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白也跟著溫朗睡了一覺,等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時,溫朗已經起身了。


    “什麽時辰了?”


    她抱著被子揉著眼睛,窗外怎麽天色昏昏沉沉的。


    溫朗已經穿好了衣衫,走過來捏了捏她的鼻子,“一會兒該用晚飯了。”


    “……”


    她睡著這麽久?


    宛白滿臉懊惱,“這可怎麽辦,一會兒晚上該睡不著了。”


    “嗯,睡不著剛好。”


    溫朗毫不在意地接話,宛白決定誓死不追問為什麽剛好,她覺得她一定會聽到一個會讓她無語的迴答。


    緩了一會兒,宛白才想起來溫朗姑母的事情。


    “對了,家裏來了你的親戚,說是你的姑母,我也弄不清楚,就先安頓了下來,你快去見見吧。”


    溫朗並不著急,饒有耐心地給宛白係腰帶,然後滿意地點點頭,“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


    宛白低下頭看看,不得不說,確實越來越好了……


    “跟你說正經的呢。”


    溫朗這才笑起來,“我知道的,她們上門的時候,我那裏就知道了,也讓人去查了,確實是溫家的人,勉強算得上我爹爹一個遠方的表姐。”


    “那……,好歹也算是親戚。”


    宛白笑容甜甜的,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溫朗,彎彎的好似月牙一樣。


    “這樣,你就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溫朗一愣,眸中微微閃動了幾下。


    他被封為武王,位高權重深受皇上信賴,因此也有不少人看不慣他,背地裏,說他是溫家的克星,克死了整個家族,才換來了今天的榮華富貴。


    溫朗自然是不在意的,從小到大他早已經聽習慣了,可是,宛白似乎很介意。


    看著她笑眯眯的樣子,溫朗忍不住將她抱住,抱在懷裏的充盈感,讓他的心滿滿漲漲。


    從他當年去了段家之後,他就不再介意這種話了,因為總會有一個丫頭在他身邊繞來繞去,他怎麽會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那……,還是要見一見的吧?我讓人去安排。”


    ……


    於是晚飯擺了一桌席麵,都是秋娘盡心烹調的。


    宛白讓人去請溫巧蘭母女過來,她則跟在溫朗的身邊等著。


    溫巧蘭換了她們最體麵的衣衫,卻也還不如溫家下人的衣衫精致貴重,宛白已是讓人給她們量體裁衣,隻一時半會兒還沒做好。


    “朗哥兒……,我可憐的孩子啊……”


    溫巧蘭一看到溫朗,立刻聲淚俱下地哭嚎了起來,嚇了宛白一跳。


    “我是你姑母呀,我可憐的朗哥兒,姑母沒用,沒能護著你,如今見你有出息了,姑母才能安心,日後也有臉去見你可憐的爹了……”


    宛白察覺到溫朗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什麽感動啊都沒有,隱隱生出了些怒氣。


    她揉了揉太陽穴,溫朗爹爹的死是禁忌,這人真是他的姑母?要不要一上來就戳中死穴?


    “姑母,不如先坐下來吧,一邊吃一邊說。”


    宛白笑容可掬,想著將氣氛緩和緩和再說。


    結果,溫巧蘭壓根兒沒理她,一心想要讓溫朗想起從前在溫家時候的事情,然而她那會兒根本沒見過溫朗幾次,於是隻能從溫朗的爹爹身上開始胡扯,想著反正溫朗也不知道。


    宛白都要哭了,眼看著溫朗的情緒越來越差,那姑母就不能有些眼色?


    溫朗的目光隻掃了那兩人一眼,便拉著宛白坐下,直接給她夾了一些菜放到她的碗裏。


    “快吃吧,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溫巧蘭哭嚎的聲音凝滯,她可是長輩,長輩還沒落座動筷呢,溫朗未免也太不給她麵子了。


    一旁的秦懷雲,則偷偷地抬著眼皮,盯著溫朗溫柔的側臉。


    他正勸著宛白吃東西,嘴角柔軟的弧度簡直是她夢中如意郎君的模樣。


    這便是武王?那個權傾朝野,被皇上委以重任的武王?竟然是這般溫柔儒雅的模樣!


    宛白覺得晾著那兩人是不是不太好,可溫朗特執著地喂她吃東西,沒辦法,她隻能低頭輕輕地吃起來,這些菜可都是秋娘做的,浪費了她會心疼的。


    溫朗過了一會兒才微微抬眼,“姑母也一起吃吧。”


    溫巧蘭臉皮抽動,這才也坐下來,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來了武王府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麽是享受。


    不用她們動手,事事有人伺候,錦衣玉食,閑適悠哉,比起從前為生計操勞的時候,簡直是神仙才能過上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隻要享受了一次,她就恨不得能永遠如此。


    因此現在最關鍵的,是怎麽讓溫朗承認她的地位,溫巧蘭可不僅僅隻想做一個客人,如此尊貴的武王府,如果她是主人,是長輩,那該多好?


