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杭州城的一家酒樓。


    二樓的一個雅間裏,紅鸞正與一名二十歲上下、穿著一身藍色新衣的壯實男子在那裏激烈爭論著什麽,桌上擺著的豐盛菜肴絲毫未動。


    “妹子,二哥並不是貪圖劉大老板的那兩家店鋪,這兩年你托人帶迴來的錢已經足夠家裏人開銷,可鎮武侯終究要離開杭州而咱們要在這裏生活下去,劉大老板既然已經托人傳來了話,你要是不向鎮武侯求情的話那麽咱們可就要把劉大老板給得罪了,以後咱們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爭執中,那名壯實男子忽然歎了一口氣,衝著紅鸞一聲苦笑,他就是紅鸞的二哥趙海。


    劉仁德已經托人找了紅鸞的家人,不僅送去了貴重的禮品而且還承諾隻要紅鸞在李雲天麵前了好話使得陳耀祖從目前的案子裏脫身,那麽就把紅鸞家人所在縣城劉家的一家米鋪和一家雜貨鋪送給紅鸞,這對生活在鄉下的劉家人來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二哥,陳公子如果僅僅羞辱了妹子的話,妹子絕對不會與她計較,畢竟妹子幹的就是這種賣笑的營生,可他卻當眾汙蔑了鎮武侯的夫人,二哥,你難道忘了當年如果不是鎮武侯的話咱們可就要死在交趾了,你讓妹子如何張嘴給陳公子求情?”


    紅鸞知道趙海此次前來也是逼不得已,劉仁德可不是趙家人能招惹得起的,但她做事有自己的底線,聞言後遲疑了一下,咬著嘴唇道。


    在紅鸞的兄弟姐妹中,她與二哥趙海的關係最好,也因為這個原因趙海才在家人的催促下硬著頭皮來杭州找紅鸞這件事情,除了劉仁德財大勢大外,其所開出去的條件無疑具有巨大的誘惑力,豈能不令人心動?


    “既然妹子為難的話,那二哥就迴了他們。”趙海聞言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愧色,當年如果不是李雲天的話他們一家十有**要死在兵荒馬亂的交趾,見紅鸞心意已決因此不再相勸,歎了一口氣後道。


    “二哥,這是妹子這些年來的一些積蓄,你拿迴去給娘。”紅鸞自然看出趙海心情複雜,心中有些過意不去,知道家人現在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於是從一旁的杏兒手中拿過一個紅色的錦盒遞了過去。


    “妹子,這些你留著吧,家裏的錢已經夠用了。”趙海打開一看,錦盒裏裝著銀票和金銀首飾,是紅鸞近一年來攢的家當,他知道紅鸞每天的花銷也大,故而合上蓋子將錦盒推到了紅鸞麵前。


    “二哥,妹子在這裏衣食無憂,你和大哥用這些錢在縣城買上兩棟宅子把爹娘接過去,再做兒生意。”紅鸞又把錦盒推了迴去,微笑著道,“娘為了咱們勞累了一輩子,也該享幾天福了。”


    趙海聞言不再推脫收下了那個錦盒,他知道這是紅鸞的一份心意。


    飯後,紅鸞帶著趙海去了城裏的商鋪,買了不少東西讓他帶迴去送給家裏的親戚。


    值得一提的是,幾名驍武軍的護衛不動聲色地尾隨在兩人的身後進行保護,這是李雲天的意思,以免紅鸞受到劉仁德等人的騷擾。


    等紅鸞和趙海從街上迴到講武堂杭州司務處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司務處的人已經給趙海準備好了住宿的房間,紅鸞陪著趙海吃完晚飯後就去了李雲天那裏,想看看有什麽需要她伺候的。


    紅鸞趕到的時候,李雲天正在後院的一個廂房裏興致勃勃地與雷婷和趙欣月打著逍遙牌,也就是撲克牌,自從逍遙牌誕生就已經成為了大明大戶人家中必不可少的日常娛樂項目,風靡大明各地的賭場。


    其中,逍遙牌由於是被張太後賜的名,故而李雲天就勢讓講武堂壟斷了逍遙牌的製造,一是凸顯逍遙牌尊貴不凡的身世,二來也是保證逍遙牌的質量。


    現如今,打逍遙牌已經成為了驍武軍將士們的一種重要娛樂方式,其靈活多變的玩法深受將士們的歡迎。


    見到紅鸞,原本談笑風生的趙欣月臉色刷一下就冷了下來,相對於紫鵑她更討厭在白華寺裏施展心機“勾引”李雲天的紅鸞,心中有著濃濃的敵意。


    “紅鸞姑娘,本侯手氣太背你來替本侯玩兩把,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本侯的。”李雲天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一個空座位,笑著招唿紅鸞坐在他邊上。


    “民女恭敬不如從命。”紅鸞聞言莞爾一笑,在李雲天身旁的座位上落座,接替李雲天加入了牌局。


    趙欣月見李雲天如此偏心,擺明了就是要給紅鸞送錢,禁不住咬了咬嘴唇,冷冷地瞪了麵帶微笑的紅鸞一眼,恨不得趕走這個隻會討好男人的狐媚。


    由於趙欣月心中帶著怨氣故而在牌局中處處針對紅鸞,這使得她將手裏的牌打得亂七八糟,一晚上下來幾乎都沒有贏過,而紅鸞則心翼翼,步步為營,反而贏多輸少。


    李雲天敏銳地意識到了趙欣月故意跟紅鸞作對,心中不由得暗自搖了搖頭:


