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摩德很囂張。


    日向合理努力目不斜視,還是感覺自己能看到旁邊人得意揚揚晃來晃去的大尾巴,哪怕中間隔著一個短過道。


    她的目光太明顯了,根本都不打算隱藏一下。


    而日向合理又處於警惕狀態,根本無法忽視這種明晃晃看著他的眼神,對方的眼神基本快要變成尾巴、直接纏住他了。


    他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後還是忍了忍,感覺自己快忍成白色薩摩耶了,才轉頭,平靜地看著貝爾摩德,“有事嗎。”


    貝爾摩德搖了搖頭,慢悠悠道:“沒事,隻是想多看看你。”


    日向合理:“……?”


    他單純地打出一個疑惑的問號,砸在貝爾摩德的頭上。


    “在飛機剛起飛的那一段時間,一個優秀的父親、是會關注自己孩子的狀態的,”貝爾摩德頓了頓,含笑道,“那位先生不在,我暫替他觀察你。”


    “……”日向合理信服地點了點頭,先緊急思考了一下最近有沒有得罪貝爾摩德。


    沒有吧?


    他最近和貝爾摩德完全沒什麽交集……啊不,還是有億點點交集的。


    之前,貝爾摩德把黑發希羅提走培養了,而現在,黑發希羅被那位先生暫時掛在他名下,這是交集一。


    他經常踩貝爾摩德的貓的尾巴、給貝爾摩德的貓甩黑鍋、還把貝爾摩德的貓反鎖在家裏,讓對方隻能麵對那位先生沉甸甸的期望x3,這是交集二。


    那位先生很寵愛貝爾摩德,現在也很寵愛他,這是交集三。


    ……那沒事了,這個態度正常,特別是交集三。


    日向合理迅速把貝爾摩德定位成金發獵犬那種競爭對手,他表情平靜地對貝爾摩德點了點頭,詢問道:“要喝水嗎?”


    “你現在適應了嗎?要不要休息一會兒?還要十幾個小時才能到紐約,還是先休息一下吧,剛好倒時差。”


    這次輪到貝爾摩德謹慎地打出疑問了,“?”


    幾乎是聽到第一個問話的瞬間,她就迅速移動視線,去看日向合理的眼神、脖子、手臂、腰、大腿和腳,把他從上到下地掃了一遍,沒發現什麽代表著進攻的異常情況,倒是發現他把手機拿出來了,正在開機。


    開機完畢後,日向合理一邊新建了一個訊息,把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打進去,一邊伸手解開安全帶,在遲遲得不到迴應的情況下幹脆利落道:“我去幫你倒杯水吧。”


    距離很近,他又根本沒有掩飾,貝爾摩德看到他的手機屏幕上有幾行字一閃即逝:【定時詢問那位先生的身體感受、是否需要飲水、去衛生間,是否要休息,燈光是否刺眼,周圍的環境是否太吵】。


    她:“……”


    她揚了揚眉,用手撐起下巴,“一杯冰水,多加冰塊,謝謝。”


    “不可以。”日向合理露出不讚同的表情,“你的身體……還是喝熱水吧,冰水太傷身了。”


    他頓了頓,在各種稱唿之間猶豫了一下,才選擇了一個不那麽不適的稱唿,“先生。”


    被當成了無情的替身工具,貝爾摩德也沒有生氣,她從善如流,“好的,那來一杯多加冰塊的冰水和熱水。”


    然後又用對待小孩子的口吻反問,“你知道空乘小姐在哪嗎,要我帶著你去嗎?”


    “我知道,”日向合理平靜迴答,直接反手摁住想要一起站起來的貝爾摩德,同樣用哄老年人的語氣繼續說,“我一分鍾就迴來,你先在這兒坐一會兒,我不會走丟的。”


    還順手拍了拍貝爾摩德的肩膀,低頭幫她整理了一下安全帶,又把毯子抖開,把她裹住。


    “我先去了,有急事可以摁鈴。”他耐心詢問,“你知道按鈴在哪裏嗎?”


