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五十平方的室內空蕩蕩的,隻有四個角落裏堆放著些木板之類的雜物,門關著,唯一通風的窗子被幾塊木板封閉,僅有幾縷光線透過縫隙照射在正中央躺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腦中一陣暈眩,蘇幕遮強撐著倦意掀開眼皮,入眼便是一縷燦爛至極的陽光。她下意識地偏頭,周圍昏暗的環境再次讓眼睛難以適應。她眯起眼,隱約覺得不對,之前被人拉著拋出人群的一幕湧現在腦海中,奇怪液體的氣味似乎還縈繞在鼻尖,揮之不去。


    蘇幕遮意識有些遲鈍,好半天才清醒了些。環顧四周,她才發現這個房間內沒有人看守,連她自己也沒有被綁住手腳。透過窗子的縫隙往外看,隻有成片的低矮房屋,再遠點,茂密的樹林預示著這裏人跡罕至。想通這點,蘇幕遮心涼了一大截。那些人迷暈她帶來這裏,隨意地關在房內,看似大意,實則對她毫不顧忌,說明他們有足夠的信心保證她出不去,無法求救。


    走到門邊,蘇幕遮搜了下身上的口袋,手機零錢全部被人拿走,甚至於她之前穿在身上的及膝大衣也不在了。如果是貪人錢財,她能理解拿走手機和錢,用來勒索她的家人朋友,可為什麽要脫掉她的外套?一頭霧水,找不到線索,她隻能小心翼翼地貼在門後,企圖聽到另一邊的聲響。好在這裏環境差,門的隔音效果並不好,特別是在對方說話聲音很大的時候。


    “……噯,那個娘們長得不錯啊。老子混了這麽多年,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風/騷的、純情的、欲迎還拒的,還真沒見過這麽水靈的女人,要不……”一猥瑣的笑聲透過木板震動著蘇幕遮的耳膜,聽得她心驚膽戰。


    “汪大頭,你別胡來!主人……先生說她還有用!”嬌俏的女聲立即否決了他的提議,不過蘇幕遮並沒有覺得安心,她隱隱聽出來那頭女聲裏的興奮,興奮?她有用?有什麽好興奮的,看來是敵非友了。


    “嘿你這個臭娘們!老子意/淫一下,你也要管!就是碰了能怎麽著,反正這女的來頭大,都綁出來了,肯定不能放迴去讓她指認我們!老子現在不碰,遲早也要得手!”


    “你!隨你吧,反正先生沒到,你不能進去!”女聲突然變得小心了許多,“胡子哥,那個,最後怎麽處理她啊?啊你別介意,我不是打探什麽,就是怕她最後出去了,暴露了我們,就都得坐牢了。”


    “反正她沒看到老子的臉!”


    “可是她看到了我!!!”女人突然尖叫了聲。


    “住嘴!你想把人吵醒嗎!看到你能怎麽樣!先生要保你!你就能活!廢棄你!你就是個死!與其爭論這些,不如做個稱職的玩物!”


    自稱“老子”的汪大頭訕訕地補了句:“沒事兒,我下的量足夠她睡三四個小時了。再說,我們三個人還怕她一個?”


    玩物?聽到這個詞,蘇幕遮猛地睜大雙眼,清澈的眼眸裏滿是驚懼,那個女人,是白萱!背後之人,陳修瑾!沒想到,他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劫人!這是犯法!陳氏的總裁到底跟她有什麽仇什麽怨,寧肯犯法後半輩子坐牢也不放過她!聽他們的意思,陳修瑾應該還沒到,她得想辦法趕緊從這裏逃出去。


    陳修瑾掃了眼手機上的照片,不著痕跡地刪掉,頂著眾人的目光,嚴肅地總結:“最近幾個項目出了問題,我希望大家迴去能好好反思,別用什麽陰謀論打發我!今天的會議就到這吧。”說完,他起身拿著手機率先離開會議室,留下一群人麵麵相覷,總裁今天好像不大對啊,以往他們的會議少說也要開個一兩個小時,這次還沒到半個小時就被總裁打斷。


    秘書從身後跟上:“總裁,今天的會議報告……”


    “明天再說!”陳修瑾打斷她,邁著大長腿走進辦公室,順手帶上了門。隨著“砰”的一聲響起,陳修瑾臉上的嚴肅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邪佞而恣肆的笑容,渾身的氣質陡然一變,仿佛換成了另一個人。“陳修瑾啊陳修瑾,你果然瘋狂!”陳修瑾低聲自言自語,臉上的笑容放大。


