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


    倫敦的雨,無休無止,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天地之間,全是叮咚作響的雨水聲音,很吵鬧,也很靜謐。


    已經入春了。


    倫敦的氣溫驟然上升,已然不如深冬時節的那般寒凍刺骨。


    可,下雨之時,溫度仍然是很低的。


    霍寒景立在浴室門口。


    身上仍然穿著皺皺巴巴不停淌水的衣服,並沒有去換掉。


    此刻他周身都冷得沒有什麽溫度。


    屋內的暖氣,也沒來得及去開。


    他隻是站在那裏,紋絲不動。


    而浴室內,每隔幾秒鍾,便會傳來時念卿喊他名字的聲音。


    雖然音量不高,但霍寒景聽得出來,每次她喊他名字的時候,聲音都是很緊張的。


    霍寒景知道,這次他沒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裏,著實嚇住她了。


    他不知道她在門口站了多久。


    適才,他看見她衣服都濕透了,讓她去浴室洗個熱水澡。


    然,時念卿卻隻是死死地拽著他的衣服,根本沒有去洗澡的意思。


    那模樣,深怕他趁著她洗澡的時候,再次走掉似的。


    他答應她,站在門口等她,她這才非常不情不願去洗澡。


    隻是,從進入浴室開始,她一會兒一個“霍寒景”,沒聽到他的迴應,她立馬就要開門從浴室出來。


    女人洗澡估計都是慢慢吞吞的,從頭到腳洗得格外細致。


    平日的時念卿,洗澡沒有一兩個小時,是出不來的。


    可是今天,她進去不到十分鍾,便出來了。


    連吹頭發的時候,她都開著浴室的門,時不時從鏡麵去看霍寒景的身影,是否還站在門口。


    時念卿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眼神仍然可憐巴巴的。


    她伸出手就要去抱霍寒景的腰。


    不過,她整個人還沒貼在霍寒景身上的時候,霍寒景忽然發現了她臉色的異常。


    他抬手,掐住她的下巴。


    垂著黑眸,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她臉上還隱隱沒有消褪的指痕。


    他問她:“你的臉,怎麽迴事?!”


    之前她滿臉是水,頭發又淩亂地糊在臉上,他根本就沒發現。這會兒整理了番後,這才看清楚,居然有掌印。


    時念卿並沒有迴複他,而是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裏鑽。


    時念卿的眼睛,又紅又腫。


    霍寒景從來沒見過她的眼睛裏,布了那麽多的血絲。


    想必這幾天,她都沒有休息。


    他進去洗澡的時候,讓她先迴房間睡覺,不用等他。


    然而,霍寒景洗澡出來之時,時念卿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站在那裏。


    淩晨兩點。


    霍寒景瞧見明明已經困到極致,卻仍然死命撐著眼睛,強迫自己不要睡過去的女人,他好看的劍眉不由得深深皺了起來。


    他動了動嘴唇,低聲說道:“困了,就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時念卿卻怎麽也不肯睡。


    她說,她害怕自己在做夢,夢醒之後,他根本沒有迴來,或是,醒來以後,他又走了。


    霍寒景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跟她說。


    最後,時念卿還是沒熬住,睡了過去。


    隻是,她似乎睡得並不沉穩。


    期間,一直像隻無尾熊一樣,緊緊地抱著他的胳臂。


    霍寒景也很困。


    這些天,他也沒有休息。


    可,此刻,他卻沒有半分的睡意。


    房間的角落,綴著兩盞壁燈。


    借著幽暗的光線,霍寒景的視線,一直都盯著她埋在他懷裏隻露出半張側臉上的手指印。


    泛著烏青。


    說明已經有些時日了。


    其次,單從目前的痕跡,便可以想象出,被打的時候,她的臉腫得有多厲害。


    而,剛剛時念卿躺床上說口渴,讓他去幫忙倒杯水,喝水之時,她疼得眉頭皺成一團的樣子,想必嘴裏也有口子。


    霍寒景抬起手,指腹剛碰到她臉上的指痕,時念卿眉頭便立刻皺了起來。


    似乎很疼。


    霍寒景不敢在碰。


    雨,仍然下得很大。


    愈演愈烈。


    天地之間都是茫茫的水聲。


    霍寒景任由懷裏的女人摟著他,久久沒動。


    他幽黑的視線,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立在床腳方向的時念卿專程放衣服的衣櫃。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其中一格專門放置女士包的衣櫃,還放著那款限量版的芭比娃娃。


