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愉等人不會想到,就在他們迴去休息後,鬆山銘被林馨悄悄帶去了李雲天的住處。


    “卑職見過王爺。”進入房間後,鬆山銘微笑著向李雲天躬身行禮,完全沒有了先前的局促,顯得十分從容。


    “坐吧。”李雲天聞言微微笑了笑,伸手指了一下邊上的座位,態度顯得十分親切,與剛才有著雲泥之別。


    “謝王爺。”鬆山銘起身後在一旁的座位落座,側著身子正對著李雲天,腰杆挺得筆直。


    沒人知道,鬆山銘是李雲天安插在倭國的密探,是二十八個直屬於他的密探之一,擁有著最高的保密級別。


    “這次阪本良源帶來的人頭是誰的?”等鬆山銘坐下,李雲天不動聲色地問道,他可不認為在倭國經營日久的陳光宗會這麽容易死。


    “卑職也不知道那顆人頭是誰的,將軍大人派人去抓陳光宗,經過一番交戰後帶迴了這顆人頭。”


    鬆山銘搖了搖頭,沉聲把阪本良源帶著的那顆人頭的來曆告訴了李雲天,“那顆人頭雖然已經被用石灰處理過,但時間過了這麽久麵部已經有所變形,很難查明他的真實身份。”


    李雲天聞言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絲冷笑,他豈會不知道足利義仁這樣做的用意,無非是想給大明一個交代而已。


    說實話大明現在幾乎無人認識陳光宗,天知道陳光宗現在長啥模樣,所以就算用一顆別的人頭來冒充陳光宗也沒人知道。


    “山名持豐和細川勝元如何看待陳光宗的事情。”隨後,李雲天沉吟了一下,抬頭問向了鬆山銘。


    “山名持豐主張全力剿滅陳光宗的勢力給大明交代,細川勝元則多有袒護,認為罪責在陳光宗,殺了陳光宗即可。”鬆山銘聞言有條不紊地迴答,作為倭國最有權勢的兩個人,山名持豐和細川勝元對倭國大事的態度至關重要。


    由於細川勝元的勢力要比山名持豐強上幾分,再加上足利義仁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畢竟陳光宗現在是倭國的大名,故而聽從了山名持豐的意見,讓山名持豐派人去剿滅陳光宗一族。


    “看來陳光宗平日裏沒少給細川勝元好處。”李雲天不由得冷笑了一聲,他早就猜到了是這樣,從山口惠子那裏他知道化名堂本宗光的陳光宗與細川勝元關係密切,故而這次細川勝元力保陳光宗不至於遭受滅頂之災。


    至於細川勝元的人有沒有與陳光宗的人大戰一場那麽就不得而知了,雖然傳出來的風聲中細川勝元的人殺光了陳光宗的家人,但李雲天認為這隻不過是陳光宗釋放出來的煙霧彈而已,如此一來他就可以脫身。


    由於大明與倭國之間隔海而望,再加之兩國之間的關係並不怎麽和睦,所以細川勝元並不擔心大明派人來查看陳光宗被滅門一事,因為大明的人來到倭國後將一無所獲。


    “王爺,卑職曾經暗中查過,陳光宗的勢力並沒有受到什麽損害,藩地內的事務一切照常運作,百姓們甚至不知道陳光宗偷襲了大明的臨雲縣。”鬆山銘恭聲向李雲天稟報著,作為李雲天安插在倭國的暗探他自然要查探陳光宗的情報。


    “這次陳光宗損失了三千倭兵,實力受到不道,“難道細川勝元真的以為本王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很顯然,細川勝元在陳光宗的事情上做了假,他之所以有恃無恐是認定李雲天和大明拿倭國沒有辦法,縱然大明擁有著強大的水師但要想在倭國立足卻並不容易。


    再者說了,倭國資源匱乏,一窮二白,大明沒有必要耗費巨額的人力和財力去攻打倭國。


    “山名持豐和細川勝元之間的關係如何?”李雲天現在沒有精力和時間與細川勝元算賬,沉思了片刻後語峰一轉,開口問向了鬆山銘。


    細川勝元和山名持豐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李雲天正等著兩人大打出手,有山名持豐找細川勝元的麻煩,想必細川勝元的日子也不好過。


    “兩人表麵上一團和氣,背地裏則爾虞我詐,相互傾軋。”鬆山銘聞言微微一笑,說道,“現在兩人陣營所屬的大名蠢蠢欲動,已經發生了幾次比較嚴重的衝突,山名持豐和細川勝元越來越難以對其進行約束。”


    “看來雙這一戰已經近在咫尺。”李雲天聞言微微一笑,他為了等待這一刻的到來不惜勸阻正統帝出兵倭國,希望能早日看見山名持豐和細川勝元撕破臉皮的那一天。


    隨著各地大名實力的增強,山名持豐和細川勝元對他們的控製逐漸變弱,尤其是那些地處偏遠的大名更是不好掌控。


    實際上,隨著山名持豐和細川勝元戰鬥的開始,倭國國內的那些擁有強大勢力的大名逐漸處於自治狀態,這使得倭國開始邁進後世所稱的戰國時代,拉開了軍閥割據的帷幕。


    “王爺,山名持豐和細川勝元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王爺中止先前的兩國貿易,不知王爺有何打算。”


