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個富家老太太將近二三十餘年,蘇老夫人已經許久沒有擺出如此嚴陣以待的姿勢了,仿佛對麵不是二十出頭的小丫頭,而是四五十歲的商場老狐狸。門一開,看到對麵的人,蘇老夫人強壓下麵上的驚訝和心底的憤怒。


    蘇老夫人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麵的人,餘光像密密麻麻地藤蔓沿著年輕女人的四周向視線所及的地方伸延。


    這人雖然沒有他們家蘇蘇好看,平心而論,也是高於大眾的平均顏值。這個結論當然是以蘇老夫人當了幾十年的大美人的高眼光得出來的,但是這個勉強能配得上自家外孫女的樣貌並沒有讓蘇老夫人滿意,還生生地給江南憶安上了“紅顏禍水”“輕浮放蕩”的標簽。


    室內的沙發一角還搭著兩人的外衣,看似沒什麽不妥。蘇老夫人稍稍放下心,目光移到一旁的鞋架上,各式各樣的女士鞋擠在一起,很明顯是還沒來得及再整理一個鞋架,導致兩人的鞋子放上後顯得空間略小。


    江南憶閑閑地等著對麵的老太太,眼神四處亂瞟,頗有種不放在心上的意味,和蘇老夫人的狀態成鮮明對比。


    敵不動我不動,兩人心裏同時這麽想著,對視不過三秒,立即移開目光。


    蘇老太太沉得住氣,江南憶不願落了下乘。於是,門裏門外,一少一老,硬生生地對峙了十分鍾。最後還是江大小姐顧忌著熱早餐給蘇蘇,先退讓一步:“老夫人進來坐坐吧。”


    被她把別人家當自己家的厚臉皮驚住,蘇老夫人臉色微沉,毫不客氣地進了屋,一個眼神都沒留給江南憶。


    室內早餐的香味迎麵撲來,蘇老夫人掃了眼廚房,電飯煲和炒鍋一縷煙火氣都沒有,跟做擺飾似的。早有預料的蘇老夫人冷哼一聲,滿含嫌棄地瞥了眼桌上塑料袋裏的熱粥和包子餃子油條。縱使早餐種類再豐富,也不能掩飾它就是衛生都沒有保障的外賣。


    江南憶帶上門,感受到蘇老夫人的視線,順著看了眼桌上的無辜的早餐,獻上濃濃的同情,忍不住調侃了句:“民以食為天,這可是我們的天呢。”


    蘇老夫人自顧自地坐在椅子上,她不喜歡一坐就能陷下去導致毫無坐姿可言的沙發。她沒分給江南憶一個眼神,也沒接她的話:“蘇蘇呢?”


    本想緩和下她們的關係,沒想到老太太不配合。一上來就開門見山的,無非是己方勢大或者有對方想要的東西導致的無所畏懼。很遺憾的是,眼前這種情況以上兩種都有。蘇家不比江家弱,再者,江南憶想要蘇蘇。


    “在睡覺。老夫人您先坐,她等會就醒了。”江南憶此刻就像被家長發現通宵打遊戲的小孩,隻要別人問她能把“作案/”前因後果感想全都交代清楚。不過和小孩子不同的是,她可以睜著眼說瞎話:“事實就是這樣的。”


    蘇老夫人皺皺眉,這才發現她穿的是睡衣,一身黃燦燦的,俗氣!從身後的條紋和尾巴來看,似乎是充斥著她家裏兒童房的皮卡丘,幼稚!蘇老夫人再次畫上一個大叉。


    江南憶看這老太太不打算和她搭腔的意思,感覺有些沒意思,就像我方萬事俱備東風也有了,就等敵方踩陷阱了,結果敵方不理你。好吧,我方退出,江南憶眉眼彎起:“那我先去給蘇蘇熱早餐了,老夫人一個人沒關係吧。”


    早餐?那能叫早餐……蘇老夫人不滿地看向江南憶,強忍著沒把這話問出來。這要是一般人總會心生愧疚吧,別人家的寶貝到你手上就一外賣打發。


    可江南憶不是一般人,一來她臉皮厚,二來她不會做飯。她對蘇老夫人的不滿視若無睹,加深了嘴角的笑意:“蘇老夫人這是想喝茶?您等著,我這就給您倒去。”


    蘇老夫人:……這哪裏是個大家小姐,活脫脫一店小二!客人上門不應該首先倒茶嗎!江家的待客之道就是連杯茶都舍不得?江老頭越活越活過去了。


    江老爺子正落下“靜”字的最後一筆,猛地打了兩個噴嚏,一大早精心準備的一幅字就這麽給毀了。災難來得猝不及防,江老爺子傻了眼,有點不敢想象這是真的,直到管家開了口:“老爺,您的999感冒靈……”


    廚房裏,江南憶毫無心理壓力,把包子餃子放進蒸籠裏,再把菜和油條熱一下。熱完後,江南憶端著杯白開水出來,大有種飯前先聊的架勢:“老夫人在這吃不?您也不早說聲,我隻叫了兩人的外賣,您要是沒吃,我現在就打電話再叫一次。”


    昨晚從蘇景同那得知蘇蘇今天請假,一大早趕過來就是想來見見蘇蘇,順便吃個早飯。萬萬沒想到,居然遇上江南憶。蘇老夫人多年的忍功終於破了功:“江小姐,這不是你家吧!”


