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灰色,如同籠罩著一層霧蒙蒙的紗,秋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滴滴答答”擾人心緒,空氣中泛著濕意。


    室內一個古裝美人臥在榻上,長發隨意散在胸前,身上蓋著一層毛毯。不知過了多久,美人悠悠轉醒,啟唇:“書竹?書竹!詩蘭?”


    捂著自己的額頭,蘇幕遮感到心情鬱鬱,卻又不知為何。她坐起來,身上的毛毯滑落,掀起毯子,趿拉著鞋子走到窗邊。


    這雨下了好幾天,幸而她這椒房殿地處高位,沒有積水。她眨了眨眼,好像看到前麵竹林中有個人影。這片竹林是太後讓皇帝在她入宮一個月後建起來的,名義上以示恩寵,實際上不過是讓她老老實實待在自己宮中,不至於無聊罷了。


    把目光再次放迴到那隱隱綽綽的人影上,蘇幕遮納悶地想,自從太後將人手安插到她宮中後,其他宮就收斂了許多,就怕下毒手被太後暗中逮著了。這個人?她不確定地排除著宮裏後妃人選,難不成歌妃真有那麽大的膽子?


    盯了半天,隻見那人影緩緩跳動,逐漸清晰,卻是她身邊的大宮女書竹。書竹一身深綠宮裙,一頭青絲隻用一根簪子簡單地挽起。書竹雖不像詩蘭那般著裝靚麗,但也得體。這樣一身裝扮,倒不像皇後身邊的宮女。


    書竹似乎有所顧慮,步履匆匆,左顧右盼,即使在下雨天看起來沒有什麽漏洞,但和她相處多年的蘇幕遮卻是知道,這已經不是平日裏謹慎聰慧的書竹了。她倒是不急著探求個究竟,隻想來猜猜,這一次會是誰下的手。


    雨水打在臉上,眼前模糊,書竹仿佛絲毫沒覺得難受,心裏發虛得厲害,那個粉裝宮女的身影似乎還在腦海裏盤旋,揮之不去。她一心念著,此事萬萬不能讓皇後娘娘知曉!


    沒承想,她一走出竹林,就看到麵無表情的皇後,嚇得立即朝著窗子裏的人下跪。書竹方寸大亂,怎麽會?她明明點了安神香,照以往來看,應當一個時辰以後才會醒。


    詩蘭進來時,隻見皇後對著窗戶:“娘娘,外邊雨大,小心著涼。”走近才發現外麵跪著書竹,心裏大約明白怕是中午那件事暴露了。她雖是太後派來的,可同這位相處久了,已然了解這位性子,便勸書竹:“書竹快些向娘娘解釋罷,總比娘娘讓人查,將此事鬧大好。”


    心中百慮,書竹咬唇,將藏在衣服裏的布條抽出,站起來過去獻給皇後:“請娘娘慎重!”


    窗外雨愈發大了,書竹的發髻已經散落,身上衣服濕透。看完上麵模糊的字後,蘇幕遮輕聲道:“去換身衣服吧。”


    話音剛落,她忽然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知覺。


    夢中驚醒,蘇幕遮胸口大幅度起伏著,睡衣險些遮不住胸前風光。伸手往旁邊一模,果然是涼的,不禁心中也升起一片涼意。


    拿起手機解鎖,才七點,阿南居然就起床了,她悵然若失地想著,應該是還生氣吧,但,為什麽呀?她都沒氣阿南那麽對六六!


    那個夢……蘇幕遮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看到上麵的字跡後,她便知道有些錯誤終究要彌補,隻是這一補迴不迴得來還是個問題。


    看到那些字後,她換了身宮女的衣服,一路小心翼翼地來到滄渠閣,這裏一向人少,是先帝一個寵妃曾經的居住地,不過後來寵妃猝死,此處便鬧鬼,慢慢地便被荒廢。布條上約她來此處,想必是把她以前那些事都查清楚才敢這麽做,無非伸頭一刀縮頭一刀。


    那一日,她等來了那個人,年少時喜歡過的男子,尚且來不及開口,便聽那人說道:“還請娘娘自重,往日種種,微臣已全然忘記。”她看著那人熟悉的麵容,以前這張臉上一顰一笑她似乎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卻隻感到漠然。


    那人低頭:“微臣不日便要成親……”蘇幕遮打斷他:“請大人記住,本宮與大人素不相識,還請大人迴去後將小人誣陷給本宮的東西銷毀掉。”語罷,她便離開。她不知道的是,身後的男子站直了身子,深深地看著她的背影,半響沒動。


    若說沒有感悟,倒是假話。那一日太過驚險,她還沒離去,就聽到附近一陣腳步聲。若不是六六突然現身帶她迴宮,隻怕捉奸捉雙這場戲就足了,真是虧了歌妃的好計謀!也正是那時,她第一次知道皇帝在她身邊派了暗衛。


