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都察院,左僉都禦史公房。


    李雲天坐在案桌後麵慢條斯理地品著一杯熱水,擺出了一副養尊處優的上位者派頭來,看樣子是在等什麽人。


    “下官貴州道監察禦史牛飛拜見左前都禦史大人。”不久後房門開了,一名穿著正七品官袍的壯實男子快步走了進來,恭敬地向李雲天拱手行禮,他就是上午在院子裏嗬斥禦史們喧嘩的那個人。


    “牛禦史,聽廣西道監察禦史馬安的案子是你抓的,他犯了何事?”李雲天也不抬頭看牛飛,一邊吹著茶杯裏的熱氣,一邊不動聲色地問道。


    “稟大人,經下官所查,馬安徇私舞弊,私下收受巨額賄賂,實乃都察院之巨蠹。”牛飛聞言沉聲稟告道。


    “巨額賄賂?”李雲天品了一口熱水,然後淡淡地問了一句,“有具體的數量沒?”


    “錢物折算下來將近萬兩!”牛飛早有準備,有條不紊地報出了一個數字,他已經知道馬安被李雲天從錦衣衛手中救下的事情,故而早就做了充分的準備。


    “罪證確鑿?”李雲天這才抬起頭,微微皺著眉頭望著牛飛。


    “所有證物下官已經查扣!”牛飛沉聲迴答。


    “真是令人痛心呀,沒想到馬禦史竟然會做出如此糊塗的事情,白白毀了大好前程。”李雲天聞言不由得搖了搖頭,將水杯放在了案桌上。


    “大人,如今罪證確鑿,是否將馬安打入詔獄審問?”見李雲天對馬安感到惋惜,牛飛眼前頓時一亮,試探性地問道。


    “此事事關重大,要謹慎行事。”李雲天皺著眉頭沉吟了一下,神情嚴肅地向牛飛道,“這件案子既然發生在本官上任伊始,那麽本官不能坐視不理,你把馬安一案的證供移交一下,本官準備親自審理此案。”


    “這……”牛飛聞言微微一怔,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想要介入這件事情,頓時麵露難色。


    “怎麽?不方便?”李雲天盯著牛飛,麵無表情地問道。


    “大人誤會了,下官豈敢阻撓大人審案,不過左都禦史大人讓下官審理馬安一案,如果沒有左都禦史大人的首肯,下官不好移交此案。”牛飛可不想得罪李雲天,連忙滿臉賠笑地向他解釋。


    “這好,本官下午會進宮覲見皇上,屆時本官會與左都禦史大人的。”李雲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不動聲色地道。


    “下官遵命。”牛飛聞言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神色,衝著李雲天一拱手,躬身道。


    與都察院的其他禦史不同,李雲天進宮麵聖猶如家常便飯一樣,身為都察院的左僉都禦史如果想要查馬安一案的話,顧佐沒有理由拒絕,難不成李雲天一個資深禦史的查案能力還比不上牛飛這個新晉禦史?


    “來人,告訴馬禦史,到本官這裏來一趟,另外讓夥房做一桌飯菜送來。”牛飛走後,李雲天凝神沉思了一會兒,沉聲吩咐向守在門外的親兵。


    雖李雲天在都察院是以左僉都禦史的身份在理事,但他畢竟是大明堂堂的鎮武候,享有侯爺的禮製,故而有著隨行護衛的親兵,皆為驍武軍中的悍勇之輩。


    李雲天對馬安還是非常了解的,此人雖然性情孤傲,但並不是那種貪婪之徒,豈會貪墨萬兩的財物?否則的話顧佐早就將其拿下了,哪裏輪得到牛飛來查。


    隱隱約約,李雲天覺得馬安一案中另有蹊蹺,因此準備把馬安喊來試探一下他的底細。


    得知李雲天請他吃午飯,馬安的心中不由得七上八下,雖李雲天在官場有著很好的口碑,但畢竟查他的牛飛與李雲天同屬內閣陣營,李雲天會如何做真的很難。


    “馬兄,坐。”馬安來到李雲天公房的時候午飯已經準備妥當,李雲天坐在擺著幾個酒菜的桌子旁,笑著示意他落座。


    “不知大人喊下官來所為何事?”在李雲天對麵坐下後,馬安強自鎮定地問道,他現在是真的怕了,按照宣德帝新頒布的法令,一旦他的貪汙罪名被坐實將徹底告別仕途,這對他來是無法接受的,畢竟十年寒窗苦讀不正是為了在官場上出人頭地?