    江南憶挑眉,把水放在蘇老夫人麵前,避重就輕地說:“是啊,這是蘇蘇家嘛。唔,我看下,現在才七點半,才過十五分鍾蘇蘇就差不多醒了。”


    蘇老夫人隻覺得額角突突地直跳,端起水抿了口潤潤唇,剛想說“連茶葉都吝嗇”,忽然注意到杯子裏純淨冒著熱氣的白開水,杯底連一根茶葉都沒有,心裏的氣驀地消了個幹淨。她張了張口,所有的質問在這點細節前又消失在舌尖。


    說到十五分鍾的時候,江南憶陡然改變了主意,坐在她麵前,斂去笑容,鳳眸中泛著冷光,渾身的氣息冷卻,整個人如同出鞘的利劍。以往笑容滿麵相當不正經的店小二江南憶倏地轉化成冷酷無情的霸道總裁,蘇老夫人有點看不懂。


    “老夫人,我本不想這個時候說,畢竟太突然,也不是怎麽正經的場合。”江南憶盯著蘇老夫人的眼睛。眼睛通往內心,一個人怎麽想,隻要自我情緒控製沒有達到變態的高度,往往能通過眼睛看出來。江南憶想展露自己的內心,同時也想透過蘇老夫人的眼睛來猜她的想法。


    蘇老夫人不吭聲,內心的剖白在這些為情愛一時衝動的年輕人做來,太容易,也太不可信。等時光往複,年少的感情會變成易碎的玻璃瓶,稍不留意便能成為一堆殘渣。蒙在上麵的表象如同薄得透明的白紙,一旦戳破,除卻生活雜碎的煩悶枯燥,隻餘兩人當初信誓旦旦的尷尬。


    社會上對於同性戀人的偏見並不僅僅是因為傳統觀念根深蒂固,更多的是因為現有的原因,難得真心所致的放縱自我沉迷聲色,互相扶持的小心翼翼地供奉著這份脆弱不堪一擊的感情,終不堪忍耐分道揚鑣迴歸“正途”,當初義正言辭的出櫃宣言仿佛成了個笑話。還有最為普遍的,深藏櫃中的地下戀情,曝光即分。


    能把同性戀情過得像異性戀情一樣,自然,光明正大,不畏懼流言蜚語,不害怕歧視和反對,堂堂正正的在一起,少有。現實太殘酷,社會底層的人們隻能把它當做潛伏在內心的野獸,也許在某一個深夜發泄,也許終生都囚禁著它。有錢有權人多把同性戀歸為一種潮流,私下玩玩可以,上不來台麵。


    江南憶的聲音稍低,聲線偏厚,帶著點嘶啞的感覺,如同一襲徐徐拉開的長卷,讓人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我已經和我爺爺說開了,他不會再插手。我知道,您不放心。但我可以跟您保證,過去那四年的事不會再發生,以後會和蘇蘇長長久久的過一輩子。”


    她深知老人家的心理,當然不包括江老爺子那種玩弄權術的老人家,人老了,很多事看得淡,對於年輕人口中的情情愛愛反而不會太相信,無外乎隻說不做型,他們更注重實際,你為她做了什麽?能做到哪個地步?能堅持多久?


    蘇老夫人抬眼,再不順眼也忍著一次性看了個夠,沉聲道:“江小姐是聰明人,那你應該知道你們這樣對蘇蘇的未來有多麽大的影響。”


    江南憶眼角染上笑意,整個人又溫和得如一陣春風,拂過尚且殘留著絲絲暖意:“老夫人,劉向《說苑》裏有句話:‘一噎之故;絕穀不食’,未來說不定的事,為什麽要因為一種可能性而自行阻斷前路呢。而且,蘇蘇的粉絲們對我們在一起可是喜聞樂見。”


    兩人一來一往,唇槍舌戰,隱隱有些刀光劍影打在兩人的臉上,使得這個安靜枯燥的清晨變得格外的……充實。


    等蘇幕遮出來的時候,兩人已經說得唇幹舌燥,暫時停戰。


    蘇老夫人瞅著她身上的睡衣,眉頭壓低,隨即舒緩了些,再看幾眼,還是他們家蘇蘇穿得可愛!一點都不俗氣!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可愛到爆炸!然而江南憶第一時間衝過去,給蘇老夫人的雙眼以極其劇烈的衝擊,那坨金燦燦大寫的俗!怎麽配得上他們家蘇蘇!


