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鏡中的女子緩緩褪下睡裙,轉過身,蹙著眉,看著背上如玉如瓷般的肌膚上一道道長長的紅痕,顏色深處滲出點點血跡,白底紅印,仿若清純中帶著妖嬈,平白產生一種淩虐的美感。


    別扭地拉過身上勉強能算“衣物”的布,觸感光滑細膩,蘇幕遮轉身走向鏡子,竟清晰地看見這具身體的容貌,青絲如絹,春山眉黛,秋水剪瞳,小巧瓊鼻,朱唇皓齒,身形窈窕,端的一幅花容月貌。


    摩挲著臉龐,蘇幕遮心中鬱鬱。這幅樣貌,當年寵冠後宮的歌妃都不能及,若生在大齊,必定稱得上禍國妖妃,恐怕她這皇後都坐不安穩,更談不上太後。思及她自身容貌,雖稱不上絕色美人,也算中上之姿。當了一年皇後,半年太後,那一身典雅氣質襯得容貌更為出眾。


    “咦,你醒了?剛好,出來吃飯吧。”來人五官嬌豔而淩厲,細細看去,丹鳳眼細長,內勾外翹,眼光攝人心魂。鼻子挺立微勾,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看到對方是個女子,蘇幕遮不由得放鬆下來,許是在她心裏,女子應如同大齊朝的閨閣少女一般,手無縛雞之力,隻需會些詩書琴畫,待出嫁後相夫教子。


    仔細地瞅一下眼前的美人,江南憶滿腹狐疑,雖說這人算是被逼著來上她的床的,但事後像別的女星那樣討點好處也不會嗎?難不成是個草包美人?總不會是昨天那頓鞭子嚇著她了吧?娛樂圈裏的人會這麽單純?她嗤笑一聲,說不定是為了等下討要更多的好處罷了,好歹陪著自己做完了這場戲。


    蘇幕遮被她那諷刺鄙夷的目光刺得難受,想她父親乃一朝宰相,母親為靖國公嫡長女,姑母是當今太後,她自小就被羨慕討好的目光環繞著,何曾受此侮辱!


    “你是何人?”蘇幕遮生性驕傲,不願委屈自己假裝他人活在世上,倘若失了自我,還不如當初在大齊時一碗□□去了性命。


    江南憶譏笑,這不,果然來了,裝作不認識,再討點好處。效果好點,得到一個長期包養的金主,效果差點,拿到幾部片子的角色。


    “你,叫什麽來著,蘇,蘇什麽吧,”江南憶環手抱胸,倚著門框,“最近有部偶像劇,《王子在身邊》裏麵女三號你去試鏡吧,我會讓人提前跟導演說下。”說完便離開,昨天的事耗體力又費精力,一覺睡到中午,飯都沒吃,她可沒耐心繼續和這女人墨跡。


    這偶像劇是何物?導演又是何物?王子她知道,當皇後那會,聽說海外有的國家皇子就被稱為王子。蘇幕遮一臉茫然,跟上前去拉著她的袖子:“這是何處?如今又是何年何月?你可曾聽過大周睿帝齊晉?”


    江南憶迴頭驚疑不定地看向她:“你睡糊塗了吧?周朝王室姓姬,哪有什麽皇帝叫齊晉?”驀地想到什麽,她臉色一變,抓住對方的手腕:“是不是他們讓你來試探我?”


    “他們?”蘇幕遮當年雖身處後宮,見慣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但因為有太後護著,即使無帝王寵愛傍身,也無須使用陰謀詭計,便可坐穩皇後之位。如今換了個地方和身子,她反而弄不明白這兩人的關係。


    “你……”江南憶正眼觀察她,“你叫什麽名字?”心中微惱,自己這樣太草木皆兵了,若不是他們前段時間動手腳,自己又何必避其鋒芒。


    “蘇……”這身體的原主好像也是姓蘇吧,蘇幕遮不確定地開口,“蘇幕遮。”


    江南憶鬆開她的手,解開襯衣最上麵一粒扣子,開口道:“床邊不是給你留了雙拖鞋嗎?穿上下樓去吃飯。”


    找到那雙鞋,蘇幕遮穿上極不習慣,這拖鞋沒有後跟,又偏大,她的一雙小腳穿著走路很不方便。隻是現在寄人籬下,又不好再開口。


    下樓時,看到這屋內全貌,蘇幕遮暗暗稱奇,一個沒注意腳下,一隻拖鞋甩出去,驚唿一聲,腳一扭向前撲去,瞬間嚇得緊閉雙眼。本以為會連帶著前麵的人,一起滾下樓,不死也殘,誰知,地麵沒碰到,便落入一個溫暖而柔軟的懷抱裏。


    聽到身後的聲音,江南憶轉身就接到了某人的投懷送抱,驚嚇之餘還有慶幸。定睛一看,懷中人鼻尖滲出汗珠,嘴唇微顫,眼皮子抖動幾下睜開,正對上一雙水光瀲灩的眸子,心中一動,終究沒有把“你打算在我懷裏呆多久”這句話說出去。


    看到近在咫尺的豔麗的麵容,蘇幕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站穩身子,呐呐開口:“你可有傷到?”


