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露出了一抹魚肚白,尋常百姓人家也都起床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城西,一片殘破的房屋瓦舍,一所破舊的小宅院。


    一個七八歲紮著一對羊角辮的小女孩費力的推開房門。


    陳舊的房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陽光順著被打開的門縫照了進來。


    小女孩撲閃撲閃的大眼睛迎著陽光,彎成了月牙。


    享受著第一縷陽光照在身上的那種暖洋洋的感覺。


    等到房門完全打開,蔣小小睜開眼睛,嘴巴微微張大,發出了一聲驚唿。


    昨天還空空蕩蕩的院子裏,今天早晨卻躺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仔細去看,那哪是什麽東西,分明是一個穿黑衣服的人,渾身浴血,躺在那裏不知是生是死。


    蔣小小臉上表情從驚訝變成驚慌,最後又變成驚恐。


    “爺爺,爺爺,院子裏有個人,好多的血。”


    她的驚唿聲驚動了房間裏的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漢手中拿著一根木棍迅速衝了出來,一臉的忐忑和憤怒。


    但等看清院子裏的情況,老人連忙招手讓孫女躲到自己身後,自己則是拿著木棍慢慢上前。


    先是謹慎的用木棍碰了碰男人,發現沒有反應,老人試探了一下唿吸。


    唿吸還在,胸膛也在起伏,這是一個活人。


    但身上的傷很重,黑色衣服被撕的襤褸,身上到處都是撕咬和爪子抓撓的傷痕。


    老人陷入了遲疑和糾結。


    按理來說,這種情況應該報官,但這個年頭,衙門本來就是最不好講理的地方。


    萬一這個人突然死了,他們爺孫倆說不定還要吃官司。


    但如果不管不顧,老人家自己內心良心上又有些過意不去。


    低頭,看到了孫女瞪大的水汪汪大眼睛,老人揉了揉她的頭發。


    “小小去燒水!”


    小丫頭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匆匆忙忙跑開。


    老人則是自己攙扶起地上的男人,半拖半拉進了房間。


    用熱水簡單處理過男人身上的傷勢,老人一邊用濕毛巾擦拭是男人的臉,一邊輕聲開口:“我也不知道你是什麽人,你身上的那塊鐵牌子,老漢我也不識字,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你要是醒了就趕緊離開。”


    “我們爺孫兩個孤苦無依,也不想惹什麽麻煩。”


    老人說完,將手中毛巾放到一邊,起身退出了房間。


    來到院子裏,伸手從懷裏掏出幾個銅板,遞給正在發呆的蔣小小:“小小,你去街頭王大娘那裏買些早點迴來,路上不要和陌生人說話,早點迴來。”


    老人交代了幾句,見到孫女認真點頭之後,這才微微放心的讓她出去。


    ……


    兩天時間過去,韓魚對猛虎下山樁的掌控越來越圓潤自如,皮肉帶動筋骨,已經能隱隱感覺到裏麵有一絲絲的勁力即將破土而出。


    快了,再過兩到三天,自己就能突破那層最後的隔閡。


    “母親,您就放心跟舅舅去府城吧,您留在這裏也不讓我放心啊。”


    會客廳中,韓魚看著一臉不情願的母親,溫聲開口,耐心勸道。


    “父親去世了,但他留下的這麽一大片家業可是讓不少的人眼饞,舅舅酒樓那邊的情況您也知道。”


    “而且父親當捕快這些年也沒有少得罪人,那些人中有不少都是亡命之徒。”


    “父親剛剛走不久,威勢還在,暫時還能震懾住他們,可再過一段時間就不好說了。”


    “我們繼續留在百安縣,總歸是不如以往安全了,不如搬去府城,在那邊總比在這邊要更好。”


    勸了半晌,韓母終於是被說動了,神色猶豫:“那你和我一起走。”


    韓魚苦笑一下:“父親留下這麽大的家當,總不能白白扔在這裏,您先動身,等我處理完,就去府城找你們。”


