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小翠死後,張氏終日以淚洗麵,兒子寶兒像是知道家中發生變故,一夜之間也長大了不少,平日裏知道替母親做些打水、灑掃之類的事情,張氏眼見於此,也算是聊以安慰了痛失愛女的悲傷。張氏和小翠所居住的地方算得有些偏僻,並沒有幾家近鄰,小翠的死也並沒有引起多少人關注,畢竟隻是尋常人家死了一個尋常的女子罷了。好在小翠出喪那日憑空冒出來的熱心腸的年輕壯漢連日來仍時不時來家中幫忙做些體力活,讓張氏孤兒寡母不至於被些地痞無賴欺負。


    這一日,張氏早起,熱了點紅薯和兒子吃過後便去井邊打水迴來洗衣。


    “娘,你來看這個字怎麽念?”張氏正埋頭洗著衣服,寶兒在蹲在不遠處叫她。張氏起身走去,濕濕的手把垂下的頭發別在耳後。


    “娘不認得,寶兒,這個字念什麽?”張氏看著兒子在地上用樹枝劃出的淺淺的模糊的痕跡。


    “這個字念娘,是我昨天在地裏碰到徐家兒子,他教我的。”寶兒咧著嘴笑得很開心,張氏看在眼裏卻有些心酸。


    “寶兒想上學嗎?”張氏蹲下來摸摸兒子的頭。寶兒兩眼發亮,先點頭隨後又搖搖頭說不想。


    “寶兒,娘還有錢,夠供你讀書去的。”張氏雖替人縫縫補補卻沒存下什麽積蓄,但小翠迴家後,唐旭三番幾次往家裏送錢送糧,如今也已積攢下來小小一筆。張氏盤算著平日省著點吃喝,送寶兒去念幾年書也是夠的了。


    “何必花那個錢,我去給徐家放牛,哄他家兒子教我就是。昨天他教我幾個字,今天都忘了,還是我告訴他的。”寶兒仰著小臉很得意。那徐家兒子二月裏就滿8歲了,小寶兒半年,徐家並不是多有錢能請得起老師到家裏教,也是今年才送去了私塾。


    張氏心裏是不願意的,女兒小翠沒了,現在隻剩這一個寶貝孩子,又不是家裏揭不開鍋,哪舍得讓他去風吹日曬的給別人做工。


    “娘,我放牛又能得錢還能學字,哪裏不好?我高興得很呐。”八歲的寶兒像個小大人一樣安慰自己的母親,張氏半是心酸半是感動,最後也就點頭同意了。


    當天過了晌午,張氏便帶著寶兒去徐家,徐家本想找個年紀大點的娃來放牛,但拗不過兒子順才想留寶兒一處玩,就答應了。


    隔天寶兒在家幫張氏幹活到正午,吃了碗熱騰騰的地瓜湯就去了徐家,冬天太冷,一般過了正午才好放牛,這也合寶兒心意,多出來的時間可以多幹點活或是寫點字。


    寶兒不在家,張氏把縫好的衣裳給主顧送去以後迴來,原本不大的院子裏顯得更冷清了。起風了,緊閉的小院大門被風吹得吱呀吱呀的響。張氏奇怪這門怎的如此破舊了?想著得空去找個木匠修修。但門還在吱呀吱呀的響,不時混雜著幾聲敲擊。張氏以為有人敲門,便過去看看,剛打開門就愣住了。


    “嶽母大人。”唐旭多日不見張氏,差點不敢相認。張氏雖年過三十卻仍頗有風韻,如今卻蒼老了許多,頭上也長出些花白頭發,可知她這些日子因為小翠的死有多悲痛。


    “唐公子,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裏?”小翠出喪之後唐旭也隨之不見人影,張氏擔心他悲傷過度,卻也無從去尋找。所幸今日迴來了,一聲嶽母大人更是叫得她熱淚盈眶。


    “孩兒不孝,之前不告而別讓嶽母大人擔心了。”唐旭要給張氏跪下,張氏忙拉他起來說使不得使不得迴來就好。幾個人在門口逗留片刻便跟張氏進到屋裏,雖然除唐旭以外,張氏並不認得其餘兩人,但既是跟唐旭一道的,那就沒什麽好提防的了。


    “唐公子,這些日子可還好?”張氏見唐旭十分疲憊,她並不知道方才唐旭使勁渾身解數才逃出困境,還以為他是連日裏思念小翠所致。


    “煩勞嶽母大人掛心,我還好。”唐旭扶張氏坐下。


    唐旭還待想和張氏多說幾句話,不料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咕叫起來,張氏聽到忍不住笑。


    “你們都餓了吧,我去給你們做點飯吃。”張氏起身去了灶房,小翠也跟過去幫忙,張氏有點不好意思,說怎能讓你個讀書人去灶房這種不幹淨的地方呢?


