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車內的氣氛有些微妙,林意笑眯眯的看著蘇青檸,眼神慵懶而溫柔;許海寧的目光在兩人間轉悠,充滿疑惑;陸莫言就優哉多了,一雙帶著笑意和探究的眼睛看向蘇青檸。三人的目光大多都落在了蘇青檸的身上,這實在是讓她如坐針氈。但四個人卻好像在暗暗較勁一般,誰都不願先開口。


    有意思。


    陸莫言摸了摸下巴,朝對麵坐立不安的小姑娘伸出了手,先開了口,“自我介紹一下,陸莫言,小寧的舅舅。”


    這雙手的關節處略有些薄繭,可能是因為長期拿著手術刀的緣故。蘇青檸看著,卻沒有任何要握手的意思,隻是抿著唇,笑了笑,“舅舅好。”


    “真乖。”陸莫言毫不在意的收迴手,對這聲“舅舅”相當滿意,笑容有些曖昧不明,在林意的身上略過。


    娶妻從妻,那以後林小一是不是也要叫他一聲“舅舅”?


    想想就很有意思。


    可能是陸莫言臉上的笑容太嘚瑟了,林意瞥了他一眼,長臂一伸,把坐得遠遠地小姑娘抱近了些,替她理了理耳邊茸短的碎發,“第一天上課,還適應嗎?”


    “啪——”


    第一聲,拍掉左邊那隻撫在自己臉側的手。


    “啪!”


    第二聲,拍掉攬在自己腰間的那隻爪子。


    一得到自由,蘇青檸立刻就躲遠了,“還好。”見不到你就更好了。


    許海寧越看越覺得這兩人間有古怪,一路上也是心事重重的,陸莫言看著車上各有心事的三個人,覺得這件事情越來越有趣的。


    他真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了。


    這時,蘇青檸突然收到一條短信,“檸檸,我和你爸爸突然有些事情,正準備出門,不然,你還是帶同學出去吃吧,用爸媽之前給你的卡,多照顧同學愛吃的,不然人家會不高興的。”


    是蘇夫人發來的。


    她看著短信,突然覺得胸口悶悶的,神色黯然。


    許海寧關切的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蘇青檸把手機隨手丟在了一邊,笑容恍惚,“我媽媽說她……臨時有事,讓我……帶你出去吃。”


    原來,昨天蘇母的遲疑不是她的錯覺,他們是真的一點都不想自己的女兒。


    原本,蘇父蘇母把她打包送到林意家裏的時候,她還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這會兒是真的有一種被人拋棄的感覺了。這些日子,她也真心把蘇父蘇母當做自己的父母了,這樣被人拋棄,她……真的覺得特別難受。


    “這樣也挺好。”陸莫言明顯感到車內的氣氛有些沉悶,笑著打起了哈哈,“小寧正好要和我一起吃飯,阿姨如果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我們才要不好意思了。”


    蘇青檸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不再言語。


    **


    這一次迴到林意的別墅,看著已經漸漸熟悉的棕紅色大門,蘇青檸竟有種命中注定之感。


    她有種自己要被這個男人綁在褲腰帶上的錯覺。


    這種認知實在是太可怕了。


    “傻站在門口做什麽?”男人過來牽起少女的手,溫潤而幹燥,蘇青檸甚至可以從相握的雙手間感受到他心髒的跳動,沉穩而有力,“已經到家了,進去吧。”


    家?


    這個充滿危機的地方是家嗎?這個充滿危險的男人的身邊是……家?


    蘇青檸被男人牽著一步一步朝裏走去,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有心安,有茫然,有害怕,有彷徨,最後又好像都歸於平淡。


    她轉頭看向男人的側臉,覺得好像有什麽與以前不一樣了,偏偏到底是什麽改變,她又說不出來。


    “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看著男女攜手的背影,許海寧到底是忍不住了,向陸莫言問道,“昨天問小舅舅,您說我今天就知道了,但我……還是看不明白。”


    陸莫言不答反問,“小寧很在意她?”


