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天並沒有想到柳真竟然敢當眾向他宣戰,想要在文采上扳迴一城,這使得他暗地裏禁不住搖了搖頭,看來柳真還是太過年輕竟想著跟自己比試,難道她忘記了此舉無疑是當眾挑釁自己這個大明副使?


    “放肆,你不過一名妓生而已,劉大人乃天朝使節,豈是你所能受教的?”果然,黃喜聞言麵色一沉,沉聲斥責柳真,他發現柳真確實膽大包天竟敢做出如此出格之事,要知道李雲天是武官,文采如何自然不言而喻了。


    隨著黃喜的這聲斥責現場頓時變得沉寂下來,人們紛紛望了過來,神色擔憂地望向了李雲天,生怕李雲天會翻臉。


    柳真並沒有被黃喜嚇住,雖然很快就躬身向李雲天請罪,但眼神卻顯得頗為不服氣。


    “左議政,既然柳姑娘向本使請教,那麽本使不妨與其切磋一下,以助大家的酒興。”見現場的氣氛變得有些緊張,李雲天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地向黃喜道。


    著,李雲天望向了柳真,恐怕柳真絕對不會想到,站在她麵前的這位大明使節是大明堂堂的左春坊大學士,足以應對她的挑戰。


    “還不快謝過劉大人。”黃喜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沉聲向低著頭躬身立在那裏的柳真道。


    “女子謝大人指。”柳真本以為李雲天會惱羞成怒,沒成想他竟然要跟自己切磋,於是有些詫異地向李雲天行了一禮。


    “古寺蕭然傍禦溝,夕陽喬木使人愁。煙霞冷落殘僧夢,歲月崢嶸破塔。黃鳳羽歸飛鳥雀,杜鵑花開牧牛羊。神鬆憶德繁華日,豈意如今春似秋。”


    李雲天笑了笑,起身走到場中,也像柳真一樣在來迴走了一趟,隨後開口沉聲吟道。


    “神鬆憶德繁華日,豈意如今春似秋!”


    柳真聞言頓時怔在了那裏,口中禁不住喃喃自語道,她能深切地感受到詩中的蕭索和孤獨,春天似秋日,已然物是人非,詩境中滿是悲涼之意。


    黃喜和李瑈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雙目皆流露出詫異的神色,兩人萬萬想不到李雲天竟然還有這一手,竟然在頃刻之間就做出了一首如此佳作。


    在座的那些兩班權貴們更是交頭接耳地議論著李雲天所做之詩,誰能想到李雲天有著如此文采,竟然能用這麽一首意境深遠的詩來反擊柳真的挑釁。


    “大人高才,女子受教了。”經過了最初的驚愕後柳真很快迴過神來,雖然李雲天的這首詩與她的那首旗鼓相當,但足以表明李雲天的才華,這使得她頓時收斂了孤傲之心,鄭重其事地向李雲天一躬身。


    “柳姑娘文采斐然,不愧是女中文傑。”李雲天笑著讚了柳真一句,起身迴到了座位上。


    “大人文武雙全,不愧是天朝來使,來,大家敬大人一杯。”黃喜笑著舉起了酒杯,向現場的眾人道,他的心中對李雲天又重視了幾分,感覺李雲天與以前的那些大明使節不同,身上籠罩著一層令人難以言語的神秘色彩。


    “敬大人!”在座的兩班權貴聞言,紛紛向李雲天舉起了手中的酒杯,現場的氣氛再度變得熱烈起來。


    柳真神色複雜地望了一眼與黃喜和李瑈談笑風生的李雲天,躬身退了出去,她原本心中對李雲天異常輕視,如今不得不敬畏有加,很顯然李雲天的表現遠超她的預料。


    “劉大人,你覺得柳真如何?”酒宴結束後,李雲天被黃喜和李瑈等人恭送離開,在門口黃喜談笑中忽然問道。


    “想不到朝鮮也有如此佳人。”李雲天沉吟了一下,微笑著迴答。


    “既然如此,不如由她來伺候大人在漢城的起居。”黃喜聞言眼前一亮,順勢笑著道。


    “左議政的好意本使心領了,柳姑娘在本使看來猶如一朵白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李雲天早就猜到了黃喜打著這個主意,於是笑著搖了搖頭,婉拒了他的一番好意。


    “柳真就在城內的教坊,大人如有需要可隨時派人去傳她。”黃喜聞言頓時覺得有些意外,隨後笑了起來,沒想到李雲天竟然對柳真起了憐香惜玉之心。


    李雲天與黃喜談笑的時候,柳真正局促不安地等在妓館的一間廂房裏,神情顯得無比黯然,今晚看來她是難逃一劫,勢必要給大明的那個使臣侍寢了,在左議政黃喜這樣的高官麵前她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況且,她已經進入了教坊不正是要伺候男人的嗎?


