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江府府城裏大張旗鼓地公審島津鳴雲等人時,李雲天已經去了杭州城,他這次去杭州並不是為了倭寇的事情,而是要查一件轟動了整個江南的案子。


    李雲天除了要平定沿海的倭寇外還肩負著巡查江南的職責,正是他巡查江南的身份使得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員莫不對他敬畏有加,進而使得他的平倭方略能夠得以執行。


    為了能夠專心對付倭寇,李雲天經把巡查江南的重任交給了協助他前來巡查江南的都察院左副僉禦史謝沐恩,這段時間來都是謝沐恩在江南巡查。


    一旦遇到棘手的案子時,謝沐恩開始並不會介入,而是讓當地的巡按禦史先查,如果巡按禦史查不出個令人滿意的結果他才動手去查。


    之所以這樣是李雲天的要求,畢竟大明兩京十四省有著各自的巡按禦史或者巡撫,出了案子的話理應由他們先審,否則的話豈不是要把李雲天和謝沐恩累死,況且辦事需要一個流程,要按照層層上報的步驟去執行。


    這個案子之所以驚動了李雲天,是因為其牽涉甚廣,包括浙江巡撫、浙江巡按禦史、浙江布政使司布政使以及浙江按察使司按察使在內的浙江官場大員悉數卷入其中,而謝沐恩也審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得不向李雲天奏稟。


    截至李雲天從倭國迴來,此案已經鬧得浙江滿城風雨,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無不對此議論紛紛,都想知道案情的真相。


    如果官府再不能破案的話,涉案一方的家眷準備去京城告禦狀,請正統帝來定奪,雖然正統帝還年幼但他們並不是真的想要見正統帝,隻是表達一種訴求而已。


    李雲天沒想到浙江會出這麽大的案子,竟然要鬧到告禦狀的地步,因此決定去看看,想要知道究竟是怎麽迴事。


    這件事情之所以會鬧得這麽大,是因為其中涉事的一方是一名新科舉子,其同窗好友以及一同中舉的同年合力造勢,進而使得案子傳得很快,連浙江學政都親自過問。


    根據李雲天所掌握的案情,杭州府臨安縣有一個名叫劉慶的新科舉子,與鎮上王屠戶的妻子柳氏勾搭成奸,唆使柳氏暗中用砒霜謀害了王屠戶,可謂是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子。


    案子的卷宗上記載,劉慶俊朗儒雅,文采斐然,而同鎮的王屠夫是一個五大三粗的三十多歲的莽夫,不過柳氏卻還不到雙十年華,長的如花似玉,水靈靈的好像用手輕輕一碰就能滲出水來,不知道被多少狂蜂浪蝶所覬覦。


    王屠夫之所以能娶得令人垂涎的老婆,是因為她是王家的童養媳,十五歲就與已經年過三十的王屠夫圓了房,被人暗地裏歎為“一朵鮮花插在了豬糞上”。


    柳氏曾在劉慶家中幫傭,期間被年輕英俊又頗具文采的劉慶吸引,而劉慶也早對貌美如花的柳氏心儀已久,兩人**,很快就走在一起做出了苟且之事。


    為了能長相廝守,劉慶便與柳氏暗地裏商議,用砒霜毒害了正當壯年的王屠夫,使得王屠夫暴斃而亡。


    臨安縣知縣白德章得知此案後帶著仵作前去驗屍,仵作用銀針刺進王屠夫體內,發現針身變黑,因此斷定王屠夫是中毒而亡,而且依照他的經驗王屠夫的死時砒霜導致的。


    白德章於是就捉拿了柳氏,柳氏供認是劉慶與其私通,為了能長久相好就用砒霜毒死了王屠夫。


    得到了柳氏的證供後,白德章下令捉拿了剛剛從杭州城迴來的劉慶,經過一番審問後將其以“謀夫奪婦”為由定成了死罪,並且上報浙江學政大人革去了劉慶的功名。


    誰也不會想到,就這麽一起看似普通的“奸夫****”案竟然折騰了兩年多,從臨安縣打到杭州府,然後再到浙江按察使司,並且驚動了刑部,即便是浙江巡按禦史和浙江巡撫也都先後介入,前前後後過了二十幾堂還未能結案,在杭州府乃至整個江南都出了名。


    劉慶的胞姐劉氏和妻子楊氏因為不服上搞而獲罪被拒,幸好劉慶鄉試的同科好友們聯名上書向刑部辨冤,以至於刑部駁迴了浙江按察使司給劉慶和柳氏所定罪名的公文,令浙江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會同浙江巡按禦史、浙江巡撫進行四堂會審。


