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白何差點兒噴笑。


    這種愚笨的假話,也敢拿來訓斥?


    可是,他立即明白過來,老太太的水深著呢,她豈會不知這是假的?不過是由豔女相片聯想到遷腳坊,可苦於沒拿到證據,借此警告白何罷了。


    白何看看天空,遼闊碧藍,無邊無際。


    漫漫長空裏,好像有二雙青筋暴突的手,在其間若隱若現,忽成吊套,忽成扼狀,漫天晃悠,不由得長歎一聲。


    按照平時的習慣。


    上樓後都是老伴兒先進屋,白何稍後進去,以免錯開香媽在兒子家拾掇。


    於是,上樓時白何有意拉開距離,吊在老太太後麵,慢慢騰騰的數著石梯。走到四樓轉角,在堆碼得整整齊齊的巨大紙堆前,白何停了下來。


    紙堆利用不大的空間。


    外麵用幾塊空調盒紙板豎起。


    搭成一個仿小屋模樣,其餘的就隻管往裏堆就是。一看就知道,這一定是香爸的傑作,除了他,香媽和小倆口都不可能有這閑心和手藝。


    白何從其間,隨手拈起塊紙板瞅瞅。


    原來是快遞盒,橫著瞧瞧,寄方收方姓名地址手機號,甚至家庭電話號碼,一應俱全。這讓白何有些愕然。


    他知道平時堆到一定程度。


    香媽總是讓預約的拾荒販,來家稱重收走。聽老太太說,真別小看了這一堆紙板舊報紙易拉罐什麽的,香媽賣後就是全家二三天的菜錢,長此以往,真有帳算。


    可是,廣播和報紙不都在提醒。


    這快遞單成了客戶情況泄露的最大禍害?滬上己發生了好多起,利用從快遞單竊取情況的入室盜竊案;有二起還因為被盜家裏有老人,結果被盜竊犯殘酷殺害。


    白何幾下撕掉了紙盒上的快遞單。


    想著一定得把這事兒給小倆口和親家,都提醒提醒。


    開了門,但見老伴兒端端正正的坐在沙發上,指指緊關著門的大小屋子,對自己示意別搞出太大的聲音。平時早走了的小倆口,居然都在家裏?


    這讓白何有些不習慣。


    忙返身輕輕關上房門,再躡手躡腳的移過去。低低的問到:“彤彤還在睡呀?”老太太指指隔壁,白何明白了便放下背包,在沙發上坐下。


    不防老太太瞪他一眼,自己往一移移,繼續玩自己的手機。


    這樣,秋高氣爽的清晨,老倆口就像被老師留下的小學生,緘默且規規矩矩的,坐在兒子幽暗的小客廳裏。白何默默地打量著,這套何曾熟悉的小二室一廳。


    平時如果收拾順當整齊,還勉強看得。


    可現在真是“慘不忍睹”,稍不注意就一屁股坐著個灰太狼,背後卡著個喜洋洋……外麵陽光明媚,室內卻陰暗幽黑,一股難聞的夾雜著各種味兒的味道,在室內彌漫。


    無論春夏秋冬,小倆口都喜歡把門窗關得緊緊的。


    最初這讓老倆口不能忍受。常常是自作主張開窗通氣。每次兒子也不說什麽,都是默默關上;妙香呢,就常常感冒咳嗽……


    結果,老倆口隻好強迫自己,接受這種生活狀態。


    好在每年來上海也就個把月,走了也就算了。現在卻不同羅,沒法!老伴兒倒可以玩著手機聊以自娛,白何就隻好呆坐著,默默的聽著窗外的鳥叫,還有自己的心跳。


    他實在忍受不住了,便站起來。


    想到洗手間開窗透透氣,可被老伴兒一把拉住,狠狠往沙發上一按。又呆坐會兒,白何突然感到自己喉嚨癢癢,一張嘴忍不住咳嗽二聲。


    突!卻被老太太一把抓起自己的開襯,捂在了嘴巴。


    “吭吭——吭!哎呀,你,”白何被悶得漲紅了臉,雙手去推她。可老太太力氣更大,不但雙手死死的捂著,還趔過身子壓在上麵。


    這讓白何感到憋悶得慌,又有點哭笑不得……


    小屋門一響,白駒出來了,不喊人也不看人,倒拎著平板電腦,踢踢噠噠的走到洗手間,卡嗒一聲關上了門。


    白何趁機推開了老伴兒,使勁兒的大喘特喘。


    然後生氣的瞪著她:“搞啥名堂?顧兒子不顧老子,想憋悶死我哇?”老太太就小心翼翼的指指洗手間,再指指仍著門的大屋,這越發讓白何生氣。


    他就覺得奇怪,這老伴兒對自己個性獨特。


    來不來就頤指氣使,命令連連,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可對兒子媳婦,卻越來越將就,討好,甚至有些懼怕,這究竟是犯的哪種傻?


    白駒到底出來了。


    “媽,今天帶彤彤到哪兒?”


    老伴兒小心的打量著他:“到公園吧,老到歐尚也不行。”“老到公園膩味。”白駒好像有些沒睡醒似的,皺眉到:“換個地方。”“那,你看到哪兒好?”


    一張老臉上,布滿討好的笑容。


    甚至有些諂媚:“我和你爸,就抱著彤彤到那兒。”白何看在眼裏,這哪兒像母子倆?簡直就是主人和保姆嘛,他開口說:“到外灘!”


    母子倆都似乎一驚,不約而同的看看他。


    確切的說,到上海後,無論和親家或是兒子媳婦,白何的確做到了盡量少說話,少表態。不用老伴兒一再的叮囑,他知道自己的考慮不周,衝口而出的毛病。


    以前隻當著母子倆,還無所謂注意不注意。


    現在,有了媳婦和小孫女兒,說話就得注意啦。這雖然令白何有些迷惑,甚至鬱悶,卻也隻好順應。要知道,自己現在麵對的不僅隻是兒子,而是一個三口之家。


    從法律和家的意義上講。


    和老倆口一樣,這個小小的三口之家,一樣具有各方麵的權利和義務,是受法律保護,社會承認的獨立體。因此,作為曾經和現在的父母大人,得承認現實,順應潮流。


    要不一準雞飛狗跳,費力不討好,裏外不是人。


    “到外灘!”白何又加重語氣,胸有成竹:“出去坐22路,終點站下,走百多米過外白渡橋,就到了。”老伴兒不信任的看著他,白駒卻有些迷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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