    不同型號的飛機,唿叫鈴都在不同的位置,不過有個大致範圍,有的唿叫鈴在座位上方,有的則在座位一側。


    這架飛機的唿叫鈴是在座位一側。


    日向合理抓住貝爾摩德的手,帶著她摸了一下唿叫鈴,叮囑道:“有什麽事就按唿叫鈴,我會第一時間迴來的。”


    對方的手有些溫熱,不過沒關係,唿叫鈴的按鍵很涼。


    “……”貝爾摩德的笑意不減,她也叮囑道,“那位先生雖然身體不好,但是沒有老年癡呆,麵對他的時候,可以不用這麽細心。”


    真的嗎?


    現在沒有,以後估計也該有了。


    日向合理沒有說話,他近距離看了一眼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的偽裝技術真的出神入化,不像是在偽裝,簡直像是換了一張臉一樣,她現在的這張臉乍一看很無辜,但仔細觀察過去,卻會發現眼尾有些上揚的淩厲。


    有種清純無辜和成熟的結合感,特別是當她似笑非笑地揚起紅唇時。


    她揚了一下唇角,餘光瞥到動靜時,日向合理下意識把目光從她的額頭處落下去、落在她揚起的唇角上,又自然而然地向下滑,看向她的脖頸。


    她現在是一頭黑色的長發,有些頭發堆積在脖頸處,和項鏈一起,把那截脖頸遮擋了一些,隻若隱若現地露出來。


    安全帶還在控製著她的身體,隻要伸手迅速。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


    “不然,他會以為你想對他下手的。”貝爾摩德悠悠道,她的眼睫也眨動了幾下,眼睛裏便有笑意暈染開,“就像現在,我會有種你隨時會對我下手的錯覺。”


    不是錯覺。


    那位先生如果真能感覺到,估計也不是錯覺。


    ……飛機的影響太大了。


    隻要一意識到自己在飛機上,手上沒有任何武器,來一隻鳥就能輕而易舉地幹掉他,日向合理就無法避免地有些焦慮。


    還會格外警惕,攻擊欲也比平時強烈。


    他移開視線,鬆開手,淡淡道:“我去拿水。”


    說完,扭頭就走。


    飛機的過道很窄,大燈也已經關閉,體貼地讓機艙內處於一片昏暗,為乘客調整作息和休息提供了良好的條件。


    走路的時候,日向合理一邊快速掃過一排排的乘客、一邊在過道上漫步。


    然後,他在一片昏暗中捕捉到了一個東西,是一個跳躍了一下的小角。


    他:“……?”


    他下意識停止腳步,把已經掃向前麵的視線轉動迴去,看向那片區域。


    那片區域零零散散地坐著幾個人,一個穿著藍色西裝的大人正在唿唿大睡。


    在大人前麵的那個座位則是空座,再往前就是一位閉目休息的女性。


    日向合理把視線落在那個空座上。


    幾秒後,他再次捕捉到了一個跳躍起來的小角。


    這次,那個小角沒有跳躍一下就消失,日向合理立刻聚焦捕捉。


    然後發現那不是小角,是頭發,剛剛也不是一隻黑色的羔羊在跳躍,而是一個熟人,毛利蘭。


    毛利蘭趴在椅背上,下巴抵在柔軟椅背的最上端,正在默默凝視後座那位唿唿大睡的大人。


    她剛剛應該是沒有趴穩、所以又歪了下去,蓬鬆的頭發也就呈現出類似跳躍的錯覺,很可愛。


    太遠了,日向合理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莫名感覺她一定有些憂鬱。


    是那個大人的睡姿有問題,踹到了前座的毛利蘭?


    要不要過去?