    他快步走到桌後,打開電腦,看了下監控,確認門外的走道無人後立即關閉。陳修瑾去了裏間,迅速換了身衣服,黑色連帽運動衫配休閑長褲,隨後揉亂了固定好的發型,淩亂微長的頭發垂到眼睛下,遮住了他眼神中的狂熱。陳修瑾停了下,從抽屜裏抽出一次性口罩,首都的春季正是風沙大的時候,外出帶上口罩已經是首都人民的習慣。


    陳氏的總裁強勢冷硬,言辭一針見血,不留情麵,對人冷淡,無至交好友。公司上上下下對這位年輕總裁既畏懼又敬佩,平常的時候很少有人去總裁辦公室所在的樓層,據說總裁有潔癖,其他人來了難免會帶些灰塵,而這點恰恰是總裁無法忍受的。大家心裏已經把這條規則作為默認公司規則的頭一條,而這些則是剛剛混進陳氏的劉明打探到的。


    身為蘇幕遮的保鏢,這次卻因為私事沒有跟著雇主去康城電影節,劉明覺得愧疚,但愧疚無濟於事,所以他臨時請命,裝扮成臨時清潔工,混進了陳氏,打聽到這些消息。時間太緊,打聽得越多,越招人懷疑。而這些,目前足夠了,陳修瑾那一樓定然有問題!


    陳修瑾漫步走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上,頗有種悠閑的意味,他極其享受這種感覺,感受著別人與時間賽跑的感覺。走廊並不長,很快就到了盡頭,一般人可能以為這裏沒什麽,就是一個總裁放廢棄物品的雜貨間,其實仔細算一下占地麵積,就會發現遠遠不是一個普通的雜貨間。他打開高大的櫃子,裏麵的光線透出來。陳修瑾拂開兩邊的東西,走進去,又是一道門,開了鎖,豁然開朗。


    高處一扇窗戶半開著,暖融融的陽光照射進來,狹小的空間內彌漫著陽光的暖意。陳修瑾按下按鈕,等電梯打開,大步走進去。不一會兒,就從公司的一個不起眼的後門走出去。而此時的劉明才剛剛混入陳氏總裁辦公室所在的頂樓,借著江南憶那邊黑客侵入他們的係統,幹擾他們的監控的掩護。


    劉明全身進入警戒狀態,猛地推門衝進去,卻一個人影都沒看到。一陣風吹來,辦公桌上的文件“啪.啪.啪”地翻頁。劉明不敢放鬆,一腳踢開裏間的門,依舊空無一人。直覺不好,他立即翻了下辦公室裏的東西,都是些正常的文件,隻除了陳修瑾的電腦設了密碼。劉明迅速撥通江南憶的號碼,說明了他這邊的情況。


    江南憶一邊讓人破解陳修瑾電腦的密碼,一邊通知守在陳氏大樓外的人四處搜尋陳修瑾。另一邊,步花間連忙通知了步虛詞和蘇老夫人,蘇老夫人看到新聞,驚得暈厥過去,悠悠轉醒後接到步花間的電話,得知那邊的具體情況,心裏又恨又急,非要趕去首都,被兩個兒子攔住,大兒子提出自己去首都才作罷。


    蘇老夫人驚怒之下,遷怒蘇青夫妻倆,強令要求他們立刻迴國,否則,就永遠都不要迴來。這話說得堅決,忙於事業的兩人趕緊放下手頭的工作,訂好機票迴國。


    顧澤深受蘇青的照顧,因而常來蘇家拜見蘇老夫人,私心裏當做替蘇青盡孝。聽到這個消息,顧澤趕緊發動自己的人脈,幫忙尋找蘇幕遮。且不說這事結果如何,當下倒是讓蘇老夫人對他改觀不少。


    “江總,破解了密碼!裏麵除了走廊外的監控什麽都沒有!”黑客那邊傳來消息。


    劉明的短信也隨之發到江南憶手機上:“陳修瑾辦公室旁的雜貨間另一頭安了電梯。”