    霍寒景好幾次試圖從床上起身。


    然,明明看著誰得很沉的女人,卻在他剛剛挪動身體的刹那,便立刻有驚喜的跡象。


    最後,一整晚霍寒景都沒成功起身去拉開衣櫃。


    還是第二天,時念卿睡醒的時候,霍寒景說他肚子餓了,她起床去廚房幫他煮飯後,他這才得空拉開了那個衣櫃。


    霍寒景也不清楚,當初在看見這個芭比娃娃的時候,自己心裏莫名起了火。


    時念卿買的時候,他是知道買了兩個。


    一個,寄去了m帝國的總統府,送給了言慕煙的女兒。


    而這一個,他以為是她要送給她自己的女兒。


    可是,他不明白,她為什麽會一直留著。


    她與宮梵玥結婚後,生了孩子,孩子自然是要養在宮家的。


    時念卿與宮梵玥不和睦,霍寒景一直以為是她想要找合適的機會,把這個芭比娃娃送給她的女兒。


    霍寒景不開心,或許就是因為她如此心心念念惦記那個女兒。


    盡管他清楚明白一個道理:那個跟她有血緣關係的女兒,是她這輩子都無法割掉的牽掛,她給她買個禮物,很應當。


    但,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尤其是想到那個孩子會叫宮梵玥父親。盡管那個孩子跟宮梵玥沒有半點的血緣關係。


    霍寒景自從在她的衣櫃裏,看見過那個芭比娃娃之後,便再也沒有開過那格衣櫃,因為他害怕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暴脾氣,把那芭比娃娃給扔了。


    然,昨天寧陽卻在夜總會告知他:那個孩子死了。


    在三年前,他離開帝城的那天,便死了。


    寧陽還說,時念卿那天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滿身都是血,整個帝國軍區醫院的醫生,全部向宮梵玥下了病危通知書。


    霍寒景詢問寧陽,時念卿為什麽會那樣。


    寧陽迴複道,宮梵玥在帝國醫院的相關事宜,皆是由副院長負責。他不太清楚。他隻說:時念卿被人捅了一刀,連肚子裏的孩子都沒能幸免。


    寧陽還說,宮梵玥對於這件事,是對外保密的。所以具體時念卿被誰給捅了刀,他都不知道。


    好幾次想從副院長那裏套口風,對於此事,副院長卻很警覺,絕口不提。


    寧陽當時在包間裏,猶豫了很久,他這才說了句:“爺,有件事,不知道應不應該跟你說。”


    霍寒景問他:什麽事情。


    寧陽說:“時小姐醒來以後,曾抱著那個孩子找到我,要求我幫那個孩子做了個dna鑒定,她說,整個s帝國除了我,她再也不相信任何的醫生會替她保密。”


    霍寒景問寧陽:“什麽dna鑒定。”


    寧陽說:“是關於你與那孩子的鑒定。而鑒定的結果顯示:那孩子,居然是你的。”


    時念卿用最快的速度,做好早餐,去房間叫霍寒景起床吃飯的時候,卻在推門的刹那,瞧見霍寒景坐在床尾的位置,手裏,拿著那盒沒有拆開的芭比娃娃,正在發呆。


    房間裏的窗簾,沒有打開的緣故,所以,光線很暗。


    時念卿站在門口,有點不明白霍寒景好端端的,忽然拿起她衣櫃裏的芭比娃娃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走過去,很自然從他手裏拿過芭比娃娃,她轉身一邊重新放進衣櫃裏,一邊詢問道:“你怎麽突然拿芭比娃娃做什麽?!”


    她尋思著,s帝國的祭祀大典即將到了。


    等到那天,她就把這個芭比娃娃,當做生日禮物,給她的女兒燒過去。


    言慕煙說的,肉肉在收到芭比娃娃的時候,可開心可歡喜了。


    女孩兒,都喜歡芭比娃娃。


    這限量版的芭比娃娃,更是精致好看,自然會比一般的芭比娃娃更逗小孩子喜歡。


    時念卿想:五月,收到的時候,肯定會特別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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