    之前江南憶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她隱約有些鬆動的內心瞬間變得無比堅硬,刀槍不入。


    完全將蘇老夫人拋在了腦後,江南憶以身高優勢擋住了蘇幕遮,替她攏了攏衣領,扣子係到最上一顆。蘇幕遮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臉迷茫地打了個嗬欠。


    本著自己看不到身後老太太身後老太太也看不到自己的僥幸心理,江南憶飛快地印下一個吻,像偷偷蓋章一樣隆重而倉皇,隨即拉著蘇蘇的手走到蘇老夫人麵前,跟宣誓似的說道:“老夫人,蘇蘇來了。”她默默在心底補充一句:“我老婆。”


    雖然這句話沒說出來,但蘇老夫人恍若意識到了她的意圖,明晃晃地秀恩愛,給甜膩的糖糊了一臉。蘇老夫人手指緊了緊,十分想對某個嘚瑟的大灰狼一掌糊她臉上,但她還是壓住了火氣,拉過蘇幕遮:“晚上盡量還是早點睡,養成好的習慣……”


    這話一說出口,會錯了意的蘇幕遮臉一紅。蘇老夫人起先還納悶,沒說什麽擦邊的話題啊,不過一會兒,她迅速想到了某些夜間運動,狠狠地瞪了江南憶一眼。


    江南憶臉皮厚得跟城牆似的,無辜地眨眼:“蘇蘇餓了嗎?今早不吃麵包了,給你買了粥。老夫人一起吃點吧,有您陪著,蘇蘇不定能多吃點。”


    蘇老夫人剛想拒絕,轉眼看著自己這“餓瘦了”的外孫女,還是同意了。兩人去了餐廳,江南憶很不滿竟然沒有自己的位置,蘇老夫人強行攬著蘇蘇,她一湊近,老夫人就帶著人走遠了些,再湊近,人直接跟蘇蘇換了位置。


    蘇老夫人拉著蘇幕遮老神在地坐下來,跟等人伺候的老佛爺似的。被壓榨的勞動力江大總裁任勞任怨,給她們盛好粥,把菜盛出來。


    聊了一早上,頗有種混熟了的感覺,蘇老夫人剛想嫌棄幾句,就眼睜睜地看著大灰狼對著自家蘇蘇伸出了罪惡的狼爪,揉了臉,摸了頭,簡直當她不存在!猖狂!挑釁!差評!負分!


    其實,江南憶就是日常地順毛加揩油,因為蘇蘇早上一時半會有點起床氣,外加意識沒清醒。江南憶溫柔地彎下腰跟她說:“今天最低要求:要吃完粥和包子,煎餃和油條油厚,少吃。”


    “不要。”蘇幕遮執拗地盯著離著她最遠的油條和煎餃。


    餘光掃了眼強勢盯梢的蘇老夫人,江南憶蹲下來,身子保持和蘇幕遮平行的高度,湊到她耳邊:“你不好好吃飯,讓老夫人不放心,萬一留這常住呢?”離得這麽近,江南憶心神蕩漾,忍不住再靠近了些,舔了下耳珠。


    雖說和蘇老夫人感情近了些,但住在一起……還是不要了,思緒遲鈍地發散到這,就被打斷,蘇幕遮沉睡的心莫名地騷/動,瞥了眼得逞的江南憶。


    江南憶抿了抿唇角,努力憋著笑,最終還是失敗,那一臉得意的樣子,跟偷腥成功的貓兒似的。


    蘇老夫人目光如炬,立刻察覺不對,準備采取分離戰術:“蘇蘇今天有空嗎?不如陪外婆……”


    “那就太不湊巧了,蘇蘇今天有工作,”江南憶搖著尾巴,無意識地舔了舔唇,“我們正好……咳,我送蘇蘇去公司。”


    蘇幕遮再遲鈍也感受到了外婆身上散發的冷氣,對於此時江南憶執意挑釁的行為,隻能送上刀下留人般的一腳。


    抱著老婆最大的心理,江南憶及時止住了話頭,訕訕地對一旁麵無表情啃著包子的蘇蘇笑了笑,討好意味十足。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蘇老夫人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兩人的小動作和微表情,一頓飯下來心情複雜。臨走時,她拉著蘇幕遮悄悄地說:“外婆不反對你的選擇,但是你捫心自問,你能承受這個後果嗎?不僅僅是現在,還有將來,終其你一生,你都會被別人打上某種標簽,你再好好想想。”