    “查陳修瑾名下和他親近之人名下的財產,另外,警方那邊的監控錄像拿到了嗎?”江南憶的聲音裏仿佛透著冰渣子,聽著讓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剛剛拿到了,”王孫信攜著風大步走進來,風衣的衣擺被吹得老高。他在局裏有關係,這人失蹤才幾個小時,準確來說算不上“失蹤”,一般警/察不會備案,但這些往往是針對普通人的規則。他指著屏幕的某處:“是這輛車,你說他們給蘇幕遮帶了帽子,又是三個人,那就是這輛了。裏麵坐著一個人,刻意低著頭,看不到臉。”


    “白萱……”江南憶眼中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是!還有這個男人,汪大頭,原名汪洋,這人跟陳氏一點關係都沒有,是個街頭小混混,前幾年入室搶劫傷人坐了牢,最近才放出來。這一路下來,所有的鏡頭裏,開車的男人都帶著口罩刻意避開鏡頭,不過不是陳修瑾,這個時間,陳修瑾在公司,很多人都能為他做不在場證明。這個方向是……”


    “快!地圖!”江南憶手指順著這條路劃去:“有個分叉口,一條上高速,另一條去了一塊荒地!”


    王孫信出聲道:“是陳氏名下的!這是他們去年夏天買下的,據說用來弄個果林,搞旅遊景點,但這個項目一直都沒開始動!”


    “就是這了……”江南憶喃喃道,跟失了心神似的往外衝。王孫信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隨即忙跟上去攔住她:“等等,我通知警察!你現在過去也沒用!除了羊入虎口,給他們送上一個人質有什麽用!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


    江南憶抓住他的領口,眼角發紅,目光帶著侵略性,狠厲而血性,啞聲道:“你不懂!隻要蘇蘇在那!我就得去!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衝過去!我得趕到她身邊!”


    王孫信反抓住她的手,吼了聲:“你瘋了!你不要命了!”


    “是!瘋了!她就是我的命!沒有她你他.媽以為我還能站在你麵前!不是嗑藥死了就是車禍死了!”


    看著她滿臉淚水,王孫信愣住,鬆了手,便看到眼前人一陣風似的離開。跟江南憶認識這麽多年,起初也就是個外表乖巧內裏腹黑的小姑娘,再後來,出了那種事,她就是個瘋子,裏裏外外都是個瘋子,遊.走在死亡的邊緣,尋求生死間的刺激,全然不把自己當條命。哪怕是出事故受傷也是滿臉漠然,似乎傷到的不是她的軀殼。而這次,卻是他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看到她流淚。


    曲千秋趕來時,就隻看到若有所思的王孫信,詢問道:“阿南人呢?”


    “走了。”王孫信擺擺手,“我們也走吧,天生的勞碌命,給江南憶當孫子的!最起碼趁著她還有條命,給她送救援去!”


    “你是說,她去找綁匪了?在哪?你怎麽不攔著她!”曲千秋急急忙忙往外走。


    王孫信瞬間跳腳:“你以為我不想攔!攔了她就沒命了!唉,現在的女孩子都怎麽想的,把個妹子還當成自己的命……”


    “惡俗!快點幹活去!對了,帶人手了嗎?”曲千秋問。


    想想江南憶那個狀態,王孫信頓時有點不確定:“應該……帶了吧,這,陳修瑾可是個危險分子啊,想想他弟,不也是個精神病嗎?”


    “你說他弟?”曲千秋停下腳步,又迅速打了個電話:“對,你們幫我個忙,地點是……等事情解決了,兄弟請你吃飯!”關了手機,他對王孫信說:“你去找警局的幫忙,可能要費點工夫,我先讓別人帶人去了。那些人終歸不是什麽正規途徑的,等會你去了,幫忙在警/察麵前說說話,好歹是件好事。我去陳修文那邊,事情可能比我們想的要複雜。還有,如果你等會能聯係上江南憶,一定要讓她慎重,千萬別激怒陳修瑾!”


    王孫信呐呐地點頭:“我知道了,這就跟她說。”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就感覺身邊一股強風吹過,風衣緊緊地包裹著自己。他不禁低罵聲:這都不給人把話說完的!什麽德性!


    胡子哥進來的時候,蘇幕遮正拿著牆角找到的鐵絲和木板努力撬開窗邊釘著的木板。胡子哥環手抱胸:“蘇小姐不累嗎?三樓的距離,跳下去估計得半殘了吧。”


    蘇幕遮被身後突然冒出來的人嚇得手一鬆,險些扔掉了手裏的木板。她抱著那塊不足半米的板子,退到窗邊:“你們究竟是什麽人?我記得我沒有得罪過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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