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下課的點,教室裏鬧哄哄的,今天剛結束一次測驗,下課了一響,許多人圍一塊七嘴八舌,麵紅耳赤的討論題目。


    平時下課,很多人不敢鬧得太過分,就怕被班主任突然襲擊,留下什麽把柄被秋後算賬。


    但今天剛考完,老師們忙著連夜批閱試卷,班主任也不在,相當於教室後監視的眼睛暫時消失,班裏鬧騰的幾個人完全放飛了自我。


    試卷團了團,你砸我躲,我砸你躲,在過道裏上躥下跳。


    杜子騰跳上講台,手機的三角板敲得砰哩啷咣響,振振有詞:“你們這書呆子,剛考完試也不知道放鬆放鬆,大把的時間浪費在對答案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要不要這麽卷啊,看看咱們班江學神,人家都沒卷呢。”


    “學神怎麽練成的啊,看看咱學校鎮校之寶江學神就知道了,從不為這種事浪費情緒,心無雜念四大皆空,對著那天然純淨的礦泉水掏空繁瑣思緒,來一場最虔誠的心靈交流,福至心靈。”


    孫偉罵他神神叨叨:“杜子騰你叨個什麽勁,舟哥盯礦泉水盯了一節課了,那叫發呆。”


    杜子騰一副爾等果真凡夫俗子的心痛表情:“水之真諦,在於純淨和天然,那是山間泉水,正所謂高山覓流水,知音在人間,舟哥在用意念和知音對話你懂不懂。”


    陳偉精辟解讀:“哦,那就是思春嘍。”


    杜子騰用粉筆頭砸他:“老陳,你特麽真俗。”


    孫睿安跟著插話:“就是啊陳偉,反正學神我不知道怎麽煉成的我不知道,光棍就是舟哥這樣煉成的,無欲無求,對咱班大美女蘇傾的情書還無動於衷,嘖,那他思春的對象不美成天仙。”


    蘇傾是他們班班花兼文藝委員。


    這個傻子。


    陳偉發出一聲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惆悵。


    耳邊吵吵嚷嚷,江禹舟冷淡的斂下睫,四平八穩的坐在自己位子上,直戳戳盯著桌上的礦泉水發呆,不受半分影響。


    上課鈴一響,教室裏殘留著下課的躁動,直到年級主任鄧傳奇幽靈般出現在教室後門,吵鬧的人訕訕閉上嘴巴。


    鄧傳奇如往常一樣,揪住最鬧騰的孫睿安訓了幾句,又如法製炮抓了另外兩個典型,等所有人老實成鵪鶉,才喊江禹舟出去聊交流會更改時間和地點的事。


    “雖然舉辦地點不在我們學校,這也意味著競爭更加激烈,江同學和其他幾位同學多交流交流,我們學校對這份榮譽勢在必得。”


    “知道了。”


    江禹舟水瓶放在桌上,沒帶出去,迴去的時候,滿當當一瓶水在杜子騰手裏隻剩下半瓶了。


    杜子騰聽到動靜,一邊咕嚕咕嚕喝完水一邊轉過臉來:“舟哥,太渴了,你不喝給我喝了啊。”


    杜子騰是個水桶,經常自己沒水了蹭江禹舟沒喝過的,以前江禹舟眼都不眨。


    教室裏的氣氛比鄧傳奇來的時候安靜了幾度不止,四十多雙眼睛齊刷刷轉過來,聚集在江禹舟身上。


    隻見江禹舟臉色鐵青,眼神冰冷的走過去,渾身氣壓很低,不知道還以為杜子騰搶了他心愛的寶貝,以至於所有人以為江禹舟要給杜子騰來一拳時他隻是沉默的將瓶子抽出來,哦,還有蓋子。


    然後一聲不吭的從後門走出去。


    壓抑的氣氛蔓延。


    孫睿安扭過頭去問杜子騰,表情神秘而又緊張:“騰騰,水什麽味的啊,有沒有感覺丹田聚集了一股真氣?變個法術看看。”


    嗯嗯。


    所有人懷揣著好奇的心情看他。


    杜子騰還認真感受了下,表情逐漸迷惑。


    “一股漂白粉味。”


    ——


    七點半點,牛果今天提前下班,走出食堂大門,似有磁場那般,視線牽著她注意到那抹高大清冷的身影,江禹舟靠著牆,兩手抄進兜裏,仰著個頭,幾乎隱沒在黑暗中。


    牛果主動走過去:“江禹舟你站這幹什麽?”


    熟悉的聲音入耳,江禹舟詫異了一瞬牛果這時候會出來,但他沒看她,目光依舊盯著某一處,氣息消沉。


    “沒什麽。”


    他聲音悶悶的,卻又別有用心的用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和低落的情緒暗示牛果他心情很不好,需要安慰。


    “沒什麽你站著幹什麽?你不冷啊?”


    江禹舟情緒複雜,濕漉漉的眼睛又暗又沉:“你先走吧,別凍感冒了,我一個人……沒事。”


    他這樣說,渾身上下卻叫囂著一道和‘我沒事我很好我想一個人待著你不要管我不要和我說話更不需要安慰我’相反的聲音‘我有事我很不好你陪陪我你管管我和我說說話我需要安慰’!


    “……”


    牛果諱莫如深的表情,若有所思的看他半晌,最後決定不辜負某人的好意。


    “確實很冷,那我先走了。”


    她果真轉身就走,走了五米遠,在江禹舟懊惱的時候猛的轉過腳步,她笑了。


    牛果站那說:“江禹舟你別裝了,演技差死了,你就是沒事找事。”


    很神奇,不管隔著怎樣遠的夜幕,也擋不住那張明亮的笑臉被江禹舟納入眼底,輕快的聲音徜徉在他心間,教人蕩漾。


    江禹舟也笑了,如沐春風般的笑。


    怎麽辦,好像又喜歡了一點。


    牛果見他還不動,她半真半假:“江禹舟,你不說話我就走了啊。”


    她數三二一。


    在江禹舟動腿走過來時,她狡猾的跑了。


    但是江禹舟腿比她長啊,沒跑幾米就被逮住了,被人揪住了外套掛冒。


    江禹舟在她腦袋上rua了把,心情好很多了:“真有那麽差?”


    “差勁死了,就差把‘假的’兩字貼在臉上。”誰讓他偷看她來著。


    假雖然假,但牛果確實能感覺到他其實是有點不開心的:“你剛剛在想什麽,誰惹你了?”


    她覺得肯定不是她。


    倆人並肩走在濕淋淋的路間,江禹舟悶聲告狀:“杜子騰把我的水喝了。”


    他聲音聽起來有點委屈,像一隻被人欺負的大狗狗,失落的跑迴來求主人安撫。


    “他把你給我的水喝了。”


    牛果一愣:“你說我給你捂手的水啊,喝了就喝了啊,反正是自來水。”


    “不一樣。”


    “?”


    江禹舟停下腳步,牛果下意識停下來,側身看他。


    江禹舟背著光,大半張臉隱沒在黑影裏,剩下一截清冷下巴。


    “你也喝過這個瓶子的水。”這算間接親了。


    江禹舟氣得想捶死杜子騰那隻狗。


    牛果聽懂了,雙眸亮晶晶的注視著他,突然想抬手拍拍他的腦袋,但……最後還是忍住了,跟他解釋。


    “我裝水前已經把瓶子洗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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