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師幫雲朵分擔了一部分鮮花的壓力。

    兩人抱著滿懷的鮮花,離開了眾人的視線。孫老師也不打算繼續采訪了,他一邊走一邊對雲朵說,“雲朵,剛才那些話不該你來說,我們是記者,不是運動員代言人。你身為記者,隻需要紀錄當事人的迴答並提問。”

    雲朵還在嘴硬,“可是那個問題太惡心了。”

    孫老師擰擰眉,“那又不是你提出來的,你不用有心理壓力。”

    “但那樣對被采訪者不公平,還沒迴答呢,先被扣個屎盆子,萬一當事人不善言辭,無法解釋清楚,那就被無辜地坐實罪名咯?”以前也不是沒出過這種事,還有人心理素質不好,當場被問哭的呢。

    “雲朵!”孫老師的語氣變得有些嚴厲,“你怎麽還不明白,你不是審判官,公平問題不需要你關心。我們是記者,看問題時不能帶著立場,你明目張膽站在唐一白那一邊,這不符合一個記者的職業操守。”

    雲朵不以為然。什麽是立場,客觀公正才叫立場。像剛才那些人,清一色地無視那個問題裏的漏洞,等待著唐一白吃虧,那不叫無立場,那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她還想反駁,但是一看到孫老師嚴肅的表情,她到嘴的話立刻咽迴去,隻是低頭說道,“好的,我知道了,對不起。”

    孫老師欣慰地點點頭。在他眼中,雲朵這姑娘是個可造之材,聰明悟性好,專業素質也不錯,就是吧,偶爾會腦子脫線,工作態度也飄飄忽忽的,有時候很努力,有時候又好像挺抵觸自己的工作。真是一個謎一樣的女子啊……

    雲朵還在硬著頭皮說好話,“謝謝孫老師的提醒,我下次不會這樣了。”

    “好了好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再說,剛才那樣一鬧也不是沒收獲,祁睿峰和唐一白對你的印象都不錯嘛,和運動員搞好關係,沒準下次搞個獨家采訪也說不定呢,哈哈哈。”

    孫老師這樣說,安慰雲朵的成分比較大。想要獨家采訪,單純和運動員搞好關係是沒有用的,更重要的是要和運動員的教練搞好關係……

    兩人正走向場館的出口,孫老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重要的問題,“我說——”

    這時,他們聽到另一頭有談話聲傳來。

    a:“那姑娘膽子夠大的,不過一看就是新人啊,什麽話都敢說,《體壇周報》的嗎?據說叫雲朵?”

    b:“那就算膽子大了呀?她還幹了更離

    譜的呢。一開始采訪祁睿峰,祁睿峰好像是見過她,讓她第一個提問,結果這位上來就問祁睿峰,‘兩次敗給同一個人是什麽感受’,我了個去!”

    a:“真的?這什麽腦迴路啊!還有祁睿峰怎麽見過她一麵就讓她第一個提問呢?真是栽了啊……”

    b:“她長得漂亮唄,漂亮姑娘誰不愛呀!不過這姑娘如此口無遮攔,有恃無恐的樣子,八成是有背景的吧?什麽背景呀……”

    ……

    雲朵沒能繼續偷聽關於她背景的神展開,因為孫老師突然爆發了:“雲朵!你竟然那樣和祁睿峰說話!我跟你拚了!”

    “啊啊啊孫老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那也是想另辟蹊徑呀……”雲朵一邊說一邊跑,繞過牆角,無視兩個驚呆了的男女,一陣風似的跑出了遊泳館。她懷抱鮮花還能身手敏捷,因為速度太快,乍一看像是一個低空飛行的大花籃。

    孫老師在後麵緊追不放,一開始還中氣十足地喊打喊殺,不過隨著兩人的距離漸漸拉大,孫老師也就改口了,“站住!雲朵你給我站住!”

    雲朵終於站住了,她抱著鮮花喘氣,迴頭看孫老師,求饒道,“孫老師你不要打我呀!”

    孫老師氣得直翻白眼,“我有那麽殘暴嗎?!”

    他終於追上雲朵了,由於剛才劇烈運動,這會兒累得直吐舌頭,活像一隻夥食良好的哈士奇。

    雲朵不等孫老師責備,連聲道歉認錯。孫老師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試用期這段時間她早就發現了。

    “你、你給我說清楚,”孫老師瞪她,“唐一白為什麽知道你的名字。”

    “誒?孫老師您這畫風轉換得有些快呀……”

    “說!”

    雲朵隻好答道,“那個……昨天有點小誤會,使我的名字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腦海裏。”打死也不說是因為什麽。

    孫老師搖搖頭,“你夠自戀的。”

    雲朵這樣說也就是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她估計過幾天唐一白他們就把她忘了,畢竟隻是萍水相逢,也沒什麽交集。

    想了想,孫老師又問,“那個,你能要到他的簽名嗎?”

    “啊?”雲朵想了一下,唐一白是個很溫和友好的人,要個簽名應該沒問題吧?想到這裏她點點頭,“唐一白人很好的。”

    孫老師的目光亮了一些,“那祁睿峰的呢?也能要到?據說

    他簽名看心情。”

    想到那個神奇天才,雲朵信心滿滿地微笑,“祁睿峰的簽名就更好要啦,孫老師你自己也可以的,見到他就說‘你好棒好帥我好喜歡你’,絕對能要到!”

    孫老師吃力地空出一隻手摸自己的臉,麵帶憂傷,“我這樣的賣相對他說那種話,會被當成老變態打出來吧!”

