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邊的柔軟和香甜,和真實的觸感,實實在在提醒著秦嘉澤這不是做夢。不等他細細體會這醉人的感覺,英鈺已經迅速撤迴了身子,換上平常清冷的表情,唯有通紅的耳尖,才泄露了他此刻的緊張。


    秦嘉澤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嘴角,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連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看著眼前人少有的冒著傻氣,英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秦嘉澤伸手握住英鈺的手,兩人目光交纏,心意相通,連空氣都多了幾分旖旎。


    “大人,王家巷子到了!”外頭車夫一句煞風景的話,打破了車內甜蜜的氣氛。秦嘉澤正準備說些什麽,話到嘴邊,也被堵了迴去。


    秦嘉澤臉上表情一凝,無奈的泄氣坐了迴去。英鈺見狀,抿嘴一笑,安撫的拍拍這人的手,然後打開車門,吩咐下屬去買酒。


    兩壺上好的十年份的清泉酒,是店裏的最受歡迎的種類。名泉出好酒,主人家專門雇人從山上挑水,用清泠泉水釀的佳品。數量不多,一直供不應求。


    秦嘉澤就拎著兩壺美酒,幾道小菜,站在一戶人家門口,揮手告別英鈺。轉過身打量著四周,獨門獨戶,附近隻有這一座房子。


    眼前的房子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灰黑斑駁的牆壁上爬著幾株綠藤,屋頂的瓦縫裏鑽出茂盛的雜草,在肆意的招搖。隻有銅質的門環還帶著原有的色澤,向來人默默證明,著這房子還有著人氣。


    門沒有鎖,秦嘉澤輕輕叩響門環,“有人嗎?”


    沒有人應門,秦嘉澤又敲了幾次門,以為沒人開門的時候,門才被人打開了。瘦巴巴的身架子,一臉的魚網紋,頭頂上灰白的頭發,看著就是一個尋常的農家老頭兒。唯有一雙晶亮的眼睛,深埋著歲月沉澱的滄桑與睿智,讓人知道這是老人有著不同常人的過往。


    “你是誰?找我幹什麽?”老頭子一雙稅利的視線掃過來人,一開口就不客氣的嗆聲道,可見是十分不歡迎來陌生的來客。


    秦嘉澤深吸一口氣,心裏默默歎道,看樣子還真是個不容易接觸的老人家啊!定定神秦嘉澤開門見山道,“老先生,叨擾了!小子是您最不歡迎的說客!”


    這話若是讓英鈺手下的一幹人聽到了,定是要搖頭大失所望的,這是來做說客的樣子嗎?


    已經猜到秦嘉澤來意的老人,幹枯的手掌已經落到了門框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這不速之客拒之門外。忽然聽到這話,老人眯著眼,上下打量一番,打開了大門,一甩袖子往院子走去,扔下一句,“進來記得關上門,別放多餘的人進來!哼!”


    秦嘉澤心下一鬆,長出一口氣,抬腿邁進門裏,隨後迴身把門掩上。


    寬敞的院子裏,一邊整整齊齊的種著幾黃壟蔬菜。正屋之前載著一株高大的梧桐,樹下擺著石桌石椅,牆角倒是有不認識的草木,開著黃白的小花。看上去整個院子頗有情趣,收拾的也很幹淨,這是位能幹的老人家啊!


    秦嘉澤還沒打量完,老人家已經拎著一個木桶過來,伸手遞到秦嘉澤麵前,指指那邊角落的水缸道,“你去給院子裏的花花草草都澆水,那些蔬菜也別落下!”


    秦嘉澤擠擠眉頭,有些為難,幹活澆水倒是不難,可是……


    “怎麽,你不願意,這既是你求人的態度?”老頭兒斜著眼睛看著秦嘉澤,語氣十分不屑。


    秦嘉澤繞過腳邊的木桶,把食盒和酒壺放在桌子上,這才輕聲道,“小子沒有不願意,隻是現在已經快正午了,澆花怕是不好吧!您說呢?”


    老頭走過來,坐在凳子上,拿起酒壺輕輕嗅了嗅,一閉眼秦勝刀,“這酒不錯!”抬眼看一眼秦嘉澤,繼續說道,“好與不好,我說了算,讓你澆花你就去澆,哪來那麽多廢話。還有側院的雞鴨,記得給它們添水喂食。”


    秦嘉澤好聲好氣的,“哦”了一聲,先把酒菜一一拿出來擺上,才挽起袖子,拎著木桶舀水澆花去了。


    這副情形讓英鈺看了,不知道會不會心疼。秦嘉澤其實身體很好,也不是很怕熱,但不代表他不怕太陽曬啊!換了幾桶水,澆完大半的花草,秦嘉澤的後背已經濕透了。古代一年四季都是長褲長袖,這時候就顯得衣服實在太多了。


    不過秦嘉澤還是頂著大晴天,臨近中午的烈日,耐著性子把院子裏,所有的花草蔬菜,都澆了一遍,喂了臭哄哄的雞鴨。老頭兒則舒舒服服在樹蔭底下,配著小菜愜意的喝著美酒。這要脾氣差的人,早甩袖子不幹了。


    有求於人,自然要放低姿態,而且這老先生一個人過日子,估計也不容易,就當做義工,幫扶老人好了。秦嘉澤也不生氣,直接就著水票大口的喝水,用木桶裏的水洗了把臉,給曬得通紅都要冒熱氣的臉頰,降降溫度。


    幹完活,洗過手臉,已經是正午時分了。秦嘉澤都沒來的歇口氣,老先生又發話了,沒好氣道,“你帶來的隻有酒菜,飯呢?沒飯怎麽就叫吃飯。”


    秦嘉澤眨眨眼,歎口氣道,繼續好言好語道,“那您想吃米飯還是饅頭?我來給您做?”