    “柳真,你可以迴去休息了,這些天在教坊裏好生歇著,哪裏也不要去。”就在柳真在那裏黯然神傷的時候,一名官吏走了進來衝著她道,隨後向身後的人招了一下手,“這是左相大人賞給你的。”


    隨著那名官吏的手勢,一名隨從捧著兩匹錦布走了進來,放在了柳真麵前的桌上,隨後兩人離開了房間。


    屋子裏的幾名妓生見狀連忙圍了上去,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那兩匹錦布,很顯然這兩匹錦布是市麵上最好的布料,價格不菲。


    柳真的雙眸不由得流露出了一絲茫然的神色,有些難以相信地望著那名官吏離去的背影,她還以為李雲天晚上要讓她侍寢,豈料李雲天竟然就這麽走了,這使得她的心中不由得又感到一絲莫名的失落。


    “大人,卑職已經查出來了,柳真的父親原本是京畿左道的一個縣令,十年前因為涉及一起貪墨案被流配到了濟州島,六歲的柳真和母親也被貶去了教坊為妓,被京畿左道教坊行首相中而極力栽培,不久前被送來漢城教坊,左議政花重金將其包下。”


    兩天後,李雲天正在太平館裏向雷婷交待拿明軍軍糧事宜開刀的時候,一名護衛走進了房裏,向兩人行禮後沉聲道,他已經奉命打聽到了柳真的身世背景。


    “相公,看來她也是一個苦命之人。”雷婷聞言不由得向李雲天道,作為女人她非常同情柳真的遭遇,那種自幼在教坊被人訓練的日子可不好受。


    “既然她昨晚給相公獻舞,那麽相公就幫她脫離妓籍。”李雲天微微一笑,他個男爵雷婷好像對柳真有好感,因此決定送一個順水人情,對他來想要讓柳真離開教坊恢複自由身易如反掌。


    “相公,其實妾身挺喜歡她的,感覺她與妾身年輕的時候有些像,任性倔強,不知天高地厚。”雷婷也笑了起來,她確實對柳真有好感,從柳真那晚挑戰李雲天的行為上看見了她當年逃婚時的影子。


    “相公剛才還在想如何把軍糧的戲演好,現在倒是有了一個不錯的主意。”李雲天也想到了當年雷婷拉著他“私奔”的事,於是沉吟了一下,笑著俯身在雷婷的耳邊低語了一番,聽得雷婷不時地著頭。


    第二天晚上,漢城教坊。


    漢城教坊是朝鮮國最大的官營教坊,隸屬於議政廳下的禮曹,裏麵的藝妓都有著官方的籍貫。


    由於藝妓屬於賤籍,因此雖然有不少藝妓色藝雙全,深受那些士大夫和貴族的寵愛,但不能成為士大夫和貴族的妻子,隻能被納為妾室。


    而且,依照朝鮮國的從母法,藝妓的賤籍將傳給他所生的子女,故而無論藝妓成為官位再顯赫人的妾室,所生的子女也隻能是賤籍,除非能遇到朝鮮王的恩典才能脫離賤籍,可是這非常難,朝鮮王乃一國之主,豈會隨隨便便地就對那些賤民降下恩澤?


    由於漢城教坊的藝妓是朝鮮國最優秀的,因此漢城的達官貴人都喜歡到那裏消遣,黃喜上次就是在這裏宴請的李雲天。


    這幾天,漢城教坊裏的風頭最盛的莫過於柳真了,柳真幾天前不僅為李雲天舞劍,而且還與李雲天對了一首詩,一時間聲名鵲起,有了色藝雙絕的美譽,使得漢城高官權貴趨之若鶩。


    不少兩班貴族想要跟柳真春風一度,不過得知左議政黃喜已經將柳真包下,柳真現在之賣藝不賣身後隻能悻悻作罷,黃喜可不是他們所能惹得起的。


    這使得漢城教坊裏的幾名紅牌藝妓對柳真是頗為不滿,既嫉妒又羨慕,誰能想到來漢城不過一個月的柳真因為李雲天一炮而紅,風頭已然蓋過了她們,成為了漢城名頭最響亮的藝妓。


    就在那些藝妓們私下裏商量著是否要給柳真一個教訓的時候,教坊的行首傳下話來,晚上要接待大明來的使者,讓那些紅牌藝妓給柳真打下手配合柳真獻舞。


    教坊的行首知道那幾個紅牌藝妓對柳真有意見,因此特別囑咐,大明使者乃是朝鮮王的座上賓,而且這次還有首陽大君李瑈作陪,千萬不可出了差錯,否則必遭嚴懲。


    李雲天宴請李瑈自然有他的用意,李瑈不僅是朝鮮王的嫡次子,而且年輕有為,可謂野心勃勃,故而為了爭奪世子之位肯定會親近大明,借助大明的力量來成為朝鮮國的儲君。


    對於李雲天的宴請李瑈自然是欣然前往,兩人在席間觥籌交錯,談笑風生,由於朝鮮國的上層貴族皆要學習大明言語因此兩人交流起來沒有絲毫的障礙。


    柳真獻了幾曲舞之後就坐在了李雲天的身旁,給他斟酒夾菜,老老實實地伺候著李雲天,李雲天的劍術和文采已經將其折服,使得她沒有絲毫的輕視之心。


    “上使大人,人有冤情要伸,請大人給的做主。”酒宴進行到一半,正當李雲天滔滔不絕地給李瑈講述著大明江南之富庶繁華的時候,門外忽傳來了一個聲音,用朝鮮話大聲喊道。


    聽聞此言,李雲天的嘴角禁不住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今晚的好戲終於要上演了。


    饒有興致地聽著李雲天描述江南美景的柳真頓時就是一怔,不由得詫異地望向了門外,不清楚院子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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