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安堂,燈火通明。


    不想在這樣的日子給老夫人添堵,段誌宏送完了賓客,沉著臉,就來到了樂安堂。


    段宛蓉換了衣服,又重新梳了頭,看著居然十分憔悴可憐。


    然而段誌宏卻顧及不了這些,怒喝一聲,“給我跪下!”


    段宛蓉身子抖了抖,不情不願地跪了下來。


    “你這個逆女,老夫人的壽辰,你都做了什麽?!誰給你的膽子在外麵丟人現眼?我今天非好好兒教訓教訓你不可!”


    “老爺!老爺不可啊!蓉兒身子弱,如何能受得住……”


    “你給我滾開!”


    段誌宏怒氣衝衝地一把推開薑映南,她驚叫一聲跌坐在地上,隨即哀嚎起來。


    “老爺你還是懲罰妾身吧,蓉兒年紀小,是妾身沒有教好,都是妾身的錯……”


    “你以為,我會饒過你嗎?蓉丫頭身為二姐,不以身作則樹立榜樣,盡想些旁門左道的惡毒點子,她都是從哪裏學來的?”


    “冤枉啊老爺,這不過是個誤會,怎的在老爺嘴裏就變成了惡毒的點子?老爺,您就是再喜歡偏疼白丫頭,蓉丫頭可也是您的女兒啊!”


    薑映南拿了帕子擦眼淚,臉上滿是委屈。


    “白丫頭整日在永壽堂裏,蓉丫頭沒有那個福氣,對佛經什麽的難免生疏,她不過是誤以為白丫頭拿了錯了的經書來,也是想提醒一下才會如此,沒想到卻是一場誤會。”


    “誤會?”


    段誌宏吹著胡子,“你也說了蓉丫頭不懂經書,可為何她沒以為成是別的,偏偏以為是那喪氣的經書,居然有這麽巧?”


    “就……就是這麽巧,蓉丫頭小小年紀她懂什麽?隻聽聞過一些皮毛,知之甚少也是有的。”


    薑映南硬著頭皮為段宛蓉開脫,先撫平了段誌宏的怒氣才行,剩下的,她們慢慢算賬!


    這時,跪在地上的段宛蓉昂起了脖子。


    “娘您別說了,反正在爹爹心裏,隻有四妹妹才是他的女兒,我又算得了什麽?”


    帶著賭氣的倔強,讓薑映南猛抽了一口氣,趕緊撲過去將她的嘴捂住。


    “老爺,蓉兒不是這個意思,她今日也是被嚇壞了,才口不擇言的。”


    段誌宏的臉色黑如鍋底,鐵青著臉,“你讓她說!”


    “說就說!”


    段宛蓉一把將薑映南的手揮開,“每迴隻有四妹妹高興了,爹才高興,四妹妹有什麽事情,爹總是放在第一位,可我們呢?我們難道就不是爹的女兒了?”


    “我和五妹妹有的,四妹妹都有,我們沒有的,四妹妹也有,爹如此偏心,便不要再認我和五妹妹不就好了!”


    “啪”


    清脆的聲響,讓屋子裏所有人都愣住。


    段宛蓉瞪大了眼睛,等到臉上的刺痛傳來,才驚唿一聲,發了瘋一樣往後屋跑走了。


    段誌宏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像是不敢相信一樣。


    一旁,薑映南哀戚的哭聲,仿佛無言的指控,讓段誌宏臉色發白,最終,頹喪地放下了手。


    ……


    聽說,段家三姑娘病了。


    這一病就是許多時日,一些聚會玩樂上,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


    “若是我,我怕是也會大病一場。”


    幾個小姑娘聚在一塊兒,最喜歡說這些有趣的事情。


    “我娘說,段家四姑娘好運氣,那個三姑娘也太蠢了,怎麽能做出如此輕率的舉動?活該病了。”


    “我娘也說了,讓我少與段家三姐姐玩在一處,可她還欠我一個九連環沒有解開呢。”


    段府裏,段宛白的日子照舊,隻是先生的課上,段宛蓉一直缺席。


    “四姐姐,你可知道三姐姐是怎麽病了?”


    宛白抬眼看了段宛清一下,“五妹妹都不知道,我自然更不知道。”


    誰知段宛清卻就在宛白的身邊坐下了,“我想去看望三姐姐,三姐姐卻一直不肯見我,四姐姐,你說三姐姐是不是怪我了?”


    “五妹妹同三姐姐關係向來親密,她如何會怪你?”


    “不是的,三姐姐定然是怪我了,怪我不肯順著她的心思,可是,四姐姐平日裏如此照拂妹妹,我怎好、怎好……”


    段宛清麵露猶疑,花瓣一樣的嘴唇輕咬著,仿佛心裏正在無比掙紮。


    宛白暗歎,她怕得就是段宛清這種,能瞬間想好退路,幹幹淨淨全身而退的人。


    看她的意思,大概是想將一切都推到段宛蓉的身上吧?