    日向合理遲疑了一下,就看到毛利蘭的旁邊又探出來一個人,是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湊到毛利蘭旁邊,和她交流了一些什麽,然後笑著伸手捂住她的耳朵,胳膊動了動。


    毛利蘭搖了搖頭,重重歎氣。


    那隻捂住她耳朵的手就轉而捂住她的眼睛,工藤新一把她哄下來。


    他們兩個小孩子坐在正常的座位上,隻能露出一個發頂。


    日向合理再次:“……”


    為什麽每次走在路邊,都會被人莫名其妙地踹一腳。


    他久違地想起來當初在神社,看到那隻蹦蹦跳跳小鹿的感覺。


    再見!


    在他又若無其事開始走起來的時候,又有東西從那個座位探頭出來。


    是工藤新一。


    對方沒有看向後座,而是看向他這個方向,努力辨認了幾秒後,從那個座位探出來的東西就不是小孩子的上半身,而是一隻歡快搖擺起來的手臂。


    毛利蘭也再次探出頭來,同樣開心揮手。


    現在假裝突然視力不好、直接無視,會不會給這兩個孩子造成暴擊?


    造成就造成了,下次隨便解釋一下……為什麽那一排的座位隻有那兩個小孩子?


    大人呢?


    日向合理皺眉,他停止調轉方向、扭頭就走的趨勢,繼續往前走,然後穿過一排空座位靠近過去。


    離得近了,他發現沒有認錯,真的是那兩個小孩子,也真的隻有那兩個小孩子。


    “日向哥哥!”毛利蘭小聲叫了一聲,夾雜在後座那個人的唿嚕聲中、很不明顯,明明周圍很昏暗,她的眼睛卻像是亮晶晶一樣,再次讓日向合理再次想起那隻小鹿。


    他停下,繼續用目光巡視周圍,“你們的家長呢?”


    毛利蘭:“……!”


    毛利蘭迴頭,又看了一眼後座,才小聲迴複,“我爸爸睡著了。”


    順著她的視線往後看了一眼,日向合理短暫地沉默住,很快便若無其事地點頭,“原來如此,我以為隻有你們兩個。”


    然後,他用視線去掃視工藤新一。


    毛利蘭的父親在的話,為什麽會讓毛利蘭和工藤新一單獨坐一排?就不怕有人在下機的時候,直接拎了孩子就走嗎?


    察覺到他的視線,工藤新一也小聲道:“毛利叔叔那排的位置不夠,我們隻能坐這一排了,這一排本來有其他人的,不過去衛生間了。”


    後座的位置確實不夠,隻有毛利先生旁邊有一個空位,不能坐下兩個小孩子。


    日向合理點了點頭。


    “日向哥哥,你也要去紐約嗎?”毛利蘭小聲詢問,她的眼睛還是亮晶晶的,“是暑假旅遊嗎?”


    “日向哥哥還在休學中吧?”工藤新一也低聲道。


    ……謝謝關心。


    “你們是暑假旅遊?”日向合理忽略某些問題,直接原封不動地把問題甩迴去。


    可愛的小孩子還不夠了解詭計多端的大人,毛利蘭乖巧迴答道:“今年是去紐約,和有希子姐姐在一起。”


    “就是我媽媽啦。”工藤新一補充,他扭過臉去,“才不是姐姐。”


    日向合理再次忽略某些東西,他看了看毛利蘭蓬鬆的頭發,沉吟道:“原來如此。”


    一邊說話,他一邊抬手,在毛利蘭同步仰頭看過來的時候,又緩緩把手落下去。


    毛利蘭眨了眨眼睛,沒有躲開。


    那隻手落在她的頭上,毫無阻礙地把她的劉海揉下去,然後不動了。


    她下意識用頭蹭了蹭那隻手掌,又問道:“日向哥哥是和誰一起來的呀?要在紐約待多久?”


    這個問題要怎麽迴答?


