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


    由於適逢宣德帝駕崩,因此官府取消了一年一次的元宵燈會,很顯然京城裏的氛圍並不適合過這種喜慶的節日。


    經過幾天的突審,越王在方良一案中收獲良多,接連提審了左軍都督府右都督、武寧侯馮長安,後軍都督府右都督、安武侯龔奎,以及右軍都督府右都督、安義侯古大勇。


    按照馮長安、龔奎和古大勇的供述,由於在宣德帝平定漢王之亂後他們受到了冷遇,因此心有不甘,故而聯合起來想要找機會東山再起。


    漢王薨後宣德帝放了被囚禁在宮裏的漢王家眷,將其安置在了江南,在當地官府的監視下以平民的身份進行生活。


    宣德帝的病情越來越重,這給了三人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於是三人私下裏秘密聚會,經過一番商議後準備在宣德帝駕崩後掌控京城的局勢,然後派人前去江南接漢王的世子進京繼承皇位。


    為了清除攔在他們計劃前的障礙,他們為此特意設計了李雲天,原本想通過李雲天牽連朝中的一大批人出來,製造一場與胡惟庸、藍玉大案規模相同的大獄。


    可惜的是李雲天太厲害,竟然能從他們自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中接連找出破綻,最後使得他們功虧一簣,不得不動用了一直潛伏在司禮監的左監丞王裕,一把火燒死了李雲天。


    按照三人的解釋,他們不得不殺了李雲天,李雲天不僅在軍隊中威望甚高,而且還智謀無雙,再加上城外駐紮的驍武軍,如果李雲天在的話肯定能看穿他們的詭計並加以應對,這使得他們對李雲天甚是忌憚。


    雖然李雲天打亂了他們的詭計,但他們的奪權計劃已經展開無法停止,所以就對張昊下手,準備繼續栽贓朝中的大臣其與北元勾結進而使得京城形勢混亂,這樣的話他們就能趁亂奪權。


    然而他們的計劃再次受挫,本以為天衣無縫、萬無一失的一次刺殺竟然被張昊躲過了一劫。


    不僅如此,連方良也因為這次失敗的刺殺事件暴露,進而前功盡棄,滿盤皆輸。


    “簡直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慈寧宮,張太後看了越王送來的幾張供詞後不由得勃然大怒,將供詞往地上一扔,怒氣衝衝地喝道。


    這幾張供詞是陳天雷、馮長安、龔奎和古大勇的,按照四人的供述,張昊遇襲身亡後他們會把矛頭對準張輔一係的勳貴,如此一來的話京畿都督府大都督的位子就空了出來,而且周征、張昊一係的勳貴和張輔一係的勳貴就會鬥起來,他們就可以隔山觀火,坐收漁人之利,趁機謀取京畿都督府的大權。


    尤為令張太後感到震驚的是,陳天雷等人還與朝中以前與漢王有染的文官相勾結,暗中聚集了以工部右侍郎武通為首的一幹文官,屆時在朝堂上與其遙相唿應。


    武通原為刑部右侍郎,平定漢王之亂後宣德帝雖然沒有像原刑部左侍郎秦永祥和原都察院左副都禦史範彬一樣被宣德帝革職或者調到南京養老,但明升暗降去了工部,夾著尾巴當起了工部右侍郎。


    由於武通和馮長安等人曾經與漢王關係密切,這使得張太後心中甚為震驚,無形中相信這件事情的真實性,她深知皇位爭奪的殘酷,要是武通和馮長安等人的這個計劃成功的話那麽大明可就將成為漢王一脈的天下,而太子恐怕也就沒有了活路。


    “母後,此事千真萬確,兒臣從他們家中搜到了用來記載往來錢財的賬簿,表明他們暗中支出了不少錢財用來實施他們的陰謀詭計。”越王聞言向張太後一躬身,不動聲色地迴答。


    “可惡至極,大行皇帝對他們不薄,並沒有追究他們當年與漢王有染的罪責,可他們不思報效皇恩竟然想要謀反作亂,實在是罪無可恕。”張太後麵色一寒,冷冷地望著越王吩咐道,“此事涉及謀反,事關重大,著你會同錦衣衛北鎮撫司徹查此案,一定要將所有涉案人員悉數抓捕歸案!”


    “兒臣謹遵懿旨。”越王聞言心中不由得大喜,躬身應下了這件事情,張太後這次之所以撇開了三法司,很顯然是對三法司已經不信任,這正好可以使得他掌控住審訊的局麵,進而上下其手,為所欲為。


    讓錦衣衛來審理謀反大案可謂是大明的傳統,自從大明立國以來,凡是遇到了與朝中重臣相關的謀反大案,悉數交與錦衣衛鎮撫司處置,永樂帝遷都後辦這件事情的就是改製後的北鎮撫司。


    之所以不讓三法司插手,是因為無論明太祖還是永樂帝都擔心三法司的官員可能會在審案中徇私,文官集團內部利益錯綜複雜,兩位皇帝並不相信文官集團能秉公斷案。


    因此,錦衣衛北鎮撫司就是審理謀反案的不二選擇,由於錦衣衛是皇帝的親信部隊,再加上平常與朝臣關係惡劣,所以皇帝們並不擔心其會包庇那些涉案的臣子,反而會想方設法地徹查。


    錦衣衛和東廠之所以在明朝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行事囂張,飛揚跋扈,很大的原因就是皇帝的縱容,使得他們與朝臣之間矛盾重重,如此一來皇帝也就不用擔心雙方相勾結,可謂是馭下之道的典範。