    哦不,還不止,她應該還想說,是因為她違背了段宛蓉的意思,因此自己才沒有拿到那冊超度的經卷。


    這個小丫頭的心,怎麽就這麽多彎彎繞呢?她活得就不累?


    “五妹妹放心,三姐姐也不是那樣的人,她不肯見你,怕是不想將病氣過給你,五妹妹就不要多想了。”


    段宛清臉色微僵,沒想到宛白居然沒有接下去她的話,她已經說得如此明白,她就沒聽出來?


    “四姐姐,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跟姐姐說,隻是怕三姐姐會不高興,因此才……”


    “那就別說了吧。”


    段宛白十分認真地看著段宛清,“祖母常說,家和萬事興,咱們姐妹之間也要和睦才好,既然三姐姐可能會不高興,那又何必說呢?五妹妹說是不是?”


    段宛白大義淩然的寬容微笑,險些讓段宛清憋死,偏偏她的表情十分真誠,一點兒言外之意都沒有,段宛清盯著她,眼裏幾乎爆出血絲來。


    “嗬嗬嗬,四姐姐說的……有道理。”


    “對吧?我也覺得呢,跟著祖母學了不少規矩,連長姐都誇我長進了不少。”


    宛白搖頭晃腦地自吹自擂,段宛清指尖發抖,姨娘讓她轉為接近段宛白,這個決定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她覺得段宛白,有時候真的是蠢爆了!


    ……


    老夫人壽辰上發生的事,在外麵被當做笑話來說,在段家,卻幾乎沒有人提起,仿佛那真的隻是一個誤會而已。


    宛白心裏也明白,段宛蓉到底是段家的女兒,祖母和爹爹就是再生氣,也不能拿她怎麽樣。


    隻不過,段宛蓉在爹爹心裏,怕是已經烙上了不甚好的印記,就好像,前世的她一樣。


    段宛蓉繼續被禁足在院子裏,薑映南卻終於收到了薑家的來信。


    她看完之後,氣得渾身發抖,“啪”地一聲將信拍在桌子上。


    “欺人太甚!簡直是欺人太甚!孫家這是將一個包袱甩給了咱們!還是個會隨時爆發,連累我們全家的包袱!”


    晚些時候,薑映南直接讓人去淩霜閣將段誌宏叫過來,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他商議。


    “到底什麽事?我禁蓉兒的足已經是很輕的處罰了,你不要……”


    “老爺,現在哪裏是該說蓉兒的事情?您自己先看看吧!”


    薑映南怕解釋不清楚,直接將信塞到段誌宏的手中。


    段誌宏掃了一遍,眉頭也忍不住緊緊皺起來。


    “這是我娘家兄長送來的消息,千真萬確,我說什麽來著?那溫朗來路不明,就是個禍害!”


    “也不盡然,上麵不是說了,雖未平反,聖上卻也沒再追究。”


    “我的老爺!不追究不代表就沒事了!或許上麵忘了追究?可要一旦想起來,咱們段家可就要被這個喪門星給拖死了!”


    段誌宏聽得不順耳,“事情還沒定論,不可胡說。”


    “妾身哪裏胡說了?若真是沒事,孫大人又怎麽會如同燙手山芋一般甩給咱們?還不是怕被牽累?老爺,這事兒不能拖了,溫朗不能在咱們家。”


    段誌宏沉默不語,溫朗這個孩子,他還是挺喜歡的,年紀輕輕就已顯出沉穩,隻性子有些綿軟,但算不得壞事。


    他原本還想著,讓溫朗和明軒一塊兒去考一場試試,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我再想想。”


    不理會薑映南急切的催促,段誌宏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罪臣之子可大可小,以信上說的溫家的下場,若是上麵當真追究起來,段誌宏也不敢保證段家能全身而退。


    可是,溫朗還是個少年,無依無靠的少年……


    ……


    “祖母,我給您做了個抹額,您試試?”


    一大早,宛白興衝衝地捧著東西來獻寶,沒有一絲陰鶩的笑容,讓段老夫人觀察了好幾日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知道別人算計她,也沒有心生怨懟,這一點,段老夫人覺得極為難得。


    “四姑娘的手就是巧,老夫人您快看看,上麵的紋路精致著呢。”


    錢媽媽笑容可掬地接過來,眼裏的驚歎一點都不做假。


    段老夫人看了一眼,忽然眼裏一亮,伸手拿過來放在眼前細細地瞧。


    宛白愣了,這是瞧什麽呢?不是應該試一試合不合適的嗎?


    “白丫頭,這是你繡的?”


    “是的,祖母是不喜歡這種紋路嗎?”


    宛白皺了皺可愛的眉頭,她還特意去請教了錦先生,說是這種萬佛紋老人家用是最好不過的。


    “並非如此,隻是這種紋路,繡起來並不容易,我隻是沒想到,以你的年紀,竟能繡得如此精致。”


    宛白鬆了口氣,還好還好,祖母並非是不喜歡,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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