    四堂會審的結果劉慶和柳氏維持原罪名,劉慶的姐姐劉氏不服,準備進京向正統皇帝告禦狀,就在這個時候謝沐恩來到了杭州府巡查,遇上了這麽一個棘手的案子。


    此案的難點在於,劉慶得到了杭州府舉子、士子以及士紳階層的支持,而地方衙門則一致認定其有罪,這使得案子僵持了下來。


    謝沐恩覺得案情非常棘手,判定劉慶有罪的證據看似確鑿卻無法直接給其定罪,故而向李雲天求援以免此案得以激化,萬一劉慶的姐姐劉氏真的上京去告禦狀那麽事情可就鬧大了。


    劉家是士紳家庭,故而劉氏有能力去京城敲響登聞鼓,屆時不僅浙江的相關衙門,就連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也會受到牽連。


    李雲天覺得劉慶的這個案子沒有那麽簡單,看似是王屠夫被害一案,其實裏麵牽涉到地方士紳與地方官府的一場較量,而且衙門裏官員十有**存在嚴重的瀆職和違法亂紀的現象。


    因此,李雲天接到了謝沐恩的公文後就輕車簡從趕去了杭州府,想要弄清楚案子的緣由,以平息這場愈演愈烈的風波。


    這天上午,杭州府臨安縣縣城駛進了兩輛馬車,十幾匹騎著馬的精壯大漢一前一後緊緊簇擁著那兩輛馬車,一行人風塵仆仆,操著金陵地區的口音,像是從金陵來的客商。


    在縣城裏最好的酒樓前停下來後,後麵的馬車上下來了兩名侍女來到前麵馬車前伺候著。


    隨著前麵那輛馬車車簾的掀起,一名嬌俏的侍女從車廂裏鑽出來,然後扶下了一對兒年輕夫婦,男的儒雅俊朗,女的雍容靚麗,立刻吸引了街上不少人的目光。


    “兩位貴客樓上請。”酒樓門外立著的店道。


    從這眼前這對年輕夫婦出行的陣勢以及考究的衣衫和女眷們佩戴的昂貴首飾上,店小二一眼就知道這對年輕夫婦是大富大貴之人,故而自然要好生招待。


    “王爺、夫人,落腳的地方我已經安排好了,在城裏最好的客棧包了一間小院。”酒樓二樓的一個雅間裏,一名早已經等候著的年輕男子等房門關上後向那對年輕夫婦躬身拱手說道。


    這名說話的男子自然是李子曦,而那對年輕夫婦是李雲天和雷婷,嬌俏的侍女就是林馨。


    李雲天既然要介入這個案子,那麽當然不會去杭州城裏聽下麵的人匯報,畢竟耳聽為虛,眼見才為實,劉慶的案子之所以折騰了這麽久就是因為這裏麵有著太多的利益糾葛,因此他要親自前去微服查探,肯定能聽到許多地方官府沒有匯報的隱情。


    李子曦打著商談布料生意的旗號被李雲天派來臨安縣打頭站,一是打探劉慶和柳氏之間的事情,二來也是安排在臨安縣住宿的地方。


    雙方約定在這家酒樓裏會合,如果不是李雲天不想太招搖的話李子曦肯定會在樓下迎接。


    “有什麽收獲沒?”在酒桌旁落座後,李雲天開口問向了躬立在一旁的李子曦,想看看他這幾天都打探到了什麽消息。


    “稟王爺,經過卑職的打探,劉慶十七歲就考取了秀才,二十八歲中了舉人,是臨安縣有名的才子。”


    李子曦聞言向李雲天一躬身,有條不紊地說道,“劉慶是家中獨子,有一個出嫁未久就守寡的大姐劉素絹,丈夫死後一直住在娘家,劉慶自小便由這個姐姐照看因而姐弟倆感情深厚,劉素絹為了給其鳴冤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可謂身心俱疲。”


    “劉慶的妻子楊氏是一個善良賢惠的女子,出自臨安縣的大戶之家,其父兄都有秀才的功名,出事後一直在為劉慶的事情奔波。”說著,李子曦想起了一件事情,“劉慶的兒子今年已經兩歲,當年劉素絹就是抱著尚在繈褓中的他到浙江按察使司衙門給劉慶上告,轟動一時。”


    “坊間有何流言?”李雲天聞言微微頷首,怪不得劉素絹拚死也要給劉慶脫罪,原來兩人不僅是姐弟還情若母子,隨後沉聲問道,他需要知道的是那些官府公文中所沒有言及的事情。


    “劉慶和柳氏都可謂是縣裏的名人,由於柳氏曾經到劉家幫工,因此民間關於兩人的傳聞很多,雖然百姓們認為兩人之間有私情但卻卻不相信劉慶會做出唆使柳氏毒殺王屠夫的事情,而是認為是柳氏想要與劉慶長相廝守因此對王屠夫動了殺心,是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李雲天聞言眉頭頓時微微一皺,很顯然民間的這種觀點帶有濃厚的偏見,就是因為劉慶有著良好的家世,再加上外貌俊朗和多有才名故而百姓們下意識地就認為他不可能幹出毒殺王屠夫的事情,而是順理成章地把罪名推給了柳氏。


    難道柳氏真的是蛇蠍般的女人,被****迷昏了頭腦,甘冒著天下大不韙而毒殺了親夫我那個屠夫?難道他不知道毒殺王屠夫後仵作來了一驗便知?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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