    旁邊的劉掌櫃也跟著開口勸:“姐,你留在這裏也幫不上我外甥什麽忙,不如先跟我搬去府城,到時候等我外甥處理完這裏的事情,一個人動身也更方便。”


    在兩人的連番勸誡下,韓母終於同意搬到府城,時間定在了後天。


    確定下來之後,韓母也不再優柔寡斷,匆忙招唿丫鬟仆人收拾東西。


    畢竟也不是小家小業,既然要搬家,那收拾的東西肯定不少。


    兩天之後,十幾輛馬車拉著大部分家當,趁著黃昏,城門關閉之前,離開了百安縣。


    韓魚目送母親離開,迴到韓府之後又喬裝改扮,趁著夜色,也仗著自身速度,追上母親的車隊,暗中護送,一直到車隊離開了百安縣境內,這才又返迴。


    這一忙碌就是整整一晚,等重新迴到百安縣城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韓魚也不急著迴去,母親離開,失去了軟肋,他現在可以說是一身輕鬆。


    找到了街角那家早點攤子,韓魚隨便要了一些早點,自己慢悠悠品嚐起來。


    天剛剛亮,街道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剛開始還隻有寥寥幾人的早點攤子也變得熱鬧。


    韓魚喝了一口碗中的豆腐,唇齒留香。


    雖然是小攤小販,但這個早點攤也是十幾年的老字號了。


    他小時候,便宜父親經常帶他來這裏,十幾年過去還是這個味道。


    “王大娘,五根油條。”


    這個突然響起的聲音清脆稚嫩,把韓魚從迴憶拉到了現實。


    他忍不住側目看了過去,身邊是一個七八歲,小臉蛋紅撲撲,大眼睛撲閃撲閃,紮著一對羊角辮的小丫頭。


    手中緊握著幾個銅板,注意到有人看自己,害羞的眨了眨眼睛。


    韓魚麵露淺笑,喝掉自己碗中的豆腐,從懷中掏出幾個銅板在桌上一字擺開。


    “老板娘,結賬。”


    他正準備離開,腳步突然一停。


    “好了,小小,你的油條!一共是五枚銅錢。”


    老板娘一隻手收了放在桌上的銅錢,另一隻手將油條遞給小丫頭,眉眼之間笑眯眯的,看起來對這小丫頭應該是很熟悉。


    小丫頭攤開手掌,掌心中是四枚銅錢,蔣小小數了數,神色突然變得著急起來。


    “呀,怎麽少了一個?”


    蔣小小頓時急得眼圈泛紅,在原地直轉圈圈。


    王大娘連忙開口:“沒關係,沒關係,四枚銅錢就四枚銅錢好了。”


    蔣小小卻是拚命搖頭:“不行的,爺爺說過不能占人家的便宜,大娘,我就要四根油條好了,今天我少吃一個,下次我肯定不會這麽笨。”


    說到最後,小丫頭大眼睛淚汪汪的,還惱怒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腦袋。


    韓魚在一旁聽的啞然,神色柔和了一些,輕輕一笑,袖子一甩,一枚銅錢輕飄飄滾落在了小丫頭的腳下。


    “小姑娘,地上的是你的錢嗎?”


    韓魚輕聲開口。


    蔣小小低頭,果然看到腳下有一枚銅錢,淚汪汪的眼睛頓時露出驚喜,很快完成了月牙。


    “原來掉這裏了,謝謝好人!”


    小丫頭抬頭,可四周哪裏還有什麽人?


    茫然的看了一圈,並沒有找到那個剛剛提醒自己的人,隻好又將注意力轉移到油條上。


    付好了錢,蔣小小拿著油條蹦蹦跳跳地離開。


    另一邊的韓魚因為這個小小的插曲,心情更加的輕鬆。


    但剛迴到家,迎麵就見到幾個神色焦急的仆人。


    “怎麽了?這麽慌慌張張的!”


