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李雲天返迴河鎮的消息時,正在與幾名叛軍將領賭錢的蔡福是大吃了一驚,他原本以為李雲天離開後叛軍和明軍的這場大戰將不可避免,萬萬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半路返迴。


    於是,蔡福連忙找了一個借口溜迴了住處,想要找李雲天問問究竟出了什麽事情,難道黎利派人將李雲天追了迴來?


    李雲天正在前院的大廳裏等蔡福,讓蔡福幫他向黎利傳話,晚上他在這裏設宴,邀請黎利前來參加。


    由於李雲天沒有告訴蔡福發生了什麽事情,蔡福又不好開口詢問,因此一頭霧水地趕去見黎利。


    其實,李雲天一迴來黎利就接到了消息,他就知道李雲天不得不返迴來,一旦叛軍攻打安梁縣城,那麽明軍在交趾的局勢將急轉直下,破壞了定南將軍的在交趾的全盤規劃,這個責任可不是李雲天一個特使所能承擔的。


    對李雲天的邀請,黎利想都不想一口就迴絕了,表示他現在公務繁忙,沒有時間去赴宴,故意晾著李雲天。


    與此同時,黎利開始在河鎮大張旗鼓地調動兵力,擺出了一副準備攻打安梁縣城的架勢,刻意給李雲天施加壓力。


    按照黎利和阮焉商量的對策,兩人要故意營造緊張的氛圍迫使李雲天在談判中退步,以此在談判中獲取利益。


    在阮焉看來,李雲天既然來找黎利談判,那麽定南將軍一定授予了他不少權限,同時也將談判的底線告訴了李雲天,兩人就是要從李雲天那裏逼問出定南將軍的底線,然後再一步步地逼李雲天讓步,進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一連三天,李雲天想要見黎利都被黎利拒絕,河鎮備戰的氣氛越來越濃重,街頭時常可以看見行色匆匆的騎兵疾駛而過。


    麵對眼前的這一幕,李雲天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甚至因為一名侍女給他上的茶水過燙而將其劈頭蓋臉地大罵了一通,嚇得那名是有十六七歲的姑娘哭得梨花帶雨。


    吳倩見李雲天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心中非常好奇,她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使得李雲天如此心神不寧。


    李雲天每天的言行舉止都會匯報給阮焉,阮焉對李雲天此時的反應非常滿意,看來李雲天現在的方寸已經亂了,他需要得就是這個效果。


    “範兄,無論遇到了什麽事情,總不能不吃飯呀,那樣哪裏還有力氣?”第四天晚上,就在李雲天在臥房裏坐立不安的時候,吳倩讓幾名下人端著酒菜進了房間,微笑著向他道。


    迴到河鎮後,由於黎利故意躲著李雲天,這使得李雲天寢食難安,幾天來就吃了一兒東西,整個人顯得憔悴了許多。


    “有勞吳姑娘費心了,在下實在是沒有胃口。”李雲天沒料到吳倩會來,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再怎麽他在風木鎮救過吳倩,吳倩這個時候來表示一下關心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於是衝著她微微一笑,笑容裏充滿了苦澀。


    “範兄,有什麽需要在下幫忙的盡管開口,在下必定盡力而為。”雖然吳倩猜不出李雲天為何事顯得如此消沉,但毫無疑問是一件大事,於是走到桌旁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端起一杯遞給了李雲天。


    “吳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在下的這件事情吳姑娘幫不上忙。”李雲天接過酒杯後笑了笑,衝著吳倩舉了一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範兄,世上沒有過不去的門檻,我相信你一定能挺過來的。”吳倩也喝幹了自己酒杯中的白酒,然後坐在餐桌旁,笑著向李雲天道,“如果範兄不嫌棄的話,我就陪你喝上幾杯。”


    既然吳倩如此熱心李雲天也不好迴絕,於是在她對麵的座位坐下,兩人一邊閑聊一邊喝著酒,氣氛顯得有些沉悶、壓抑


    或許是因為心情不好的緣故,李雲天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悶酒,吳倩見狀心中不由得暗喜,隻要能將李雲天灌醉的話那麽就能趁機套問出李雲天的身份。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李雲天已經喝得滿臉通紅,醉意十足,話也隨之多了起來,嘰裏咕嚕地向吳倩抱怨著人生的苦悶,到激動處的時候甚至旁若無人地嚎啕大哭起來。


    吳倩神情複雜地望著痛哭中的李雲天,雙目充滿了同情和憐憫,她還是第一次遇見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在她麵前哭得像個孩子,心中頓時被觸動,感覺李雲天現在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此時的表現是在宣泄而已。


