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趙貴平迴頭看著賀明道。


    “賀大人,你我清楚,你都不能照看自己的妻兒,我更是沒能日日前往,這終究不是一個長久之計。”


    “我瞧著,再過些日子,貴夫人就要臨盆了,到那時,若是沒有好的產婆太醫在跟前候著,隻怕是要出事。”


    “這婦人生產原就是鬼門關外走一遭,即便是好生將養著尚且不知如何,又何況是在那樣的境遇下了。我實在是令夫人擔憂啊。”


    賀明本來就牽掛著自己的妻兒老小。


    平日裏因為沒有法子,所以特意避開,不讓自己去想這些事。


    今天聽得趙貴平說到這裏,心裏不由得悲從中來。


    賀明一撩衣袍,跪在了趙貴平跟前。


    “大人,我知道大人是聰明人,下官雖然愚鈍,可也讀過些書,說不知道大人與我說這些的用意,那便是裝糊塗。”


    “下官自幼家道中落,母親帶著我在鄉下,寡母洗衣,童子無靠,受盡了人的白眼。我的妻子又是在我式微時下嫁與我,多年來為我操持著家,教養孩子,侍奉母親。”


    “下官雖讀了幾年書,卻也記得當初先生的一句話:莫要把書讀迂腐了。”


    “大丈夫忠君愛國,可這忠軍的前提乃是君主賢明。如今的天子雖然胸有大誌,卻薄情多疑,手下我們這些人看似肱骨,可實則沒有一個是真心相待的。”


    “不僅臣下,大人既然有能耐潛入皇莊,自然也是知道的,朝中不少大臣的家眷都在那裏。名為休養,實為人質,圈禁起來,逼迫我們不得不忠心。”


    “多年來,多年來,想見一麵都是困難,這樣的日子,我們都是過夠了。”


    賀明說的聲淚俱下,字字都純然肺腑。


    “賀大人,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麽。這些話若是讓外人傳出去,隻怕陛下不知道要如何猜忌我呢。”


    “趙大人!”


    賀明跪著向前,一把抱住了趙貴平的小腿。


    “下官說句不怕死的話,下官在暗處看的分明,大人乃遊龍生於蛇腹,若是一直被壓著倒也罷了,偏偏上蒼給了大人化龍的機會,大人必然不會屈居人下。”


    “你是說我要造反?”


    趙貴平悠悠的說出了這句話。


    冷淡的聲音在倉庫裏傳開。


    這話任誰聽都是要人命的,從趙貴平嘴裏說出,卻又那麽的自然。


    仿佛這不是個什麽大事一般。


    趙貴平一動不動的觀察著賀明臉上的動靜。


    後者居然也出乎意料的震驚。


    賀明後退一步,行了一個大禮。


    伏在地上道。


    “下官不敢揣度趙大人的心意,下官不過是在給自己挑一個更好的主子,日後,不論主子作何決定,下官隻是盡己所能而已。”


    趙貴平抬眼與之對視。


    那雙眸子深不見底,好像多看一秒都會被人吸進去一般。


    賀明強撐著與之對視,掐著自己的大腿,不讓自己躲避。


    就在賀明馬上就要撐不住的時候,趙貴平的嘴角蕩起一抹微笑。


    原本那微笑隻是淺淺的一抹,但是卻隨著賀明眼中的差異浮現,那笑意竟然愈發的深了。


    趙貴平起身,開口說道。


    “我會想辦法把你們的家眷盡快的接離皇莊,但是得給我個時間想想辦法。”


    “我想你也是大概知道那些人是和你一般的人物,有些話我不適合說,隻能由你來說。”


    賀明知道趙貴平這話的意思意味著什麽,隨機千恩萬謝的叩了頭。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將此時辦的幹淨漂亮,絕不讓別人抓住一點錯處。”


    趙貴平擺擺手道。


    “你先下去吧,今晚的事情,明日陛下自然會問你,無需遮掩什麽,實話實說就好。”


    “是,下官告退。”


    賀明離開,趙貴平看著這一庫房的金銀珠寶陷入了沉思。


    在賀明這裏,趙貴平是有賭的成分的。


    不過是那日自己在外麵看著這賀明神色似乎不對,迴去之後細細的著人打聽了。


    得知這賀明時常打探皇莊的事情,又詢問些婦人生產之事。


    結合時間日子,推算出來一二的。


    隨後又秘密的潛入皇莊溜了一圈,這才發現這皇莊的機密所在的。


    若是這賀明辦的好的話,自己便可以籠絡一部分的朝臣。


    如此也算是真的在朝堂之上有了一席之地了,再不是孤身一人了。


    趙貴平眼前不由得浮現出那玄景帝在昏暗的大殿裏的模樣。


    玄景帝處處算計,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雖說禦下要時時查點,不然天長日久了,難免要起異心。


    可是若是過分猜忌,便會寒了臣下的心。


    何況這些人又都是有本事有能耐的。


    本就是恃才傲物之人,怎可如此被人踐踏。


    玄景帝實在是小看了這些文臣了。


    也小看了自古以來士大夫的文人氣節。


    這才生了嫌隙而不自知,給了趙貴平可乘之機。


    但是,若是這賀明辦不好的話,自己和玄景帝之間的這層窗戶紙就算是破了。


    趙貴平甩甩頭。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到底是要冒些風險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這雲南王和朝臣的一樁事。


    現下已經鎖定了,這東西應該就是雲南王的了。


    那麽這雲南王又是要送給誰的呢?


    “啪!”


    趙貴平將箱子緩緩合上。


    “來人,放出去消息,就說錦衣署將這今晚這一樁竊賊的東西都扣下了。後續的事交由錦衣署查辦。”


    ……


    與此同時,京城東街長樂巷子裏的一處宅門內。


    “你說什麽!被官兵攔截了?!”


    吳雲飛迴頭看著下麵來報的小廝,臉上滿是質疑之色。


    “千真萬確,連那一隊走鏢的都扣下了。說是突然糟了蟊賊,幾番打鬥,最後引來了官兵,便一並押送刑部大牢了。”


    “哪裏來的消息,可是可靠?”


    “是咱們的人在刑部花了銀子打探出來的。”


    “那那車貨呢?!”


    吳雲飛上前一把抓住了小廝的衣領。


    “聽說上麵指派了錦衣署的人去查這件事,貨應該也被扣在錦衣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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