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懷縣,王匡惱羞成怒地將案幾上的熏香爐,狠狠砸向傳令:“數縣皆反,還打著董賊的旗號,要為胡母班複仇!”


    “這些逆賊,狗賊,奸賊!……胡母班與某乃是姻親,為車騎將軍大義討董,某才含淚殺了他,心中何其之痛!”


    “他們不知某悲慟,居然還要舉兵討伐?!”


    不敢躲的傳令見銅爐飛來,隻敢抬手擋了一下,指骨好似一下被砸斷,疼得悶哼一聲,心中對王匡的怨恨瞬間湧起:狗東西!……聽你的說法,是你一點都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


    百姓黎庶都被你盤剝得都不能生存了,還得體諒感謝你的大仁大義?


    就在他不知該如何迴複時,從事韓浩匆匆入堂:“主公,大事不好,城外來了一群潰兵,說是河陽津那裏遭受董賊襲擊,他們被殺散逃過來的!”


    “什麽!……”王匡好似被踩到尾巴的貓,立時跳了起來:“快帶某前去看看!”


    韓浩見狀,不由神色一黯:主公這毛病,又犯了……


    自從被辟為從事後,便發現王匡有個很鮮明的特點:但凡聽到有關袁紹的事,表現都格外積極熱烈。


    記得有次陪同王匡見袁紹,那點頭哈腰,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的模樣,讓韓浩都有種心理上的不適。


    甚至感覺王匡屁股後要是有根尾巴的話,一定會對袁紹搖來搖去……


    到了城樓後,哨聲響動不斷,每個士卒都進入了作戰的位置。太陽才轉向西方,明晃晃白亮亮的照人雙目,倒是讓人向東看去一清二楚。


    “主公,那些人的確穿著車騎將軍部下的服飾。”一名士卒忽然開口,手指著遠處的潰兵叫道。


    “速速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王匡立時下令,心急如焚:“某要好生問問,車騎將軍那裏到底發生了何事!”


    “主公!”韓浩不得不生硬阻止,道:“董賊用計一向陰毒狡詐,如今河內數縣皆叛,局勢不明,我等焉知這夥潰兵是不是董賊麾下所扮?”


    王匡這才冷靜了一分:“元嗣言之有理,某也是關心則亂,生怕車騎將軍……唉!”


    說完,才不得不抽出幾分精力,認真看向那些逃來的潰兵。隻見那些人的確打著袁字大旗,但旗子已破,在夕陽的風中有氣無力地翻動。


    那些士兵衣衫不整,頭發蓬亂,有的身上包著布條,有的竟少了臂膀,隻餘血淋淋半段殘肢,一路行,一路滴淌著鮮血。


    領頭的將領更連頭盔甲胄都丟了,隻著一身染血的灰袍,他牽著戰馬步行,馬背上橫駝了一個人,隨著馬匹走動,那人下垂的手腳無力擺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見此慘景,王匡又開始蠢蠢欲動,急得手足無措:“殘虐董賊,竟敢如此欺辱車騎將軍,也不知道將軍到底如何了……”


    韓浩張了張嘴,想勸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畢竟,你永遠無法改變一隻舔狗。


    懷縣乃河內郡治所,又臨大河和漳水,自然是有護城河的。好在也不算寬,潰兵停在河外大聲唿喊,城牆上的人也能聽清。


    韓浩當即大聲喝道:“河內太守在此,前麵是哪支隊伍?軍情如何,派人上前迴話!”


    牽馬的將領急忙上前,伏身於地,抬頭顫聲道:“淳於瓊手下,第三曲第五屯屯將劉能參見河內太守!”


    “董賊突襲河陽津,匈奴單於夫羅,故西園司馬張楊兩軍皆反!車騎將軍邊戰邊退,戰情危急!”


    這句話如地裂天崩,王匡不由身子晃了晃,當即道:“車,車騎將軍還好麽?”


    “小人不知,被擊潰時見董賊麾下義子呂布,縱橫無敵,一心隻想取車騎將軍首級。將軍顏良怒吼上前阻擋,也不知孰勝孰敗!”


    一聽這個,王匡眼珠子都紅了,立時大吼道:“車騎將軍乃名門之後,千年難遇的人物,大漢的希望!……速速打開城門,與某同去馳援袁將軍!”