    許海寧愣了愣,話在舌尖上轉了幾轉,才斂了眉眼,歎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總覺得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就認識她了,忍不住想要關心她,保護她。”


    聽她這麽一說,陸莫言也覺得那丫頭的眉眼有些熟悉。上次見麵的時候,她正睡著,倒是沒發覺,這次看了她一路,印象深了許多。他轉頭盯著許海寧看了半晌,突然“哎”了一聲,“你別說,她的眼睛還真有幾分像你,你天天照鏡子,這也難怪你會覺得認識她很久了。”


    許海寧抬手撫了撫自己的眼角,把自己剛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所以,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陸莫言很少見到自己的這個外甥女這麽固執的追究一個問題,眸色微沉,故作輕鬆的拍了拍許海寧的肩膀,“阿意的為人,京中都頗負盛名。那個小丫頭比你還小一些呢,尚未成年,你擔心什麽?”


    這麽一想,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許海寧壓住心底的那點兒疑惑,跟在陸莫言的身後,也進到了別墅裏。


    **


    林意和陸莫言好像有什麽事情要說的樣子,兩人進到別墅裏沒說幾句話,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就一起去二樓的書房裏了。蘇青檸和許海寧兩人,一人抱著一個抱枕,坐在沙發上,沉默無言。


    最後,還是蘇青檸先開口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許海寧看到自己和林意坐一起的時候,眼裏隻有疑惑,卻沒有驚訝。蘇青檸隻是當時心裏有事,沒心情去管,但卻多少也注意到了一些。


    “昨天……我在學校遇到一個同學,他告訴我,你和林舅舅住在一起。”許海寧的聲音有些悶悶的,“我也沒想到是真的。他還告訴我,隻要你喜歡,林舅舅都會買給你。”


    “我之前說自己和父母住,不是有意要騙你的,隻是……”蘇青檸低頭看著懷裏的抱枕,手指絞到了一起,“雖然……你可能不會信,但是我也很……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反正我就糊裏糊塗的從家裏搬到這裏了。”


    蘇青檸抬頭看著許海寧,神情很認真,“但我跟林……林先生之間真的沒什麽,他和我各住各的房間,我也沒花過他的錢。我們之前一起去買東西,我用的也都是我父母給我的卡。”


    “好吧。”許海寧沉默了一會,看著她嚴肅的樣子,笑了,“我相信你。”


    許海寧笑起來的時候甜甜的,讓人會不自覺地跟著她一起笑。隻是,蘇青檸雖然麵上在笑,心裏卻愈發沉重。


    許海寧雖然沒有提及是誰告訴她的,但蘇青檸卻突然想到了那日在這裏見到的那個少年,他當時也提到了自己要去大學報到,林家的人自然是會進帝都大學的,而且知道自己住在這裏的除了別墅裏的這些人,也就隻有那位林小少爺了。


    那個少年……她隻要想起就會覺得心裏一寒。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故事裏有寫過,林真表麵是一個陽光單純的大男孩,實際心機頗深,善於揣摩人心,說話做事更是滴水不漏,連他這位素來心裏頗有成算的大哥都被騙了過去,當然這其中也是林真是家中幼子的緣故,父母兄長對他都是捧在手心裏寵著,才沒有惹起別人的懷疑。故事裏也有說過,女主喜歡他的這份單純,幾乎是把他當做弟弟來看待的,也因為如此,林真也得到了男主的頗多幫助。


    要知道男主蕭子卿在原來的故事裏簡直就是金手指一般的存在,地位完全淩駕於京中四大家族之上,出身神秘,一直到故事大結局都沒有太詳細寫過男主的具體身份,但他在整個華州都可以說是無所不能。


    說起來,男女主也快要相遇了吧?


    話說,她要不要在男女主相遇之前先破壞一下女主對林真的印象?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她和林真不過匆匆一麵,也沒得罪他,他卻先在許海寧麵前給自己上了道眼藥,捏造事實,還說了那樣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引導許海寧誤會她。如果不迴報一二,豈不是太對不起林真的這番心思了?


    但是她要怎麽做才能像他那樣不著痕跡呢?


    她正想著,耳邊就傳來許海寧揶揄的聲音,“但是,青檸,你不覺得林舅舅好像有點喜歡你嗎?”


    她原本隻是擔心好友走錯路,現在知道青檸和林意之間沒什麽不可言說關係,她也就放心了。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總是喜歡八卦的,許海寧那麽安靜乖巧的人也不例外。但是蘇青檸就有些無奈了——前一秒還心事重重的擔心她跟林意有什麽,現在就有心情拿他們開玩笑了。


    果然,女人的心思和男人的一樣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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