    當然了,文武百官肯定不敢皇帝的不是,因此就把怨念集中在了東廠和錦衣衛的身上,使得皇帝得以從中脫身,坐山觀虎鬥。


    另外還有內廷,大明的宦官之所以厲害也是皇帝在暗中扶持,以與文官集團和勳貴集團進行較量,以平衡朝中的政局。


    隻不過,有的皇帝能很好地掌控住宦官,而有的皇帝則對宦官采取了放任的態度,以至於大明政局弊端叢生,各種社會矛盾日益激化,最終導致明朝的滅亡。


    “文遠伯手下的將領肯定有人涉及到此案,他所統轄的親軍在結案前不宜駐紮在皇城。”接下了主審陳天雷等人的謀反案子後,越王沉吟了一下,不無擔憂地望向了張太後。


    “是呀,親軍負責守衛皇城,事關重大,現在他們確實不適合再來皇城駐守。”張太後聞言若有所地了一下頭,認為越王言之有理,萬一親軍中有人發生叛亂那麽後果不堪設想。


    “來人,傳太師和武平侯。”隨後,張太後沉聲吩咐侍立在一側的女官,她準備將陳天雷手下的親軍先調出皇城,以防不測。


    “兒臣告退。”越王知道張太後的用意,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向張太後躬身道。


    “你留下,把案情告訴太師和武平侯。”張太後一伸手阻止了越王,她要讓張輔和崔安知道調離陳天雷手下親軍的用意。


    越王聞言再度一躬身,留下來與張太後商議著目前朝堂上的局勢,他可以敏銳地感覺到張太後日益倚重他,這使得他心中不由得萬分得意,感到有些飄飄然。


    “太後,此事是否已經查實?”張輔和崔安來到慈寧宮後,張太後把陳天雷和武通等人的供詞給兩人看,兩人看了後紛紛倍感震驚,張輔神色愕然地望向了張太後。


    “證據確鑿,他們已經對罪行供認不諱。”越王聞言隨即開口,神情嚴肅地道,“包括鎮國公的事情在內,近來京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們暗中搞得鬼,妄想著借助漢王世子東山再起。”


    張輔聞言頓時沉默了,現在這個案子已經不是簡單的官場上的爭權奪利,也不是簡單的謀反,而是涉及到大明皇室的正統,要是在這上麵行差踏錯一步的話將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尤其是張輔,此時的處境非常敏感,當年雖然他站在了宣德帝一邊,並且將漢王派來秘密聯絡的人捆起來交給了官府,但由於張輔與漢王關係密切,而且有傳言永樂帝駕崩的消息是他暗中通傳給了漢王,使得漢王布下重兵攔截進京的遺詔。


    這令宣德帝心裏始終對張輔有著芥蒂,漢王的叛亂平定後張輔不僅失去了兵權而且連新成立的軍閣都沒有進入,軍閣的第一任首輔是忠國公周征。


    直到後來,宣德帝對張輔的態度才逐漸有了好轉,在周征的勸下任命勳貴中資曆最高的張輔為軍閣首輔。


    如今陳天雷和武通等人的案子涉及到了漢王世子,作為曾經與漢王關係密切的人,張輔現在最好的抉擇就是靜觀其變,以免錯了話。


    “太後,如果文遠伯真的圖謀不軌,那麽他麾下的親軍不宜再留在皇城,請太後早做決斷。”崔安此時已經明白過來張太後召他和張輔進宮的目的,於是躬身道。


    “太師,你覺得如何?”張太後聞言微微頷首,開口問向了沉默的張輔。


    “太後,臣也覺得將文遠伯手下的親軍暫時調離皇城為好。”張輔自然也清楚張太後的用意,因此沉聲迴答。


    “那你該如何調換?”張太後聞言不動聲色地望著張輔,畢竟她是後宮之人,這種調兵遣將的事情還是由張輔這個軍閣首輔出來為好。


    “太後,臣對案情不明,不知朝中是否還有文遠伯等人的同黨,越王既然主審此案,那麽不如聽聽越王的意見。”張輔肯定不會迴答這個問題,隨即開口推脫,一是為了避免受到猜忌,二來也是防止萬一調皇城的軍隊是陳天雷等人的同謀,那麽後果可就麻煩了。


    “太後,依臣看來親軍不宜大動,不如讓他們與居庸關的守軍暫時調換,等案子審結後再換迴來。”張太後聞言看向了越王,越王早有準備,有條不紊地迴答。


    “太師意下如何?”張太後了頭,向張輔道。


    “臣覺得此舉甚好。”張輔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覺得居庸關守軍的變動也太頻繁了一些,他的嘴角蠕動了一下想要些什麽,不過最終沒能出口,而是向張太後一躬身,讚同了越王的這個提議。


    “既然如此,那麽此事就交給軍閣和親軍都護府去辦,盡快換防!”張太後聞言望了張輔和崔安一眼,鄭重其事地道。


    由於親軍都護府不歸軍閣管理,因此親軍與京軍的調換必須要經過兩個衙門的協調,這也是張太後讓張輔和崔安前來的原因。


    “臣謹遵懿旨。”張輔和崔安齊齊向張太後一躬身,沉聲將此事應了下來。


    越王的雙目閃過一道亮光,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神色,事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按照阿仇和他的計劃在走,這使得他的心情萬分舒暢,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實施最終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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