    見這些仆人神色焦急,韓魚微微蹙眉。


    而那些仆人見到他,都是鬆了口氣。


    “少爺原來您出去了啊!”


    “是這樣的,前兩天您和夫人不是賣了一些城中的店鋪產業嗎?剛剛楊家少爺過來,想問問您咱城郊的那幾十畝地賣不賣?”


    “要買地?”


    韓魚沒什麽太大興趣,但這終歸不是一筆小買賣,到時候還是需要他拍板做主。


    稍微思索,韓魚輕輕點頭:“帶我去看看!”


    走入會客廳,正坐著一個二十五六歲,滿臉富態,下巴上留著些許毛茸茸胡須的年輕男子。


    韓魚走到門口,略微打量了一下這個男人,便快步走了進去。


    “嗬嗬,這位就是韓公子吧?”


    注意到走進來的年輕男子,楊儒眼睛眯了一下,很快露出笑容。


    韓魚迴以輕笑:“楊少爺想買我家的地?”


    楊儒微微一愣,明顯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幹脆的直入正題。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笑著迴答:“沒錯,我想買韓公子家靠近慈仁寺的那八十畝良田,韓公子開個價吧!”


    韓魚接過了老仆人遞過來的地契,簡單看了一眼:“那可都是上好的良田,一千兩銀子,這個價格不高不低,楊少爺如果覺得合適,那咱們就訂契!”


    平日裏麵對幾十兩銀子的買賣都要拉扯上一番,韓魚這幹脆利落的風格反倒讓他有些吃不消。


    心中稍作盤算,這個價錢在他的預算之內,當即也不扭扭捏捏。


    “好,成交!”


    楊儒伸手從袖中抽出了一張銀票,韓魚接過銀票又把地契遞給了他。


    雙方訂契,交易達成,楊儒臉上明顯露出幾分輕鬆:“韓公子是個爽快人。”


    韓魚迴以微笑,並沒有和這位楊少尹來一場相談甚歡,甚至深交的想法。


    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見對方端茶送客,沒有繼續招待自己的意思,楊儒也沒不識趣,隻是難免給這個韓家公子打上一個為人粗鄙的標簽。


    送走了這位楊少爺,韓魚簡單交代了一下家中的幾位老仆,便迴到自己房間繼續修煉。


    他已經能清晰感受到筋骨之間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動,隨時都有可能破土而出。


    猛虎下山樁的圓滿比他想象中的更快,昨天如果不是耽誤了一晚,現在他可能已經晉升內勁了。


    不過今天晚上八九成也能夠突破成功。


    不過在此之前,韓魚覺得有些事情該有個了斷了。


    ……


    夜色降臨,房門被推開,一個妖嬈嫵媚的身影走了進來。


    “嗬嗬,少爺的母親可還真是好運氣。離開了百安縣城,不管怎麽說,命總歸是能保住的。”


    “隻是可惜了你哦,我親愛的小少爺,姥姥可是給我下了死命令,就算你想走,我也不能讓你走。”


    妖魅的身影自言自語,突然那張臉貼近了韓魚,張口露出一嘴的尖牙:“少爺你聽見了嗎?”


    韓魚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唿吸平穩。


    妖魔的那張臉又拉開距離,似笑非笑:“可惜了,少爺你要是能聽到我說的話那該多好,我真想看看你這張小臉露出恐懼之色,又該會是什麽模樣?嘻嘻,想想就有趣。”


    自言自語了一陣,這隻妖魔可能終於是覺得這樣沒什麽意思,張開嘴巴伸出舌頭,準備享用自己今天的晚餐。


    然而,長長的舌頭剛剛伸出來,被褥下一隻如鐵鉗般的手突然暴起,撞開了伸出的舌頭,死死鉗住了它的脖頸。


    韓魚慢慢睜開了眼睛,眼中隻有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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