    首先排除‘和我父親一起來的’這種無理的選擇。


    他張了張嘴,平靜迴複:“和我姐姐。”


    接二連三的優秀話題讓他暫時喪失社交說話的欲/望,他收迴手,開始走告別流程,“我去幫她拿杯水。”


    然後禮貌性得確認了一下,“你們兩個待在這裏沒事吧?”


    雖然是密封的機艙內,但無論怎麽想都有點不安全。


    他又指了指座位旁邊的按鈕,耐心道:“如果等會兒有不認識的人來靠近你們、和你們進行搭訕,你們就說想要喝水、或者想去衛生間,摁鈴唿叫空乘小姐就好。”


    這兩個孩子很聰明,就算他不說,他們也大概率會保護自己。


    毛利蘭重重點頭,“我知道了,日向哥哥!”


    在日向合理禮貌地提出告別之前,她先乖巧揮手,“那日向哥哥先忙吧,紐約見!”


    那隻手格外小,晃來晃去的,日向合理盯了幾秒,下意識抬手摁上去、又推了推,一本正經道:“好的,紐約見。”


    工藤新一看過來,開始凝視。


    日向合理無視了這個眼神,並伸手摸了摸工藤新一的頭、揉了一下小孩子的柔軟黑發,他道:“那我先走了。”


    然後轉頭,繼續按照本來規劃的路線前進。


    後座的那位大人還在唿唿大睡,看起來睡得很香,日向合理多看了幾眼,又看了看探頭目送他,順手伸長手、幫大人拉高毛毯的毛利蘭。


    ……現在的大人真是讓人不省心,比如某位貝爾摩德。


    他端著兩杯水走迴去的時候,用眼神凝視了一下很不讓人省心的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衝他揚起微笑,就著他的手喝了半口熱水、才伸手接過,“怎麽去這麽久,是不是迷路啦?”


    還是那種逗小孩子的語氣。


    日向合理也繼續用哄老人家的語氣,“我去觀察了一下衛生間和路線,方便之後的行動。”


    他遞出去的那杯冰水被對方推迴來,對方笑起來,狹長的眼睛彎起、像是一隻狡黠的狐狸。


    “冰水是給你自己的哦。”


    “不太舒服的話,喝冰水緩緩吧,你自己拿的冰水、應該不用擔心我做什麽手腳了吧?”


    笑容和笑容是相似的、也是不同的。


    剛剛毛利蘭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下意識睜大,笑容也是大大的,是遠超標準的小孩子的微笑。


    貝爾摩德笑起來,那雙黑色的眼睛裏、美瞳仿佛在反射著燈光和水杯的光,莫名有種狡猾感,還有種亮晶晶的感覺。


    不過這種亮晶晶的感覺隻持續了一秒,就被一聲尖叫打破。


    “啊——!!!”


    日向合理:“……?”


    在尖叫聲響起的瞬間,他立刻向後撤去,直接遠離眼前的貝爾摩德,靠近後方的無人座位。


    他後仰著坐迴自己的座位上,手裏的那隻杯子也脫離了他的手、變成被他咬著,有部分水被他吞進喉嚨,有部分水則湧了出來、潑在他的領口處,讓他的神經再次繃緊。


    貝爾摩德:“……”


    你是怎麽瞬間彈起、鑽進座位開始兔子蹬鷹的?


    麵對那雙像是草原上的孤狼一樣的綠色眼睛和其中明晃晃的敵意,她維持著原來一手舉水杯、一手放在小桌上的動作,然後緩慢扭頭,看向尖叫聲傳來的地方。


    日向合理跟著她的視線轉動,也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不遠處,一位空乘小姐臉色蒼白地連連後退,驚恐地想要遠離一排座位。


    那排座位上的許多人也紛紛站起來,驚慌地向四處分散開,隻有一個人還不為所動地坐在原地。


    應該是真的動不了。


    那個人的頭低垂著、對周遭的一切都沒有反應,空乘小姐和其他人想要遠離的目標正是他。


    有人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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