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辯匆匆趕到長秋宮時,他的二舅何苗已經在宮內了,正在與何皇後說話。


    兄妹二人正有說有笑,忽見趙忠含笑入內稟告:“皇後娘娘,史侯來了。”


    何皇後有些,命趙忠將劉辯帶入,待看到兒子時,她驚訝地問道:“辯兒,你怎麽來了?”


    劉辯拱手解釋道:“孩兒得知二舅進宮,特來向二舅道賀。”


    說話間,他的目光投向殿內那個消瘦的身影,正是他二舅何苗。


    他的兩個舅舅,大舅何進、二舅何苗,劉辯都是見過的,前者長得十分魁梧碩壯,而後者卻很是消瘦,二者的容貌亦大不相像。


    這是當然的,因為何進是其父何真與早故的前妻所生,而何苗則是其母舞陽君先與朱氏所生,隨後改嫁於何進,又生下何皇後與小何氏。


    因此,何苗就算叫做朱苗也不為過。


    當年在初看這段曆史時,劉辯就覺得這家人的關係十分複雜,首先是何進與何苗,他倆是真正意義上‘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其次何進與何皇後、小何氏,以及何苗與何皇後、小何氏,分別是同父異母、同母異父的兄妹。


    關係如此複雜的家庭,就算是一般人家恐怕也要鬧出不少事來,偏偏何氏還成為了外戚,對於漢室而言簡直就是災難。


    “恭喜二舅官拜車騎將軍,封濟陽侯。”


    走到何苗跟前,劉辯拱手祝賀道。


    在劉辯的觀察下,何苗眼中微微流露幾絲驚訝,隨即露出一個在劉辯看來頗為靦腆的笑容,拱手平靜迴道:“多謝史侯。”


    “啊?”


    劉辯故意裝作驚愕的樣子,迴頭看向何皇後。


    果然,何皇後也埋怨道:“二哥,辯兒是你外甥呀,為何要這樣生疏?”


    何苗露著靦腆的笑容,搖搖頭說道:“禮不可廢。”


    見此,何皇後輕歎一口氣,對劉辯解釋道:“辯兒,莫要誤會你二舅,他從小就這樣……”


    從小?


    劉辯帶著幾分驚訝與審視看向何苗,心中隱隱猜到了幾分。


    其中原因,多半是因為何苗尷尬的出身,畢竟他是其母嫁給何真時帶去的‘拖油瓶’,是其母與前夫之子,而何家雖然談不上名門世家,可在這個年代作為屠戶,家中肯定是有些錢的,否則怎麽賄賂同郡的郭勝?


    就好比同為屠戶的張飛,家中有莊子、有桃園,還能征募五百名鄉勇與劉備一同起事,何家應該也不會差。


    似這般家境殷富的何家,何苗作為拖油瓶來到何家,肯定少不了受到歧視,久而久之生性變得孤僻,倒也不奇怪。


    此時,趙忠命人搬來兩把椅子,一把給何苗,一把給劉辯。


    待二人坐下後,何皇後又與何苗聊了起來,似乎在聊拜祭父親何真的事:“……算算日子也快到了,母親又催地緊,二哥你先張羅一下,迴頭帶母親去拜祭。”


    “好。”何苗點點頭,旋即又問道:“要通知大將軍麽?”


    何皇後複雜地歎了口氣:“迴頭我來與他說吧。”


    “好。”何苗再次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從旁,劉辯暗暗嘀咕:史料稱何苗與何進不親,還真不是虛構。


    仔細想想也是,一個是何家的嫡長子,從小備受巴結,一個連庶出都算不上,飽受歧視,這兩兄弟能走到一起就奇怪了。


    接下來的時間,何皇後與何苗與聊了好一陣子,大多數時候都是何皇後在說,而何苗則是靜靜聽著,偶爾點頭,哪怕迴話也是十分簡短的‘嗯’、‘好’之類的話。


    明明何苗是兄長,何皇後是妹妹,但在旁人聽來卻仿佛顛倒了過來,仿佛何皇後才是長姐,正在叮囑弟弟。


    良久,兄妹二人結束了談話,旋即何苗便到長秋宮的偏殿拜見其母舞陽君去了。


    趁機機會,劉辯跑到何皇後身旁,故作不解地問道:“母後,二舅他是不喜歡我麽?”


    何皇後猜測可能是二哥之前的表現讓自己的兒子誤會了什麽,搖頭說道:“為娘不是說了麽,你二舅他從小就這樣……有些事為娘不好多說,總之你二舅小時候在家中吃了不少苦,因此性情才變得孤僻,不喜與外人接觸。”


    劉辯暗暗點頭:看來他的判斷應該是正確的。


    不多時,何苗自殿內走出,拱手向何皇後告辭,劉辯趁機喊道:“娘,我替你送二舅。”


    “好。”何皇後笑著答應,而何苗則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劉辯,但也沒有多說什麽。


    舅甥二人走出長秋宮,身後遠遠跟著趙淳與兩名小宦官。


    足足走出二十餘步,二人都沒有開口。


    劉辯抬頭看向何苗,仔細打量這位二舅。


    據說他觀察,何苗大概三旬左右,容貌其實並不算差,隻是帶著幾分陰鬱,再加上不喜言談,難免讓人感覺冷漠。


    他正打量著,忽然何苗亦轉頭看向他,舅甥二人目光相撞,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呃……”


    可能是覺得自己身為長輩,有責怪率先打破這尷尬的局麵,何苗雖然一臉不適,但開始給出了一個話頭:“聽皇後說,最近史侯做學問十分努力?”