    聞聽這話,韓浩也差點瘋了,道:“主公,敵情尚且不明,切不可如此衝動!”


    說罷,又向城下大喝道:“爾等有何憑證?……河陽津為何突然被襲,我等為何一點消息都不曾聽聞?”


    “王使君!”劉能連連叩首,聲音悲憤:“我等千辛萬苦才殺出重圍,受車騎將軍之令來向此處求援!……”


    “至於河陽津突然受襲之事,小人也不太清楚。隻知變故突起,於夫羅高喊著什麽繡衣使,奉漢室天子之命除賊,縱兵闖入我等大營。”


    “張楊剛開始按兵不動,隨後見逆賊張遼衝入大喝一聲,他才隨即舉兵叛亂,也開始攻伐我等……”


    說到這裏,他幾乎泣不成聲,道:“小人逃來之時,隻知車騎將軍說過,王使君忠肝義膽,智勇兼備,定然會去救他的!”


    說著連連在護城河外磕頭,邊磕邊唿喊道:“使君!使君一定要去接應將軍啊,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王匡見狀更加心頭忙亂,眼前之人講話情真意切,不似有偽。


    韓浩還想阻止,可他已勃然大怒,氣急敗壞地跳著吼道:“韓元嗣,汝莫非要車騎將軍戰死才甘心!……”


    “此事不是明擺著的,董賊先挑撥了我郡數縣造反,牽製我等。暗中又聯絡了於夫羅和那張楊,裏應外合出兵河陽津,意欲一舉誅滅車騎將軍!”


    “車騎將軍一死,討董大業頃刻煙消雲散,漢室淪於董賊之手……汝,汝若還敢阻攔,某定斬不饒!”


    韓浩當眾被叱,麵色立時青一陣,白一陣。


    如若他是主將,必然會好生盤問清楚。但眼下王匡話都說到了這地步,他也無力阻止,隻能最後諫言道:“主公,懷縣乃車騎將軍最後的退路,不可不慎。主公可引兵前去馳援,卻不可放這支潰兵入城!”


    王匡哪在乎這些潰兵,心心念念全是袁車騎,根本沒空兒搭理。


    急匆匆下樓帶著精銳三千兵馬,前去馳援袁紹。隻剩下新招募的一千青壯,留給韓浩守城。


    戰馬奔躍至劉能身旁時,他還大聲喝了一句:“看汝也是同某一般的義士,可敢指引某前去馳援袁將軍?”


    劉能當即起身,精神一震:“有何不敢!”


    剩下潰兵眼見要入城,卻見吊橋又被收了起來。


    城牆上的韓浩抱拳施禮,道:“諸位對不住了,懷縣不可失,少時某會派人送去藥物糧食,還望諸位多擔待。”


    眾潰兵當即要鼓噪,但趴在馬背上的將領眼珠轉了下,微微擺手示意不可。


    待韓浩離去後,才喚人前來小聲道:“速去通知太史司馬,懷縣這裏出了點小狀況,讓他自作取舍。”


    董軍規定,前線最先聽到炮響的大兵,可憑實際情況做出相應的戰術改變。


    按之前荀攸的計劃,這些繡衣使騙出王匡的主力後,太史慈便匯合司馬懿等人兵臨懷縣。再由混入城中的“潰兵”繡衣使,打開城門一舉攻占。


    沒想到,懷縣居然有韓浩這般能人,讓他們的整盤大棋,出現了小小的變故。


    好在,接到消息後的太史慈也不如何氣餒,反而有些驚異:“臨出發前,太尉派人交給某一個錦囊,說是事情脫離控製時可打開。”


    “那就打開啊。”司馬懿對此見怪不怪:觀音菩薩這事兒,已讓他心服口服。


    但當太史慈打開錦囊看過後,神色就更怪了,甚至還有些生氣。隨即苦笑著將裏麵的紙交給司馬懿,道:“公子自己看吧。”


    字跡很醜,歪歪扭扭寫著:看什麽看,沒長嘴啊……身邊就有懿兒和董昭兩隻狐狸,不會去問問?


    其中‘懿’這個字,還是畫了一個圈來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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