    蘇幕遮張嘴想說些什麽,又覺得太過輕率,無聲地點點頭。


    “人的一生,有很多選擇,對的,錯的,甚至於不對也不錯的。但是最基本的,你要能承受事情發生後的後果。之後再是堅持還是改過,還是要看你自己。”


    她坐在車上,看著窗外逝去的風景,第一次有種選擇權不是自由,而是沉甸甸的責任的感覺。


    “未來,或者說近一點,下一秒會發生什麽我們無法預知。同性/戀婚姻的成功率才百分之八,這是最新的數據。外婆不是想告訴你它的失敗率多麽高,而是希望你能為自己爭取成為那百分之八。蘇蘇,選擇權從來都在你手上。”


    選擇權從來都在她手上嗎?蘇幕遮怔住,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四條線交錯分布,虛虛握著,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往事像一壺陳年老酒,拿出來細細品味之餘,總會散發出和以往每次都不一樣的味道。


    她的選擇從來都有,在爹娘的嚴格管教下,偷偷開拓著細小的空間;在姑母的期望中同意入宮;在入宮前尋求別人的幫助……這些選擇,都是弱者細微的反抗,在那些強者看來,無非是手下的貓不聽話偶爾撓一下。


    當你沒了自由,並不代表你沒有選擇,隻是服從這種禁錮,抑或反抗它。


    蘇老夫人迴了自家宅子,讓人將兩個還在睡懶覺的孫子叫到書房來。


    “現在你們知道我帶你們來的原因嗎?”


    劈頭過來就是一個問題,蘇家兄弟有些懵,一時間沒迴過神來,呐呐地開口:“您說什麽?”


    蘇老夫人眯了眯眼,端詳著兩個孫子,發現自己可能有些估計錯誤,這兩個還是個孩子,蘇蘇的成長才是最驚人的。她目嚴肅地說:“你們要來玩,外婆沒意見。但你們覺得外婆會因為這麽荒唐的理由帶上你們?”


    蘇景澤愣了愣:“不是來看蘇幕遮嗎?”


    蘇景同立馬補充:“您身體不好,我們跟著有保障些。”


    “你們又不是醫生,有什麽保障?”蘇老夫人嗤笑,看著他們的目光帶了些失望,“我看著你們長大,你們幾個當中要說我最不放心的,那就是蘇蘇。”對上蘇景澤仿佛說著“理所當然”的目光,蘇老夫人壓低聲音:“不是最寵愛,也不是因為她是唯一的女孩,而是她性子懦弱,太容易受欺負,什麽事都壓在心底,不跟人說。這樣的孩子,又有一副美貌,在這個社會上隻能做沉默的羔羊。”


    沉默的羔羊?蘇家兄弟交換個眼神,蘇景同凜然道:“不會吧,現在社會和諧,大家安居樂業,還有我們蘇家……”


    “蘇家?”蘇老夫人仿佛聽到什麽可笑的話,冷笑一聲:“你以為,犯罪分子還看你什麽家嗎?你所謂的安居樂業那都是陽光下的東西,在陽光未涉及的陰暗麵,腐朽、墮落、肮髒的交易和殺/戮依然存在。我們所看到的大部分是上頭想讓我們看到的,而那些黑暗的角落我們所聽說的不過冰山一角。”


    突然想到很多血/腥恐怖的電影情節,蘇景澤聲音有些發抖:“可這和蘇幕遮有什麽關係?”


    “美麗而柔弱的東西最能激起人犯/罪的欲/望。這話我一直想對曾經的她說,而現在卻是要對你們說。”蘇老夫人看著他們欲言又止的表情,繼續說道,“我曾經說過,你們的選擇我不會幹預。這話是以蘇家掌權人的身份說的。”


    “現在我想告訴你們兩點,單單以你們奶奶這個身份,第一,永遠都不要停止前進。當你停下來跟狐朋狗友到處鬼混的時候,你的對手們和敵人們都在等待一個機會,徹底擊垮你的機會。第二,家人一定要團結。當你對家人有了排斥的心理,哪怕在外麵偽裝得再好,總有些人能看破一個家族裏的縫隙,然後從這個縫隙入手,慢慢擴大,最後,整個家族支離崩析。”


    蘇家兄弟渾身一顫,若有所思。


    蘇老夫人意味深長地說著:“二十多年前,蘇家這顆大樹硬撐著沒有倒下,那些暗地裏的魑魅魍魎都在等待著下一次機會呢。若是用上非法手段,那些窮兇惡極之徒,你們該怎麽應對?不肖子孫常有,但我希望你們不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每天都有人在撩哀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徐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徐福並收藏每天都有人在撩哀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