤驚浪駭!~


    …


    清晨,第一縷陽光鋪照在小山包上,鋪照在兩個孤長的身影上。小山村似乎又迴到了寂靜,不,是死靜。


    “子惠,我想去幽州公孫將軍那裏看看。”趙雲輕聲道,語氣卻是決然至極。


    “恩”夏侯蘭點頭,“我想去南邊,暫時過些安穩的生活,而後…”


    “我明白,子惠”趙雲忽然轉過頭盯著夏侯蘭的眼睛,說道,“要保重。”


    “恩,子龍放心。你…哎…”夏侯蘭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最後也隻是輕歎了一聲。


    分別有時候不需要任何言語。


    …


    “子龍,子惠,你們總算迴來了”相別中,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略微驚訝的驚叫道。神情難以置信卻有帶著些預料之中。


    “王伯你怎麽…”夏侯蘭陡然間睜大了眼睛,透出一絲的狂喜。


    “你們快跟我來!~”老者迴頭掠個一下山村的方向,急忙說道.


    “王伯,我父母還在麽?趙哥趙嫂呢?”夏侯蘭急聲說道,“王伯你不用擔心,那些該死的山賊已經被我和子龍全部殺死了”


    “什麽,你們,你們竟然…”老者聞言驚恐的望著夏侯蘭一眼,看了看夏侯蘭滿身的血跡,方才有些相信,又看向趙雲。


    趙雲微微點頭道,“這也算是我與子惠為村中的父老鄉親報了仇了”


    “真的,你們說的都是真的,這是真的,哈哈,這是真的”老者先是震驚而後漸漸露出了瘋狂之色,有些驚喜,有些狂亂,笑著笑著最後竟然一屁股頹然的坐在了地上,老淚橫流起來,“好啊,好啊,那些個賊子是該死啊,都是些殺千刀的,子龍,子惠你們做的好啊,做的好啊,父老鄉親們都會感謝你們的,那些死去的鄉親們也會感謝你們的。不,老漢我這就給你們磕頭了,替我死去的老伴兒磕頭了”


    “不要這樣,王伯你不要這樣,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他們都是我們山村的仇人”夏侯蘭急忙上前扶起老者,說道,“王伯,我的父母呢,趙哥和趙嫂呢?”


    “在,都在”老者一邊擦著老淚一邊說道。


    “真的,在哪?王伯你快告訴我。”夏侯蘭聞言驚喜異常,急聲催促道,趙雲也是一臉的喜色。自己的親人無事,或許是他們現在最值得安慰的事情。


    “好,好,在那邊的山中,我這就帶你們去,帶你們去…”老者說著,指了指一旁的山巒說道。


    “爹娘,你們…嗚嗚~~~”夏侯蘭喜極而泣,及拉著老者便往前走。趙雲也緊跟其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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