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後,李雲天陪了陳凝凝和鄭婉柔在揚州城待了幾天,然後陳凝凝和鄭婉柔就在同一天離開了揚州,陳凝凝北上山西,而鄭婉柔南下浙江,去忙九州商會的生意。


    就在兩人走的當天晚上,李雲天領著謝恆和韓亮去了揚州衛大牢,這些天雖然他在外麵陪著老婆們遊山玩水地逍遙快活,謝恆和韓亮可是緊張忙碌地處理著趙文舉一案的相關事宜。


    在謝恆和韓亮晝夜不停地努力下,兩人終於將趙文舉一案的案情處置妥當,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該判徒刑的判徒刑。


    揚州衛大牢,一間廂房。


    兩名錦衣衛將趙文舉從牢房裏帶來後,衝著李雲天一躬身後離開了,房間裏就剩下趙文舉和李雲天、李滿山。


    “趙老板,幾天不見你好像消瘦了一些,是不是牢房裏的飯菜不合口?”李雲天打量了一眼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趙文舉,微笑著問道。


    在牢裏經過這段時間後趙文舉好像已經看開了許多,也看淡了生死,在家人的照顧下開始注意起了儀容,不用披頭散發。


    實話,大牢裏的飯菜雖然比不上趙文舉以前吃的那些美味佳肴,但已經趕上了揚州普通百姓人家的水準,再加上趙文舉現在已經不顧生死,所謂心寬體胖,不僅沒有消瘦反而還胖了一些。


    “侯爺能給予罪人優待,罪人感激不盡。”趙文舉聞言向李雲天一拱手,鄭重其事地道,能在大牢裏吃上如此可口的飯菜在大明可謂是絕無僅有之事,另外看守牢房的錦衣衛也沒有騷擾他和家人,否則家中的女眷難免受****的命運,這使得他心中頗為感激。


    “趙老板,你的事情究竟如何,你我皆心知肚明,難道你真的甘願當這個替罪羊?”李雲天聞言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問道。


    趙文舉沒想到李雲天會出如此隱晦的話來,頓時就是一怔,在他看來李雲天此番來揚州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豈會真的深究兩淮鹽道貪墨的內幕?否則怎會僅僅提審他兩次而已,而且還沒有對他酷刑逼供?


    作為鹽商總會一名位高權重的執事,趙文舉很清楚,兩淮鹽道的蓋子一旦被捅破,那麽必將成為大明的驚天大案,恐怕即便是李雲天也無法承受它所帶來的嚴重後果,自然要避而遠之了,明哲保身可是官場上一條恆古不變的真理。


    “侯爺,罪人自知罪孽深重,但求一死,別無他願。”隨後,趙文舉目光黯淡了下來,以為李雲天隻不過是例行公事詢問而已,因此苦笑了一聲,衝著李雲天跪了下去。


    “趙老板,想必你很清楚以你的罪責難逃淩遲處死。”


    李雲天早就料到趙文舉會死扛罪名,因此也不著急,不慌不忙地望著他道,“可有一件事情你並不知道,你和張貴兩人的身家加起來足以抵擋上大明戶部一年的稅收,這已經使得皇上對兩淮鹽道一案動了雷霆之怒,恐怕你的家人將受到牽連,屆時難免一死。”


    聽見家人難免一死,跪在那裏的趙文舉聞言身子禁不住顫抖了一下,好像心裏受到了觸動。


    “或許你寄希望有人來給你情,不過本官可以告訴你,那些人現在巴不得這件事情早兒了結,沒人願意沾染這種涉及巨額貪墨的案子。”


    李雲天知道趙文舉被自己擊中了軟肋,於是有條不紊地道,“本官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兩淮鹽道的不少官員都已經給本官遞交了嚴懲你的文書,想要與你劃清界限,你可要想想看,屆時朝廷裏有誰會為你這個販運私鹽的鹽販情?”


    聽到這裏,趙文舉額頭上禁不住滲出了汗珠,李雲天的話猶如一把利劍一樣狠狠地插進了他的心口,他知道李雲天的沒錯,或許朝廷中有人會為兩淮鹽道犯案的官員話,可他隻不過是一個地位低賤的商人,有誰會為他一個商販開口求情?


    原本,趙文舉寄希望於陳光宗暗中運作,使得能從李雲天這裏對他的家眷網開一麵,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李雲天並沒有受到陳光宗的影響,否則也不會有先前的那番對話了。


    不過即便如此趙文舉也不敢違逆了陳光宗,陳光宗背後的龐大勢力是他所無法對抗的,他供出兩淮鹽道的內情雖然可以給家人求得一條活路,但陳光宗背後的勢力豈能饒過他們,屆時恐怕難免一死,或許死得比被朝廷處斬還要慘。


    “趙老板,據聞二公子並沒有去湖廣,你能告訴本官他在哪裏嗎?”李雲天知道趙文舉心中有顧忌,沉吟了一下後語峰一轉,不動聲色地問道。


    “稟侯爺,罪人最後一次與犬子見麵是在他離開揚州時,至於他去了哪裏罪人就不清楚了。”趙文舉在牢裏的時候已經被問過這個問題,故而他心中早有準備,穩定了一下心神後沉聲迴答。


    “據本官所知,趙老板最疼愛二公子,而二公子也有經商的才能,假以時日不定能榮升為鹽商總會的副會長。”


    李雲天並沒有追問趙登宇的下落,而是對趙登宇進行了一番誇讚,隨後意味深長地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呀,遇到險境的時候即便是自己死也要將生路留給兒女們!”