    眼中閃過戲謔,掩蓋了一抹深思,江南憶打趣道:“傷到又如何?可要以身相許?你這人說話怎麽這麽文縐縐的,古文早就不流行了,除非你是穿越過來的。”蘇幕遮氣急:“男子與女子方可結合,你這人怎可胡言亂語!”穿越是什麽她不知道,但以身相許這種噱頭那些話本裏經常有。江南憶無所謂地笑了笑,帶著她去了餐廳。


    “泡麵吃完了,隻能煮點白粥,將就著吃吧。”江南憶給她盛了碗白粥,遞過去半天不見人接,抬頭卻見對方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她另一隻手,不對,另一隻手所在的電飯煲,頗為無語,這年頭誰家每個電飯煲,至於這麽驚奇嗎?如果對方是個體毛茂盛的小野人,她就不奇怪了,可對方偏偏是個嬌滴滴的小美人。


    盯著那個小桶形狀的東西,蘇幕遮十分震驚,沒有木柴,沒有火,粥就這麽熟了,如果這個東西待會大周,定會讓滿朝文武大吃一驚!


    無可奈何的江南憶端著兩碗粥,拉著小美人,去餐廳吃飯。然而,小美人頻頻迴頭,一臉讚歎地看著她家廚房,她都要擔心她家廚房的節操了。正所謂,世事無常,女人亦然。下一刻,坐在餐桌前,江南憶頂著對方炙熱的目光吃著飯。忍無可忍,她正準備質問對麵的女人!誰承想,從這女人眼中她竟然看到了豔羨!所以這女人是入戲了嗎?二狗子進城還是劉姥姥逛大觀園?!


    “那個角色已經夠了吧?何況我們昨晚隻是演一場戲?你又沒損失什麽?”喝完粥心滿意足的江南憶如是說道。


    “你是說,我身上的傷口是一場戲?”蘇幕遮放下碗,表情微妙,“你不會有什麽特殊的癖好吧?”


    想當初她當皇後那會,日子過的無聊,不喜宮妃明爭暗鬥,反而喜歡聽宮女們說八卦。當朝禮部尚書劉大人最寵愛幼子劉文傑,這劉公子一表人才,玉樹臨風,端的一幅好皮囊。可誰人又知,這皮囊之下又是怎樣一幅惡毒心腸。劉公子生性暴戾,每每與丫環春風一度之時尤好施以鞭笞之刑。然他極善偽裝,那些丫環都被他收於後院,派幾個婆子嚴加看管,避免其與外人接觸。由此,無人識破劉公子。直至一丫環家人上京尋親,暗地打點,偷渡出這丫環,這事才敗露。


    江南憶嘴角一抽:“你又在腦補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說了昨晚隻是一場戲!你看我像是殘暴的人嗎?”


    撐起下巴打量著她,蘇幕遮暗自忖度著,當年那劉公子也是儀表堂堂,氣宇非凡,還別譽為“京城四才子”之一呢。


    “算了,不跟你計較!”江南憶用食指揉著太陽穴,“你什麽時候迴去?我就不送你了,自己打車吧。”


    急著咽下嘴中的粥,不小心嗆到,蘇幕遮咳了下:“那個,能否借住一下?我暫時不想迴去。”說不知道原主家在哪,這人肯定不信。看在她給自己上了藥,還煮了粥,勉強算個好人的份上,還是向她求助最為妥當!


    看著對麵眼神亂瞟的女人,江南憶猛地站起來,手撐在桌子上,身體越過一半。她不知怎麽地,跟著了魔一樣,伸出手指撫過那女人水潤的紅唇,輕聲道:“有米粒。”


    許是無人與她這般親密過,除了教過她幾年的古姑姑,蘇幕遮微微愣神,不自覺張開小口,含住了對方那纖纖玉指,頓時,一股電流滑過脊椎一路向下,不由得渾身一顫,醒過神來。


    心中癢癢地,卻不得不遺憾地收迴手指,江南憶看著她紅著臉,精致的臉龐染上一層淡淡的緋色,襯得容貌更顯媚色,暗歎道:美人計美人計,計雖不好,美人尤妙。


    蘇幕遮低著頭,揪著手指,內心已是波濤駭浪,她怎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對方還是個姑娘!她對不起列祖列宗對不起皇帝表哥對不起太後姑母!果然還是一碗□□賜死她更好!


    “叨擾已久,哀家……我,還是先行離開吧。”蘇幕遮站起來,繞過餐桌,準備上樓看看有沒有原身昨夜穿的衣服,倏地被人拉過去,又被推得步步退後至牆角。


    江南憶一手撐住牆,俯視她:“我這樣好好招待你,你想走就走?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況且,你還沒說說,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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