    “額……”

    兩人邊走邊聊,誰也沒注意到他們前邊一個頎長的身影,在聽到他們的談話時,身形頓了一頓。

    吸引到雲朵注意力的,是“啪”的一聲輕響。

    她定睛一看,發現是前方兩三步遠處某位先生的錢包掉在地上了。那位先生正在掏手機打電話,並未察覺。雲朵立刻高聲喊道,“先生,你錢包掉了。”

    他的背影修長,都秋天了還穿著短袖,看起來很抗凍的樣子。雲朵話音剛落,他便轉過身。此時雲朵也看到了他的正麵,微微怔了一下。這個男人長得很帥嘛!

    他長得很清瘦,臉部線條分明,眉眼細長細長的,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唇色很淡,這樣寡淡的神情,配上蒼白的臉色,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冷豔感覺。他整個人也因此籠罩上一種“生人勿進”的氣場。

    雲朵再次示意地上的錢包,“先生?”

    他終於彎腰撿起它,“謝謝。”

    他收好錢包,目光輕輕一掠,掃了一眼雲朵和孫老師,隨即問道,“你們是記者?”

    “是呀是呀,”孫老師答道,“這裏麵有比賽。”

    “我知道,我今天看了比賽,”他猶豫了一下,看著雲朵,“聽說你能要到祁睿峰和唐一白的簽名?”

    “誒?”雲朵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剛才兩人的談話應該是被此人聽到了。

    孫老師湊上來,“你隻要告訴祁睿峰,他很棒很帥你很喜歡他,祁睿峰就會給你簽名了。”

    他搖搖頭,“sogay。”

    然後,孫老師和這位帥帥男子就一起看著雲朵。孫老師還得寸進尺,“雲朵,能不能讓我和祁睿峰合個影?”

    雲朵是個急人之所急的熱心女青年,在兩人殷切的目光下,她重重一點頭,“好吧,跟我走。”

    三人先把花放在了那個男人的車上,然後雲朵帶著他們兩個,去了昨天她遇到祁睿峰和唐一白的地方,蹲點……

    路上他們做了自我介紹。帥帥男子名叫林梓

    ,據說職業是投資顧問。孫老師聽到他的名字之後,就陷入了糾結,“你的名字很耳熟啊,我一定聽過!”

    “因為你一定聽過‘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這句話。”一身清冷氣質的男子突然幽默了一把。

    “咳,嗬嗬……”雲朵和孫老師都笑得好勉強。

    這個遊泳館的出口有四個,運動員走的那個出口外有好幾條隔離帶,為了防止運動員被騷擾,還有工作人員看守。雲朵昨天也是走運,工作人員擅離職守,導致她沒被人發現。今天,他們被驅趕了兩次,才終於等到了祁睿峰一行人。工作人員還想來趕雲朵他們時,祁睿峰卻走了過去。

    林梓的身高超過一米八,不過站在祁睿峰麵前,身材堪稱嬌小。至於雲朵這樣的,充其量算是渺小吧……

    所以雲朵要把脖子仰出一個比較大的角度,才能看到祁睿峰的臉。

    剛才孫老師和林梓已經達成一致,由雲朵來說那句話。雲朵終於知道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於是此刻,在兩人的逼視下,雲朵硬著頭皮對祁睿峰說道,“祁睿峰,你好棒好帥我們好喜歡你!”

    “我知道!”

    雲朵張了張嘴,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祁睿峰卻是熟練地朝她伸手,“簽在哪裏?”

    孫老師遞上一個筆記本,林梓遞上一個帶白色外套的平板電腦。祁睿峰一邊簽名一邊說道,“你把我們送你的花都扔了?”

    “沒——”

    不等雲朵解釋,他又道,“扔就扔吧,反正我自己也會扔的。”說著,把筆記本和平板電腦還給兩位。

    雲朵還是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沒有扔,我們放在車上了,一會兒帶迴酒店。”

    孫老師得到了簽名,又要求拍照,祁睿峰有些不耐煩,但還是配合了。

    拍完照,孫老師又向唐一白要簽名,要合照。唐一白比祁睿峰要有耐心一些,至少並未表現出任何不耐。

    林梓沒要求合照,他把平板電腦收好後,就立在一旁安靜等候。雲朵悄聲問他,“你不和祁睿峰合影嗎?”

    他搖了搖頭。

    “那……你不要唐一白的簽名嗎?他人很好的,你要他就給。”

    林梓又搖了搖頭。

    雲朵有些奇怪,“怎麽又不要了?”

    這時,唐一白叫了她一聲,“雲朵。”

    “嗯?”雲朵扭頭看唐

    一白。

    唐一白幹淨如初雪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他問道,“我呢?”

    “???”雲朵偏著頭看他,不理解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難道我不棒不帥你不喜歡我?”

    “額……”雲朵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樣真誠的目光,不像是開玩笑的。她有點頭大,“不是呀……”

    “不是什麽?”他定定看著她,追問。

    看樣子,他非要一個答案嗎……雲朵隻好硬著頭皮說道,“唐一白,你,好棒,好帥,我……好喜歡……”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隻剩下蚊子哼哼了。

    真是奇怪,為什麽這種話對祁睿峰說就毫無壓力,對唐一白說就感覺各種怪異啊……雲朵別別扭扭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然後她又聽到了他的笑聲,一如既往地悅耳,仿佛琴弦上流淌下來的樂章。雲朵輕輕地撩起眼睛偷看他,發現他正眉目舒展,嘴角彎彎,唇間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笑容雖依然足以驚豔時光,此刻卻完全是促狹之色。

    孫老師很不合時宜地湊到雲朵耳邊,悄聲說道,“雲朵,你好像被調戲了。”

    雲朵:“……”這種話放在心裏就好了為什麽要說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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