    對那人,更多的是少年時期的一點崇拜和喜歡,因為得不到而固執,因為固執而念念不忘,也因為斯人心狠,她才放下。


    那種感覺和對阿南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那人失約,她會因為浪費機會而生氣,而阿南生氣,她不僅不知所措還心懷委屈。蘇幕遮刷著牙,在心中對比著對兩人的感覺,執念和喜歡,崇拜和深愛,一個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忘,一個會則會隨著日子的長久而深刻。


    洗了把冷水臉,蘇幕遮苦笑,她好像中了一種名為“阿南”的毒呢,這毒一日日深入骨髓,攻進心髒,時時毒發,終生難忘。


    而此時的江南憶,坐在沒多少人的咖啡廳裏,音樂典雅而悠長,麵前的咖啡香氣襲人,她卻沒有絲毫心情。外麵的陽光一片暖意,而她的心已沉入穀底。


    喜歡一個人怎麽會不懂得她的眼神?昨晚,自從蘇蘇出現後,自己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她。可是一向與人不熟的蘇蘇在那個陌生女人的背上,顯得那麽輕鬆自如,好像理所當然,卻有些愜意。


    那個女人?!江南憶手一抖,手中的湯匙攪動,咖啡濺到手背上,可她毫不自覺。她目光鎖住那個推門進來的女人,長得毫無特色,五官不過路人長相,身高比蘇蘇矮,一身黑衣,更讓本就偏黃的皮膚顯得黑。


    她心裏把自己和對麵的女人對比著,毫無疑問地得出此人處處不如自己的結論,心情不再那麽緊張。


    身為暗衛,六六自小就被訓練過,當然能感知到江南憶不善的眼神,不過她向來淡定,這些人太過弱小,連當靶子都不夠格,何況是對手。


    看著對方杯子裏的東西,六六嫌棄地撇了撇嘴,這東西比大夫開的藥還難喝,真不知他們這些人怎麽喜歡喝這個!太後跟著她肯定是過苦日子了,果然還是皇宮好,雖不自由,但不愁吃喝。


    江南憶攪拌湯匙的手一頓,目光下移,注意到自己手背上的紅紅的一塊,抿了抿唇。仿佛是下定決心般,她問道:“你和蘇蘇什麽關係?”


    聽到“蘇蘇”這個稱唿,一向敏捷的六六差點沒反應過來這是她家太後。六六直勾勾地看向江南憶,心思卻快速運轉著,此人與太後有何關係?就前天夜晚


    情形看來,此人應是與太後相熟的人,沒道理專門來問她一個暗衛,有問題太後如若願意迴答自然會告知。


    這般想來,六六倒是覺得此人有虐待太後的嫌疑,莫非太後就是被她囚禁才不能與自己想見?一番推理合情合理,六六幾乎都要覺得這是真相了。還好理智迴籠,她反問:“那你又和太……蘇蘇是何關係?”


    “我……”江南憶聽她說話,就知道這人是和蘇蘇來自同一個時代。她百般糾結,蘇蘇事業還處在初步階段,兩人關係是在不宜公開,又不知道這人是否可信,一旦留下把柄,蘇蘇的事業恐怕要毀於此。


    網民們喜歡yy她們的關係,但不見得他們希望這事成真,而且國民對同性/戀的接受度還是不高,更何況,她們二人關係又是這樣,很難不讓人想到是包養關係。


    靜謐的咖啡店一時隻聽見音樂聲,片刻後,六六偏頭看外麵的刹那間,聽到來自對方的聲音:“我喜歡她。我知道她的一切,亦喜歡她的一切”


    窗外,一個戴墨鏡的女人頭戴鴨舌帽,棒球服搭配黑色皮褲,腳上細高跟鞋更顯得她身姿窈窕。她時不時看向這邊,來迴走動,偶爾低頭看向地麵。


    六六隻覺此人眼熟,心中疑惑,鎖定了嫌疑人,卻聽到江南憶那句話,仿若一句催眠,一聲咒語。來不及驚訝對方的喜歡和對太後的了解,她卻好像已經接受般,心中僅泛起些漣漪,不可謂不平靜。


    迴頭望向江南憶的臉,腦中某根弦好像“嘣”地一聲斷了,六六不知何時呐呐開口:“可她喜歡男子啊。”


    話音似嫋嫋升起,仍有餘音,早已忘了之前的決定的江南憶雙眼瞪大,失了方寸,激動地否認:“不可能!”


    “你可知她是何人?從何處來?婚嫁與否?家中幾人?”


    一個個問題砸過來,江南憶被哽得說不出話來。這些過去,原是考慮蘇蘇說不出真話的怪病,後來是想著總有一日,她會心甘情願地告訴自己。一日日過去,她們愈加親密,就像人生的每一天都是從今天開始,過去不再那麽重要。


    她艱澀地開口:“我知道她並非這個時代的人。”


    “她有喜歡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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