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烏滇覆滅(一)


    透過氈牆上的格子窗,望著外邊一天天枯黃的草地,強大烏滇部落的主人,首領須卜都恩卻忍不住地歎氣。冬天還沒到來,可他感到這幾天無比的寒冷,發自內心的寒冷。


    誰曾想到,烏滇、拓野兩部五千多騎兵,隻是簡單地去千裏外的一條商道設卡收費而已,竟然會被人殺的一個全軍覆沒,三千多烏滇勇士一個都沒跑迴來,而自己最為器重的大兒子極有可能已經皈依長生天的懷抱了。若不是拓野部主將拖哈瓦前些天倉皇地逃過這裏時,向自己通報了這一消息時,恐怕自己還蒙在鼓裏呢!冬天就快要來了,但這個冬天卻比以往都更加寒冷,空氣中帶著一絲絲死亡氣息。


    從托哈瓦口中知道這一噩耗後,須卜都恩強忍住內心的悲痛,打起了精神,緊急召集了各氏族的頭人、長老商討對策,看看該如何應對這一局麵。作為東漠草原頗具威名的部落,烏滇部落雖說排不進前十,乃至前二十,可也絕非泛泛之輩。


    數十年的積累,烏滇部擁有了如今稱霸莫頓河平原的強大力量,擁有三千餘帳,一萬多族人,若再加上數千奴隸,恐怕有著小兩萬人口,占據了莫頓河最好的河段,最肥沃的草場,轄製莫頓河流域附近七、八個大小部落,近八千多人。


    三千多騎兵全軍覆沒,無疑給了烏滇部落一擊重拳,使得烏滇部受到了深入骨髓的重傷。必須要牢牢鎖住這個消息,否則烏滇部落就無法有效地轄製那七、八個大小部落,還要盡快地逼迫莫頓河平原上各部落提供部落戰士,糧食物資,盡快地恢複元氣。實在不行,那就隻能武力吞並幾個小部落了,順便殺雞儆猴,露一露烏滇部的強大肌肉,看看還有哪個部落敢有異動。


    烏滇部落的當務之急,便是重新聚集一支強大的部落兵馬,無論是為三千烏滇兒郎報仇,還是震懾莫頓河平原的諸多部落,乃至是北方幾個強大部落的威脅。烏滇部吹響了號角,點燃了狼煙,派出了一個個傳訊騎兵,命令在外放牧的族人迅速迴歸營地備戰,讓各氏族的氏族武士聚攏,聽候調遣。


    一係列緊急命令傳下去之後,一、兩天之內,一個個在外的牧民陸續迴到烏滇老營,共有一千多名男丁聚集起來,攜帶著自家的彎刀、弓箭、戰馬,隨時準備跟隨在首領的身後,掠奪外族的牲畜、財物、女人孩子。


    一路上,拉姆可百騎隊混入兀邏戰士的隊列中,探查著沿途的地形地貌、部落分布等,一行人盡量避開沿途部落草場,唯恐被烏滇人提前發現了行跡,讓他們有了提防,給這次的偷襲行動增添不必要的損失。


    三百來裏路,一邊借助兀邏隊伍的掩護,一邊拉姆可百騎隊偷偷散開,擴大探查範圍,化整為零,一支支十騎隊掃蕩了沿途發現的烏滇巡邏遊騎,防止烏滇巡邏騎兵發現身後的上千柔黎精騎。有驚無險,拉姆可一行終於順利地接近了烏滇部老營牧場。


    拉姆可百騎隊的偵查能力、騎射馬術、陣列配合,斬下一個個烏滇巡邏騎兵的人頭彷如切瓜一般,更是引得數百兀邏戰士的側目崇拜,兀邏部落的少族長—忙迭可更是對這次突襲的成功添了幾分信心,也大概知道了為何老爹要聽從烏洛蘭叔叔的建議,選擇加入柔黎部落。


    “拉姆可大哥,你們可真是了不起啊,又幹掉一支巡邏騎兵了!”忙迭可策騎趕到拉姆可身旁,看著混入自家隊伍中的柔黎百騎隊,再掃視一眼兀邏部落戰士,心裏無奈地暗歎一聲。


    “我手下這些兒郎還不算什麽呢,你要是看到首領那些侍衛衝鋒陷陣的勇猛,那才叫一個厲害呢,嘖嘖嘖,這時候,我真羨慕穀卑希那個家夥……”


    “拉姆可大哥,三十裏外就是烏滇人的老營牧場了,我以前跟隨我阿爸來過這裏幾次。這片牧場是莫頓河平原最肥美的草地,即使是冬天,莫頓河水也蜿蜿蜒蜒地向著遠方流淌著。再加上上遊數十裏處避風的河穀草地,烏滇人冬天在那堆起一座座恍如小山狀的草料,喂養著那裏的數萬頭牛羊馬匹,那可是富得流油啊!”翻過一座低矮山丘,忙迭可伸出馬鞭指著前方向拉姆可介紹道,口裏忍不住地吞了幾口水。


    默默地注視遠方的草原一會,拉姆可低頭朝著一旁的親衛叮囑了幾句,讓他趕到首領麵前匯報這裏的相關情況。隨後,拉姆可、忙迭可兩人便尋找一處小樹林,下令隊伍休息、警戒,等待身後大部隊趕上來。


    小半天後,太陽完全沉入天際,最後的餘暉也漸漸地消失在地平線,天色慢慢晦暗下來,傍晚悄悄來臨。烏滇大營數十裏外的樹林中,赫離抬頭看了看隱約閃爍的繁星,它們彷如長生天的眼睛注視著大地,觀察著騰格裏大草原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枝。赫離邁開步子,迴首看著那一千多柔黎精銳騎兵,還有五百多兀邏戰士,近兩千人靜靜地等待著自己的命令,自己的一句話將會改變遠處烏滇部近萬人的命運。