    “侯爺,罪人真的不知道犬子在哪裏,要是知道的話一定告訴侯爺。”趙文舉聽出了李雲天的言外之意,懷疑他把趙登宇藏了起來,於是伏在地上道,他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在趙登宇身上,自然寧死也不會供出趙登宇的下落。


    “趙老板,聽聞你以前曾經救過紹興府一個名叫陳嵐的布料商,想必你與他私交甚好吧。”李雲天瞅了趙登宇一眼,慢條斯理地問道。


    “侯……侯爺!”趙登宇聞言身上頓時一顫,抬頭神情驚愕地望著李雲天,萬萬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會查到陳嵐的身上。


    “趙老板,你看看這是否是二公子之物。”李雲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向立在一旁的李滿山擺了一下頭,李滿山於是走過去將一個玉佩遞給了趙登宇。


    “侯爺,犬子現在可好?”趙文舉一眼就認出來這個玉佩是趙登宇的隨身之物,神情立刻慌亂了起來,不無驚慌地抬頭問向李雲天。


    “趙老板放心,二公子現在很好,他的妻兒現在也很安全。”李雲天微微一笑,沉聲向趙文舉道,“趙老板,本官現在可以實話告訴你,本官這次來揚州就是為了清除兩淮鹽道的頑疾,你不過是被他們拋出來的一個替罪羊而已,本官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能將功贖罪的話,本官可以向皇上求情,法外開恩讓你與家人團聚。”


    “侯爺,你真的要對兩淮鹽道下手?”趙文舉聞言雙目頓時閃過震驚的神色,李雲天此舉無疑是捅了一個大馬蜂窩,稍有不慎就會反受其害。


    “大明戶部一年的稅收不過三百萬兩銀子,兩淮鹽道一年流失的稅銀至少有五六百萬兩,此頑疾不除大明將深受其累!”李雲天了頭,鄭重其事地望著趙文舉,“本官離京前已經給皇上立下了生死狀,兩淮鹽道貪墨查清之前誓不迴京!”


    聽聞此言,趙文舉目瞪口呆地望著李雲天,不要大明朝,從唐朝開始兩淮鹽道就盛行貪墨之風,曆代君王也都派人下來清查過,可結果無不是不了了之,甚至有人為此喪命,李雲天身為堂堂的鎮武侯完全沒有必要招惹這個爛攤子,可李雲天卻打定主意要徹查兩淮鹽道,這使得趙文舉倍感意外。


    “趙老板,本官知道你在顧忌什麽,不過本官可以告訴你,要是你在此案中立下大功,本官可以保你不死,並且將你與家人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李雲天見趙文舉神情愕然地望著自己,知道趙文舉被自己剛才的言語給鎮住了,沉吟了一下後神情嚴肅地道。


    “安全的地方?”趙文舉聞言不由得迴過神來,不得不李雲天所提的交易非常有誘惑力,可是隨後他就搖了搖頭,苦笑著望向了李雲天,“天大地大,恐怕屆時已無罪人與家人的容身之處!”


    “兩京十四省或許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但大明在海外還有領地,本官可以將你與家眷送往那裏,這樣就沒人能夠找到你們。”李雲天微微一笑,沉聲向趙文舉道,他知道此事是趙文舉最後的一個心結,必須打開。


    “海外領地?”趙文舉的臉上浮現出狐疑的神色,他從沒有聽大明在海外還有領土。


    “我大明在南洋的蘇門答臘島上建有舊港宣慰司,當年三寶太監下西洋之時曾經在那裏擊敗過南洋的海上巨匪,本官已經往舊港宣慰司移民近萬人,將來還要再移民十萬,將舊港宣慰司打造成我大明在海外的堅實堡壘,在那裏沒人能認得出你。”


    李雲天微微頷首,有條不紊地向趙文舉解釋道,不要趙文舉一個商人了,就連朝廷的官員也很少有人聽過舊港宣慰司,知道它在哪裏的人就更是寥寥無幾了。


    “侯爺想讓罪人做什麽?”趙文舉聽過蘇門答臘島,知道那是三佛齊國的所在地,沉吟了一下後一咬牙,鄭重其事地望著李雲天。


    如果能在蘇門答臘島隱居的話陳光宗背後的勢力可就鞭長莫及了,很顯然交趾乃至廣西以及舊港宣撫司都是李雲天的地盤,在李雲天的保護下他與家人在蘇門答臘島的安全能得到足夠的保障。


    要是換作別的官員對趙文舉許下這樣的承諾,趙文舉十有**不會相信,可李雲天重信守諾的名聲在外,再加上這段時間來對大牢裏的那些囚犯都進行了優待,趙文舉自然信賴李雲天了。


    到底沒人願意去死,尤其是像趙文舉這樣的富貴之人更是不願意提前告別眼前的這個花花世界,如今李雲天給了趙文舉一條生路,他自然要放手一搏了。


    聽聞此言,李雲天的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意,看來趙文舉做出了最正確的抉擇,而有了趙文舉相助後無疑將使得他的後繼計劃變得簡單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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