    “不礙事的,您就讓我去吧。”小翠想哭,雖然她知道母親是沒認出自己,但還是心裏酸酸的,大概身份變了才能看到平日裏不易察覺的母親的辛苦。


    唐旭納悶小翠為什麽不立即表明身份,害得她母親方才又落淚。但小翠不肯,大概是想讓母親自己發現好給她一個驚喜吧。


    但張氏哪裏會往小翠還活著的地方想,她雖覺得眼前這年輕公子的眉眼態度和自己女兒有些相似,若真是自己女兒,能不和自己相認?想來想去也隻是怪自己思念太深看錯人了,把一個男子看成自己女兒,簡直荒唐得很。


    張氏和小翠在灶房忙活了一通勉強弄出來幾個菜,卻都是素菜,不見幾滴油星子。端上桌時還特別不好意思,讓他們且坐著自己再去買點肉食。


    “不用了麻煩了,這樣就挺好的。”小翠忙拉住她,要跟她一起坐下。張氏不肯,說第一次到家裏來怎能不招待周到些。


    “娘。”小翠忍不住喊了一聲娘,張氏一激動想也沒想就應了,過後又忙說抱歉。


    “娘,是我啊,小翠。”小翠緊緊抱著娘親。張氏怔愣愣的迴不過神,等小翠再三表明身份才終於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但隨即又是一場摻雜著歡喜和後怕的痛哭。


    “嶽母大人勿怪,事出有因,所以我沒有當即領小翠迴來見您,讓您這些日子裏徒添了這許多悲傷,望嶽母大人原諒。”唐旭鄭重的跪下磕頭,他心裏很是慚愧覺得自己騙了張氏,小翠也紅著眼眶和他一起給母親跪著。


    “不打緊的,活著就好,我太高興了。”張氏笑著抹了把臉上的淚,拉他倆起來。


    “你的病是怎麽好了的,是唐公子治好的嗎?”張氏的眼淚裏其實有委屈,但她又不覺得委屈,若能換迴小翠的命自己死了都願意,何況隻是白白擔憂了幾日,對她來說這是天底下最好的買賣了。


    “說來慚愧,當時我也以為小翠走了。至於小翠是如何起死迴生,當時我不知道,隻是一覺醒來,小翠就已經活生生的站在我麵前。”唐旭羞愧得很,學醫這麽久,救人無數卻沒能第一時間救出自己的妻子,反倒讓她照顧了萎靡不振的自己。


    “娘,我。。死後,家裏可曾來過一個白胡子老人家?”小翠記得柳神仙說小翠“死”後,他自會來幫忙照應。


    “白胡子?不曾見過。”張氏茫然的搖搖頭,她從當時混沌不堪的印象裏仔細尋找許久,也沒找見小翠說得白胡子老人家。


    “這就奇了。”唐旭也覺得不可思議。


    “怎的了?”張氏不明。小翠告訴她那白胡子老人家便是給自己能詐死的奇藥的人,老人家還說等她“死”後,自然會來替她打理“後事”,助她脫困,保她平安無事。


    “而且我是如何從棺材裏出來的我也不記得,醒來時早已躺在唐府臥房之中,想來這一切也都是那老神仙所為。”小翠又道。


    “可為娘確實不曾見過你所說的白胡子老人家呢。”張氏話語裏無不透著深深遺憾。她聽女兒說得真,唐旭也說以前遇到過這位高人解困和傳授技藝。張氏雖無印象但對這位老神仙已然心生感激,十分希望有幸得見。


    “那是否有哪個陌生卻很熱心腸的人出現過?”唐旭突發奇想,也許此後老神仙並沒有以真麵目出現在張氏眼前,亦或者就連那仙風道骨長髯白須也隻是假托的樣子。雖然這想法有點太天馬行空,但世外高人誰又知道呢?不曾想,唐旭隨口一問,張氏倒真仔細思索起來。


    “小翠出喪那天,確有人來幫忙。”張氏說著看看唐旭,對他說就是那日阻攔你去看小翠的年輕人。


    “是他?”唐旭恍然大悟,當時隻覺得那人太過不近人情,一眼都不讓自己看,一直催促著去下葬。若那人就是柳神仙或者是柳神仙找來的幫手,那些奇怪的行為就都可以說得通了。


    “他叫什麽名字?”白倫在一旁坐了許久,一直聽他們說話,這會也聽得有了些興趣來插話。


    “不知,哎,這幾日糊塗得很,竟然都忘記問他的姓名。”張氏說道,說那年輕人真是好人,忙裏忙外還不在家裏吃飯。


    “說起來,昨日就沒見過了,真叫人有點擔心啊。”張氏又道。


    “若真是和那位老神仙有關,那也不用擔憂。也許是知道唐公子和小翠姑娘迴來了,也就放心離去了。”白倫對柳神仙並不了解,隻是順口說了想寬慰一下張氏。張氏聽他此言,擔憂之情稍減,轉而問起白倫。


    “白公子哪裏人士?”張氏覺得他生的俊俏又和唐旭一道,談吐也知書達理的想他該也是達官公子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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