    哭完後,李雲天好像已經不勝酒力,伏在桌麵上唿唿大睡起來。


    “範兄,範兄?”吳倩見狀走上前試探性地推了李雲天幾下。


    “別煩我,我要睡覺!”李雲天哼哼了兩聲,嘴裏喃語了一句,然後換了一個姿勢趴在那裏繼續睡著。


    吳倩聞言頓時吃了一驚,並不是李雲天的這句話有什麽問題,而是李雲天剛才所用的並不是交趾話,而且地道純正的大明官話,也就是大明京師百姓所的方言。


    “你究竟是什麽人?”很快,吳倩從驚愕中迴過神來,神情詫異地望著酣睡中的李雲天,心中倍感震驚。


    即便是現在她也隻是懷疑李雲天是交趾北部的某個豪門大族子弟,想要趁著這次明軍和叛軍交戰獲益,萬萬想不到李雲天竟然能一口純正的大明官話,這意味著李雲天很可能不是交趾人。


    “範兄,你剛才什麽?”隨後,吳倩按捺住心中的震驚再度推了李雲天幾下,故意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問道。


    “我要睡覺。”李雲天的身子動了動,喃語著迴答。


    “範兄,你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需要在下幫忙嗎?”吳倩聞言猶豫了一下,湊上前輕聲問道。


    “我要睡覺。”李雲天沒有迴答吳倩,而是有些不耐煩地側過身子背對著她,嘴裏含混不清地道。


    “範兄,到床上睡吧。”吳倩聞言雙目流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她不敢再試探以免驚動了李雲天,想了想後將李雲天的手臂搭在肩上,跌跌撞撞地向床走去。


    李雲天身材魁梧,而吳倩的個頭隻到他下巴那裏,由於李雲天醉酒後兩腳軟綿綿得沒有什麽力道,所以整個身子都壓在了吳倩的肩上,這使得吳倩扶著李雲天行走的時候顯得很吃力。


    幸運的是床距離桌子也就五六米遠,吳倩很快就將李雲天扶到床邊將他放在了床上,脫下他的靴子後給他蓋上了被子。


    “咦,範公子睡了?”就在吳倩給李雲天整理蓋在身上的杯子時,一名家仆領著一名身穿叛軍服飾的中年人急匆匆走了進來,見李雲天躺在床上唿唿大睡不由得怔在了那裏。


    “有什麽事嗎?”吳倩感覺兩人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見李雲天,否則也不會深更半夜前來,於是不動聲色地問道。


    “吳姑娘,這位大人有事要找範公子。”家仆聞言連忙向她介紹一旁中年人的身份,隨後知趣地離開。


    吳倩不動聲色地望著那名中年人,想知道他為何這麽晚了來找李雲天。


    “吳姑娘,明天中午我們王爺在上次的地方設宴,請穆大人前去赴宴。”由於目睹了吳倩給李雲天蓋被子的一幕,那名中年人很顯然誤會了兩人之間的關係,於是向她一拱手,沉聲道。


    “王爺!穆大人?”吳倩心中頓時大吃了一驚,在河鎮能被稱上王爺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叛軍首領黎利,而且看來李雲天應該姓“穆”,範勇不過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假名罷了,難道李雲天來河鎮是來見黎利的?


    中年人隻是負責來傳話,並沒有多什麽,隨後衝著吳倩一拱手,返身走出了房間。


    “你究竟是什麽人?”等那名中年人離開後,吳倩呆立了一會兒,神色複雜地望向了床上唿唿大睡的李雲天,微蹙著柳眉,喃喃自語了一句。


    此時此刻,躺在床上裝睡的李雲天心中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黎利和阮焉終於要見他了,雙方已經到了攤牌的關鍵時刻。


    隨後,李雲天的心裏就感到一陣孤寂。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晚上就是宣德三年的除夕夜,自從在湖口縣擔任知縣,這是他第一次沒能與家人吃年夜飯,不由得思念起了遠在京城的妻兒,心中多出了一份難以壓抑的牽掛。


    第二天上午,李雲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範兄,昨天有人來找你,由於你睡著了他就托我轉告你一件事情。”等李雲天梳洗完後,吳倩走進了房間微笑著向他道。


    “噢!什麽事情?”李雲天故作不知的樣子,隨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向吳倩一拱手,“昨天晚上在下出醜了,請吳姑娘見諒。”


    “王爺讓你今天中午去上次設宴的地方赴宴。”吳倩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望著他,“範兄,既然你能搭上王爺這條線,以後可要好好關照在下的生意了。”


    “王爺要見我了?”李雲天聞言不由得怔在了那裏,隨後情緒變得有些激動,連聲向吳倩道,“吳姑娘,隻要在下的事情辦成了,太原府和宣化府的藥材生意任由你來做。”


    “多謝範兄。”吳倩笑著向李雲天拱了一下手,雙目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從李雲天的反應上她已經能夠確認李雲天是明軍派來河鎮見黎利的人,雙方之間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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