    鬆山銘也有同感,認為山名持豐和細川勝元之間的戰爭不可避免,這已經不是兩人之間的恩怨,而是涉及到地方大明的利益糾葛,隨後想起了一件事情,恭聲問道。


    “既然他們要打起來了,那麽想必很缺少資金,本王成全他們,兩國的貿易會正常進行。”李雲天聞言微微一笑,他要火上澆油,給山名持豐和細川勝元之間再添上一把火,使得雙方有充裕的資金來準備戰爭。


    “你迴去後告訴山名持豐,本王將增大他貿易份額五成。”接著,李雲天略一沉吟,開口向鬆山銘說道。


    “王爺這一招實在是高,既扶持了山名持豐,同時也表達了對細川勝元的不滿,那些追隨細川勝元的大名想必會怨聲載道。”鬆山銘立刻明白了李雲天的意圖,笑著看向了李雲天,李雲天這是在給細川勝元心裏找堵。


    至於李雲天為何要這樣做,原因很簡單,誰讓細川勝元袒護陳光宗,倭國的那些大名都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其中的奧妙,由此一來肯定會對細川勝元不滿,眼睜睜地看著山名持豐陣營的那些大名撈取貿易利潤。


    “你迴去告訴足利義仁他們,本王現在被江南地區稅務革新一事煩得焦頭爛額,京城各派勢力的爭鬥也日益緊張,內閣首輔楊士奇大人因為其子傷人的案子身陷泥潭,再加之西南藩國作亂,現在大明根本沒有精力顧及倭國。”


    李雲天的雙目閃過一道精光,有條不紊地吩咐道,“另外,大明因為西域戰事開銷甚大,國庫資金不足,已經無力再發動大型對外作戰。”


    “卑職明白!”鬆山銘聞言頓時笑了起來,向李雲天躬身說道,他清楚李雲天是要用這些假消息來迷惑足利義仁等人,使得他們放鬆對大明的警惕,進而放心開戰。


    鬆山銘之所以前來大明,並不僅僅是作為倭國使團副使那麽簡單,還肩負著一個重要任務,那就是刺探大明的虛實,畢竟鬆山銘在大明留學多年能講一口地道的江南話。


    至於阪本良源,隻不過是一個掩護鬆山銘的幌子而已,鬆山銘可以利用副使的身份四下打探大明的情形。


    李雲天把鬆山銘“晾”了兩個多月後,派人告訴他可以迴去了,至於兩國的商貿是否繼續要看朝廷的態度,與他無關。


    鬆山銘“萬般無奈”下唯有灰溜溜地離開了江南,火急火燎地趕往了京城,雖然他在李雲天這裏碰了一鼻子的灰,但總歸得到了一個利好:


    從李雲天的表態上可以看出李雲天並沒有中止與倭國商貿的意思,否則早就拒絕了不會推給朝廷,畢竟兩國的商貿是李雲天主導的,而且以李雲天的身份地位沒有必要跟鬆山銘這種“下國小使”虛與委蛇。


    大明的外交事宜已經不知不覺間被李雲天所主導,實際上朝廷裏的文武官員都以天朝上國的“上官”自居,根本不屑於海外那些蠻夷之國打交道,這使得李雲天很容易就掌控了大明的外交大權。


    因此,禮部的官員在沒有接到李雲天確切的指令後隻能把阪本良源晾在京城,再者說了滿朝文武也沒人願意跟倭國的人打交道。


    阪本良源心裏是無比鬱悶,他和使團的人被限製在大明的迎賓館裏,除了上街買菜外不允許外出,而且還要自己負責一日三餐。


    如果不是大明乃禮儀之邦的話,恐怕他們會住進四麵漏風的破房子裏,一旦下雨就會成為落湯雞。


    大明肯定是好客的,但由於陳光宗率領倭兵進犯大明,並且在臨雲縣襲擊了李雲天,故而兩國現在是否開戰還是未知數,禮部的人自然不會像別的國家使節那樣好吃好喝地伺候他們了。


    不過,隨著鬆山銘的到來,阪本良源等人的處境隨之得到了非常大的改善,不僅禮部的人通知他們前去太和殿覲見正統帝,而且迎賓館的人開始負責他們的飲食,這使得阪本良源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由於天氣轉暖,雖然那顆號稱是陳光宗的頭顱進行了處理,可在悶熱的天氣下還是不可避免地發臭了,再放下去的話可就麵目全非了。


    實際上,京城的那些文武官員誰也就沒有在意那顆頭顱,畢竟他們連陳光宗長什麽樣都不知道,怎會知道那顆頭顱的真偽?


    阪本良源上殿麵聖的時候自然不可能帶著那顆頭顱,紫禁城是何等神聖的地方豈容那種汙物進入,交給禮部登記備案後徑直找了城外一處亂墳崗埋了。


    太和殿上,正統帝讓人斥責了跪在殿前的阪本良源,雖然阪本良源聽不懂那名官員說了什麽,但眾目睽睽下跪在堅硬地板上的滋味並不好受。


    等那名奉旨斥責的官員罵完後,正統帝這才接下了足利義仁上呈的請罪文書,接納了足利義仁的請罪,了結了陳光宗襲擊臨雲縣的事情,自此以後世上再無陳光宗這個人,即便他活生生地出現在也沒人會承認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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