    見何苗憋半天才憋出這麽一句,劉辯忍不住想笑。


    不得不說,這位二舅的表現讓他不禁想到了一個患有輕度社恐症的朋友。


    他敢打賭,隻要他這時候迴一個‘嗯’,這位二舅保準無法立刻把話圓迴來。


    不過還是不試了,畢竟劉辯的目的是與這位在曆史上枉死的二舅搞好關係。


    為何說枉死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在何進身死的那一夜,何苗也恰巧也在宮中,且不幸撞見了何進的部將吳匡。


    當時吳匡大唿:“何苗同謀害兄,當共殺之!”


    何苗想要逃跑,結果被吳匡的人四麵圍定,砍為齏粉。


    那麽問題就來了,首先,何苗當時在宮內做什麽?


    其次,為何沒有何苗隨從衛士的描述?


    要知道,何苗可是河南尹、車騎將軍,主管河南的軍政,職位相當於後世北京市高官,況且手中又握有兵權,結果莫名其妙在宮內被砍死了?當時何苗在宮內做什麽?


    莫非是像董卓一樣,擅自入宮,禍亂嬪妃與宮女?


    還是說,他是受被張讓欺騙的何皇後請求,入宮準備一同勸說何進,阻止何進鏟除宮內宦官的?


    很顯然是後者。


    但遺憾的是,張讓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選擇殺死何進,他欺騙了何皇後,騙何皇後將何進召入宮內,好讓他們亂刀砍死,而何苗也因此不幸受到牽連。


    倘若說何進是有勇無謀,那麽何苗就真是死得冤枉了,明明是被何皇後請來勸說他們的兄長何進,結果卻被卷入雒陽宮變,堂堂河南尹、車騎將軍,就這麽被亂刀砍死。


    也難怪曆史上何皇後在臨死前隻痛罵何進無謀,卻不說何苗,因為她也明白,她二哥也是被牽連的,死得十分冤枉。


    至於當時為何沒有何苗隨從、衛士的描述,看今日何苗的表現就知道了,他連跟自己親外甥呆在一起都感覺不自在,又如何忍著一群衛士跟著他?


    可能在他看來,與其強忍不適培養忠心的衛士,還不如隻身自由自在。


    或許正是因為這,到了危機關頭,何苗身邊連一個能擋刀的衛士都沒有,堂堂手握兵權的外戚,就這麽被一群亂兵給殺死了。


    冤枉,實在是死得冤枉。


    想到這裏,劉辯就忍不住又要罵何進一句:無謀莽夫!


    “嗯!”


    腦海中閃過諸般念頭,劉辯點頭迴應了何苗,旋即與後者尬聊起來:“……聽說滎陽賊鬧地很兇,沒想到二舅僅用二十來日便平定了,真是厲害。”


    “史侯繆讚了,滎陽賊雖號稱數萬,實則隻有數千人,且衣甲不全,就算換做他人率軍去征討,亦能全勝。”


    “那……呃,二舅也殺人了麽?”


    “殺了幾個吧。”


    接下來的時間,大多數都是劉辯在詢問話題,至於何苗,看得出來他其實也很努力地在迴答,但說話的水平實在很差,很容易冷場。


    一直到距離宮門僅剩數十丈遠時,何苗這才主動說道:“史侯就送我到這吧,再送下去……不太好。”


    聽到這話,就連劉辯也感覺這位二舅活地實在是太謹慎了,簡直不符合其外戚的身份。


    不過話說迴來,也是因為發現這位二舅如此慎重、冷靜,劉辯心底才愈發對其抱以厚望。


    畢竟這樣一位舅舅,日後著實不太可能與他爭權。


    “那好吧。”


    劉辯拱拱手說道:“我就送二舅到這,日後有機會,我去找二舅玩。”


    何苗驚訝而意外地張了張嘴,旋即露出一個略顯靦腆的笑容:“好。”


    “那我迴去了。”


    “臣恭送史侯。”


    “二舅,都是一家人,莫要這麽生分啊……”


    “好吧。”


    片刻後,何苗看著劉辯離去的背影,臉上閃過幾絲疑慮。


    他也不明白他這個隻見過一兩麵的外甥為何表現地希望與他親近的樣子,不過這種感覺並不壞。


    畢竟若非情況特殊,以他這個歲數也早已膝下有子,又豈會無兒無女?


    目視著外甥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何苗這才轉身走向宮門,乘坐馬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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