    ……


    吃完了飯,丫頭們將桌子撤了,幾人去了偏廳喝茶。


    宛白端著個茶碗,知道她隻要豎著耳朵聽就好。


    溫巧蘭舊事重提,又說起當年溫家的一些往事,想要喚起溫朗的共鳴,不過宛白看到溫朗淡淡的神色,心裏知道,她大概是失敗了。


    “朗哥兒,姑母沒有一日不盼著你好,如今你成了武王,姑母才能放心。”


    溫巧蘭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臉上滿是哀戚,看起來像是真的傷心。


    溫朗卻抬手將宛白的茶碗拿下來,“別喝太多,晚上睡不著。”


    “……”


    宛白的手還呈現出捧著茶碗的模樣,反正她晚上肯定是睡不著的……


    讓人給她換了消食的山楂茶,溫朗才轉過頭去看溫巧蘭,“姑母這些年,都是在哪裏過的?”


    溫巧蘭愣了愣,“我們母女居無定所,四處漂泊,好不容易打聽到你的消息,才費盡千辛萬苦地來了京城。”


    “哦?這麽說,你們剛來京城?”


    “是、是的。”


    溫朗的嘴角翹了翹,“那還真是辛苦了。”


    “就是想見一見朗哥兒,哪裏還在乎這個……”


    溫巧蘭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溫朗卻疑惑地皺了皺眉,“隻是我怎麽聽說,姑母之前就是從京裏逃出去的?”


    溫巧蘭的表情立刻僵硬,“哪、哪有的事情,我們母女如何能在京裏討生活?朗哥兒就別笑我們了。”


    “槐樹胡同,伍家麵館隔壁,莫非姑母已經不記得了?”


    溫朗輕飄飄地開口,讓溫巧蘭瞠目結舌,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


    怎麽會……,她們小心翼翼地隱姓埋名,怎麽還會被溫朗查到?


    宛白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山楂茶,覺得這兩人真是沒救了,溫朗可是為皇上辦事的,沒點能耐能讓皇上這麽器重?


    這種事情也想隱瞞,也太侮辱溫朗了。


    “嗬嗬,朗哥兒果然厲害,姑母、姑母也是不想再提從前的事情,因此才……”


    她們在京城好不容易有了個落腳的地方,苟且偷生,生怕被別人知道她們跟溫家有關係,之前壽王占上風,她們聽說溫朗在輔佐三殿下,嚇得連夜潛逃。


    壽王如果繼承大統,怎麽會放過溫朗?她們可不能因為這種人再被牽累了。


    於是溫巧蘭母女當機立斷收拾行李離京,結果,三殿下成了皇上,溫朗被封為武王。


    那個讓她們避之不及的溫朗,一下子尊貴無比,潑天的富貴,溫巧蘭才想著要迴來套近乎。


    她們的這般做派,溫朗哪裏看不懂?他可是在顛沛流離中混跡了許多年的,隻不過懶得拆穿罷了。


    然而宛白想明白了之後,臉色卻變得不大好看。


    合著是打算將溫朗當成冤大頭嗎?她還高興溫朗能多兩個親戚,卻沒想到這親戚是等到他飛黃騰達了才肯出現的。


    溫朗看到了宛白表情的變化,心裏暗笑,這丫頭一定是為他委屈了,可他並不覺得委屈。


    “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想多提了,姑母如今找上門來,我也不能不幫襯著些。”


    聽見溫朗這麽說,溫巧蘭的眼睛一亮,不提從前的事情更好。


    溫朗轉頭看向宛白,“我記得,城北那裏還有一個宅子?”


    宛白想了想,點點頭,“確實有一處,兩進的院子,一直空著也沒讓人去搭理。”


    “那便贈給姑母吧,在京城有個落腳的地方,往後的生計也容易一些。”


    溫巧蘭一愣,立刻有些急了,“朗哥兒,怎的還要讓我們住出去?我看這裏就挺好,那麽些空著的院落屋子,幹嘛還要費那個力氣?”


    什麽兩進的院子?武王府如此恢宏,卻隻給她們兩進的院子,打發叫花子呢。


    宛白立刻不高興起來,這裏可是京城,寸土寸金,況且城北那裏的地勢頗好,那院子若是不值錢,誰還留著?


    就這她們還嫌棄?當初怎麽也不見她們幫襯溫朗?


    於是她看著溫朗淺淺地笑起來,“夫君放心,我會辦妥的,隔日便請姑母住過去。”


    “我跟朗哥兒說話,你一個小媳婦如何能隨便插嘴?”


    聽見宛白的話,溫巧蘭直接瞪起了眼睛,“朗哥兒,不是我說,你這媳婦未免也太沒規矩了,果然沒有婆母需要伺候便鬆懈了,你若現在不好好管管,往後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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