    在騰格裏大草原,盛行的就是殘酷的叢林法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在這裏赤裸裸地體現出來。隻有強者才能夠生存下去,隻有強者才能夠生存得更好。一個部落的強大之路往往是踏著其他部落出來的,彎刀、弓箭作為樂器,一路上伴隨其他部落的哀鳴聲、哭泣聲,戰馬嘶鳴聲作為配音,血與火永遠是騰格裏大草原的主色調。


    “上馬,出發!”赫離對著身旁幾個百騎長發號施令。隨即,上千柔黎精騎在自己十騎長、百騎長的命令下,依次開拔,控製馬速,緩緩動起來了。五百兀邏戰士作為輔助兵,匆匆地跟著身後。


    二十裏,十五裏,十裏,五裏……


    “轟!”上千精騎猛然加速,夜空中灑下淡淡的月光,整個隊伍猶如一道大河在刹那間決了口子,一瀉千裏之勢朝著不遠處的烏滇老營衝了過去。


    唿嘯的夜風,帶著仿佛冬季的寒冷,夾雜著隆隆的馬蹄聲和濃烈的殺氣,彌漫在這片草場之上。


    “敵襲!”一個營地外巡邏的騎兵循聲一望,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


    隆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烏滇大營都可以感到地麵震動,青壯男子慌亂地拿起彎刀、弓箭,飛快跑出氈帳,驚恐地發現來敵已經快要衝到營地了。烏滇青壯張弓射箭,試圖用一支支箭矢迫使敵人離開,隻是匆忙之間,天色又黑,射出的箭矢茫無目標,似乎無法給來敵造成重大傷害。


    忽然,一波箭雨從天而降,恐怕不下數百支箭矢,瞬間收割木欄附近數十名牧民的性命,迅速清出一片血染的空曠草地。前排柔黎騎兵熟練地扔出一條條套索,拉倒了一根根木柵,簡陋的營地木欄瞬間變得千穿百孔。


    衝鋒的柔黎騎兵如洪流般跨過了倒地的木柵,紛紛鬆開了指尖的弓弦。“嗖、嗖、嗖”上千支箭矢破空而來,無論是正在拉扯戰馬企圖殺敵的青壯男丁,還是剛剛掀開帳簾走出帳外的老弱牧人,都被這一波箭矢覆蓋在內。


    烏滇大帳,首領須卜都恩在帳內踱步徘徊,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總感覺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般。可他苦思冥想幾番之後,卻始終是想不到是什麽事。直到聽到外麵的守衛巡邏大帳的來迴走動聲,他猛然想到,一般傍晚時分就會有大營外的巡邏崗哨派人迴來匯報的,可如今,都入夜了,怎麽還沒消息呢?


    大帳外,須卜都恩召集了須卜氏族的家族衛隊,這也是他最精銳、最信任的首領親兵,隻有不足三百人的規模。長期作為首領大帳的守衛,又因為匆匆忙忙地聚集過來保護首領,大部分親兵都沒來得及上馬,隻能提著盾牌,舉著彎刀,把首領護在身後。


    “首領,走吧,我們衝出去!”


    “首領,走吧!”


    “首領!”


    須卜都恩沒有理會親兵們的苦苦勸說,似乎看不出來他現在麵臨的困境,冷靜沉著的臉色,深邃的眸子盯著營盤外,多年的戎馬生涯,草原征戰,他可以判斷出周圍至少有著上千騎兵,絕不是烏合之眾,而是一支訓練有素、配合有序的精銳騎兵。


    “阿古達木,帶著衛隊親兵,保護夫人、稗狸他們幾個突圍,護送他們會剌吉都部,快點!”須卜稗狸正是須卜都恩的二兒子,已經十八歲了,剌吉都部則是自己妻子的娘家。


    被扇了幾個耳光的阿古達木,兩行熱淚落下,朝著自己的主人,重重地叩了幾個響頭後,帶著兩百多親兵轉身離開。


    緊握住刀柄,須卜都恩騎上了親兵牽著的戰馬,領著數十親兵義無反顧地朝著營地的缺口處衝過去。他是烏滇部的首領,上萬族人的頭狼,身為部落之主的尊嚴不允許他不戰而逃,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烏滇草場。


    “分頭前進!”幾個百騎隊按照首領的計劃,分成幾隊,恍如三把泛著寒光的匕首在黑夜中紮進烏滇大營。


    馬上的兀格微側著身子,借助馬力的衝擊疾馳的戰馬,揮起手中的彎刀順勢砍中了一名正欲開弓射箭的男子,又一擺韁繩,疾馳的戰馬重重地撞倒一個拿著木矛的烏滇少年。


    “兀格百騎長,那邊,一支精銳騎兵朝著庫尼亞斯百騎長那兒衝過來了,隻有幾十人,個個都悍不畏死,造成了不少兄弟死傷,領頭的好像是是個大人物!”


    “還有多遠?”兀格調整好座下戰馬,朝著親衛所指方向看去。


    “三百米左右!”


    “走,我們過去庫尼亞斯百騎長那邊,弓箭準備!哈哈哈,讓庫尼亞斯欠我們百騎一頓豐盛大餐,跟我殺!”兀格兩腿一夾馬腹,驅動戰馬朝著庫尼亞斯衝了過去。他的身後,百騎緊緊地跟上百騎長,柔黎弓擺置馬肚邊,隨時抽弓可以射殺一切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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