    “你會做飯?”老頭兒語氣帶著懷疑,有點不相信,“老人家我想吃麵條,你能做嗎?”


    秦嘉澤點點頭,肯定道,“會做,就是做的不好。您想要什麽鹵子,有什麽忌口的東西嗎?”想了想又道,“您想吃湯麵還是拌麵?”


    老頭看他這麽肯定就擺擺手說,“這院子裏的蔬菜和廚房的東西,你盡管用,老頭兒我不挑嘴。”


    “好,那小子就隨意做了。您等著。”秦嘉澤答應著,進了側間的廚房。秦嘉澤心裏有了底,在廚房裏翻找半天,摸清了油鹽醬醋的位置,翻出需要的材料。


    陶盆裏倒上一瓢白麵,一個鴨蛋再加少許鹽水和麵。秦嘉澤手藝差,加鴨蛋和麵,麵條更有韌勁,蓋好麵團醒麵。去外頭摘了一把扁豆,又取下窗戶前掛著的一條熏肉,再加上蔥薑蒜,全都切絲或者碎沫兒,放置到盤子裏待用。再迴頭找擀麵杖,擀麵條。


    秦嘉澤一邊把擀成一張薄片的麵餅疊好,用刀子切成寬窄合適的麵條。邊默默地想著,原來自己的廚藝,還真是不缺用武之地,雖然挺一般的,但是還蠻有用的,嗬嗬!


    扁豆五花肉燜麵,沒有五花肉就用熏肉代替,就是熏肉黑乎乎的難看點,但農家的東西,吃著安全又放心。備好了東西,燜麵就簡單了,快手快腳的把底菜炒好,放上麵條燜上不到一刻鍾。秦嘉澤就把做好的麵條裝碗,端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滿意了,還是先讓秦嘉澤這迴老爺子沒在給秦嘉澤找事幹,倆人就在樹下對坐著邊吃邊聊。


    老爺子胃口很好,秦嘉澤帶來的菜品,都見少了,那疊炸銀魚沒了大半,再加上一碗燜麵。秦嘉澤看著都有點擔心了,忍不住出言詢問。


    老爺子慢騰騰的喝了一盅酒,瞪他一眼才開口道,“我活了這麽多年了還不知道自己能吃多少?不用你這孩子操心。”放下酒盞,接著說道,“你不是個當官的,比那些人討喜。不嫌棄我那些雞鴨。那是為了什麽來勸老頭子?為了以後的官路?”


    秦嘉澤心裏忍不住拍手,您老使喚了我半天,終於肯開口了。麵上卻不顯,語氣誠懇的說起自己來的原因,“哈哈,您真是有趣。沒有農人養著雞鴨,那些富戶貴族們吃什麽,誰也沒資格嫌棄。是英鈺選錯了人,我迴去就和他說去,讓那些人也養養雞鴨,鍛煉心性。”


    “嗯,這主意不錯!”老人嚴肅的臉上,也露出幾絲笑意。


    “小子此番來當說客,不為名,不為利,我也無心官途。這趟來全為私心。”秦嘉澤說著給老人續上一杯酒。


    “那你說說看,是什麽私心。”老頭兒精明的眼睛亮了一下,語氣輕慢道。


    秦嘉澤放下酒壺,正色道,“我的私心,從小處說,您這倆日拒之門外的是小子的心上人,於情我不忍看他來受這番累。不怕您笑話,他是很好的人,無關身份,我喜歡他,希望他一切能順利。”


    取過一隻杯子,給自己倒上一杯,秦嘉澤繼續說道,“往大了說。說的冠冕堂皇一點,就是誠心希望您交出海圖,讓為了海運暢通付出辛勞的下層人,可以少死幾個。


    您心裏也清楚,這海路上死的都是窮苦人,雖說也是為求財而去,但誰會無緣無故的去冒這要命的風險,還不是為了活的好一點。那些底層百姓拚了命才能換幾個錢。那些朝廷官員,富紳豪商把大把銀子摟進兜裏,誰會耐煩管下邊人的死活。


    小子雖不敢自比聖賢,甚至也算得上勳貴之後。但我在鄉下住過,知道百姓的苦。就算跟那些人素昧平生,也真心希望海上能少一些客死異處的人。”


    老人眼光閃爍,心下微動,知道這小子說的是真心話。


    秦嘉澤喝完一杯酒,準備說起老人家最不想聽的新朝,“大秦建邦不足百載,征戰無數,朝廷早就掏空了。”悄悄覷一眼老人家,秦嘉澤繼續說道,“朝廷國庫空了,想用銀子從哪來?還不是從百姓身上刮,到時難熬的是老實的窮苦百姓。海上貿易來錢快,掙錢多,您是知道的,現在朝廷能想著從這上頭賺銀子,總比死盯著百姓要好吧?


    就算您說朝廷還會搜刮百姓,但能少一點,百姓就輕鬆一點不是。堵上這個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試一試對不對。你說呢?”


    老爺子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道“是有幾分道理,你倒是什麽也敢說?就憑這話,要讓其他人知道了,你的官途就算從此斷了。”


    秦嘉澤笑了笑,忽然拱手道,“小子還沒請教您的姓氏,實在是失禮了。老先生您……”


    “你稱唿我王老頭就行了,什麽先生,那是早幾百年前的事情了,還這麽叫做什麽!”老頭不耐煩的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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