    紅鸞身世坎坷,又在邀月樓裏被紅姐調教了多年,雖然趙欣月的聰明才智與紅鸞不相上下,可是人情世故卻要遠遜於紅鸞,再加上平日裏又被家人寵壞了,沒有紅鸞的沉穩,因此心煩意亂下在牌局中落敗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不玩了,不玩了,今天的牌實在是太臭了。”終於,心浮氣躁的趙欣月再也沒有耐心,被紅鸞贏了一把後將手裏的牌往桌麵上一扔,嘟著嘴道。


    “天色不早了,大家早迴去歇息,明天本侯帶你們去靈隱寺上香許願。”李雲天聞言笑了笑,起身道。


    趙欣月和紅鸞於是向李雲天福了一身,抬步向門外走去,雷婷身為李雲天的老婆晚上自然要跟李雲天在一起。


    “紅鸞姑娘留步。”當紅鸞走到門口的時候,李雲天想起了一件事情,於是開口喊住了她。


    紅鸞狐疑地停下了腳步,不清楚李雲天有何事,趙欣月則柳眉微微一蹙,隨後快步離開,很顯然李雲天要的事情她不方便知道。


    “紅鸞姑娘,敢問令兄此次前來可是為了陳耀祖一事?”李雲天走上前,微笑著望著紅鸞。


    他本以為紅鸞晚上會找機會開口替陳耀祖求情,不過紅鸞自始至終卻沒有提及此事,看來已經拒絕了此事。


    如果沒有兩淮鹽道的貪墨案要查處李雲天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陳耀祖,為了避免在徹查兩淮鹽道的案子時再節外生枝,他準備低調處理此事,放了已經在大牢裏吃了不少苦頭的陳耀祖。


    不過,如何放人也是一門學問,畢竟陳耀祖冒犯了憐香李雲天要是就這麽放了他的話鎮武侯的威名可就要被人嘲諷了,故而李雲天需要一個台階下,而這個台階就要有劉仁德來鋪。


    所以李雲天心中其實希望紅鸞晚上開口替陳耀祖話,這樣一來他就能順水推舟地放過陳耀祖,既然紅鸞不提這件事情那麽就隻有他主動出擊了。


    “侯爺放心,民女已經拒絕了這件事情。”紅鸞聞言微微一怔,沒想到李雲天竟然猜到了這件事情,隨後連忙解釋。


    “既然劉仁德已經求到了你的門上,如果拒絕的話豈不是太不給他麵子了,以後十有**會找你和令兄的麻煩。”


    李雲天見紅鸞變得有些緊張,於是笑著道,“陳耀祖現在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本侯也不會意氣用事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正好借著這次機會了結此事。”


    “侯爺的意思是放了陳公子?”紅鸞的雙眸浮現出意外的神色,在她看來李雲天已經在陳耀祖一事上動了怒氣,豈會輕易就饒了陳耀祖。


    “不看僧麵看佛麵,陳耀祖畢竟是陳侍郎的公子,又隻是逞一時口舌之快而已,本侯不會得理不饒人,有些事情還是大度一些為好。”李雲天微微頷首,隨後問道,“劉仁德開出了什麽條件?”


    “稟侯爺,他願意拿出兩間店鋪送給民女。”紅鸞這下確定李雲天不想再在陳耀祖一事上耗費精力,於是一五一十地迴答。


    “兩間店鋪?”李雲天聞言頓時冷笑了一聲,“這劉仁德也太看不起本侯了,竟然想用區區兩間店鋪來解決陳耀祖所惹下的麻煩。”


    “紅鸞姑娘,明天你讓令兄去找劉仁德,如果劉仁德不把三成的家產拿出來送與你的話,就等著他兒子充軍去吧。”隨後,李雲天麵色一寒,沉聲向紅鸞道。


    “三……三成?”紅鸞頓時吃了一驚,劉仁德作為杭州府首富身家百萬之巨,三成的話那可是好幾十萬兩銀子。


    “三成的家產換陳耀祖和劉仲福,這對他來是一筆非常換算的買賣。”李雲天的嘴角閃過了一絲冷笑,“明天本侯會放了與劉仲福一同抓來的人,何去何從本侯相信劉仁德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民女明白。”紅鸞終於明白了過來,李雲天這是要送給自己一份大禮,於是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向李雲天了一下頭,劉仲福可是劉仁德最看好的兒子,即便他再吝嗇也不會不救劉仲福,況且還有陳耀祖。


    值得一提的是,杭州府至今沒有承認陳耀祖的身份,也無人敢去杭州府陳耀祖是陳侍郎的次子。


    誰也不是傻子,李雲天當晚既然在邀月閣就阻止陳耀祖自曝家門,而且還使得企圖名陳耀祖身份的劉仲福後來在杭州衛結結實實地挨了一頓板子,擺明了就是不想知道陳耀祖是誰,這樣的話對付起陳耀祖來才沒有任何的心理壓力,故而誰吃飽了撐的去做這件事情,保不準連自己都要陷進去。


    “告訴劉仁德,本侯不會跟瘋子計較的!”隨後,李雲天沉吟了一下,忽然開口向紅鸞了一句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來。


    “民女一定把這句話帶到。”紅鸞開始並沒有聽明白李雲天話裏的意思,怔了一下後才反應了過來,向李雲天嫣然一笑,李雲天心思之細膩令她是頗為欽佩,如此一來的話陳耀祖也就能冠冕堂皇地被杭州知府馬延放出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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