    “馬兄,沒想到咱們還有機會在一起喝酒。”李雲天感覺馬安有些緊張,笑著拿起酒壺給他倒了一杯酒。


    “下官以前多有得罪,還望大人見諒。”馬安見狀不由得受寵若驚,連忙起身雙手端著酒杯,神情尷尬地道。


    因為崔輝他一直對李雲天有著很深的敵意,認為李雲天當年之所以逃過崔輝的審問是因為楊士奇和周征暗中相助,從沒有想到崔輝會陷害李雲天。


    “人之常情而已,本官不會放在心上的。”李雲天笑著向馬安向下壓了壓手,示意他坐下,然後端起麵前的酒杯,鄭重其事地道,“本官知道你與崔輝是好友,不過本官還是要告訴你,本官與崔輝勢如水火,絕對不會放過他!”


    “大人……”馬安聞言心中頓時就是一驚,臉上頓時流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難道李雲天這是要放手自己的事情不理?以目前的形勢來看除了李雲天外還真的沒人能夠救他,畢竟都察院的事情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插得上手的,要不然那三十多個禦史也不會被顧佐撤換了。


    “本官已經過會還你一個公道,那麽就一定會言出必行。”李雲天知道馬安的擔憂,一伸手阻止了他開口,然後衝著馬安舉起了手裏的酒杯,“這杯酒是本官給你壓驚的。”


    著,李雲天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衝著馬安亮了一個杯底。


    “大人,你與崔輝究竟有何恩怨?”馬安怔了一下,連忙也喝光了杯裏的酒水,見李雲天伸手拿酒壺準備倒酒,連忙搶先一步端起了酒壺,給李雲天倒上酒後忍不住狐疑地問道,也不知道為何他忽然之間覺得當年崔輝在江西與李雲天的恩怨好像並不是他所知道的那樣,裏麵好像另有隱情。


    “崔輝不僅誣陷了本官,而且還差一害死了本官身懷六甲的二夫人,這已經超出了官場上爭鬥的範疇,本官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本官的家人,否則就準備承受本官的怒火。”


    李雲天雙目寒光一閃,端起酒杯再度喝幹了裏麵的酒水,將酒杯重重地放在桌麵上,神情冷峻地望著馬安,“你如果想知道崔輝當時對本官的二夫人做了什麽,可以詢問一下當時他帶去江西的隨從,他們的話比本官所言更有信服力!”


    馬安清晰地感覺到了李雲天身上散露出來的濃烈殺氣,尤其是李雲天眼神中的陰冷,使得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萬萬想不到這件事情裏還牽涉到了李雲天的二夫人綠萼,以前從沒有人跟他過懷有身孕的綠萼受到過崔輝的刁難。


    “馬兄,近來可與什麽人交惡?”或許是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李雲天的神情隨後緩和了下來,不動聲色地望著馬安。


    “雖下官在朝廷也得罪過一些人,不過近來交惡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貴州道監察禦史牛飛。”


    馬安聞言迴過神來,仔細想了想後望向了李雲天,嘴角流露出不屑的神色,“牛飛仗著左都禦史大人撐腰,在都察院裏耀武揚威,下官看不慣他的狂妄,因此與他發生過幾次爭吵,使得他在眾人麵前下不了台,故而對下官甚是痛恨曾經揚言要給下官好看。”


    “本官問你,你是否貪墨了不少錢財?”李雲天聞言不由得微微頷首,他就覺得奇怪,牛飛好好的為何要查馬安原來兩人有過節,隨後他麵色一整,神情嚴肅地望著馬安,“你可要想好了,要老實迴答本官。”


    “除了每年例行的冰敬和炭敬外,下官沒有收受過其他的錢財。”馬安的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想了想後補充道,“另外,由於下官喜愛書法,故而也收了幾幅字畫?”


    “字畫?”李雲天聞言眉頭頓時微微一皺,這東西的價錢可高可低,也不知道馬安所的那幾幅字畫價值幾何。


    “大人,下官的那幾幅畫都不是什麽珍品,放在市麵上的話最貴的才一百多兩銀子。”馬安見李雲天神情變得嚴肅,知道李雲天誤會了自己,連忙解釋道,“下官雖然喜愛書法但卻有自知之明,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故而那些太貴重的字畫下官沒有收取過。”


    “那些字畫現在何處?”李雲天蹙在一起的眉頭不由得鬆開了,看來馬安行事倒挺謹慎,於是開口問道。


    “下官上午的時候得了消息,牛飛上午讓人抄了下官的家,將那些字畫等物一並抄走了。”馬安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鬱悶的神色,同時顯得有幾分憤怒,“大人,下官再怎麽也是朝廷的禦史,他牛飛竟敢抄了下官的家,著實可惡。”


    “馬大人,怎麽本官聽來的消息與你所不一樣,你家中是否有價值高達萬兩白銀的財物?”李雲天見馬安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於是不動聲色地問道,雙目緊緊盯著馬安的眼睛想看看他是否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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