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揚州城裏有好幾個衙門,但周皓這個揚州知府才是正兒八經的地主,故而他已經在揚州城的一家酒樓擺好了酒席,給李雲天和張本接風洗塵。


    李雲天本想低調行事,但官場上的迎來送往是


    前去酒樓的路上,街道兩旁黑壓壓聚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一個個伸長了腦袋,饒有興致地望著那些跟在李雲天所乘馬車前後護衛的驍武軍軍士,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此次出征的驍武軍士兵不僅都裝備了嶄新的鱗甲,而且每人還配發了弩弓背在身上,裝備精良,軍容嚴整,再加上另類的黑色軍裝以及壯實的身材,望上去著實威武不凡,能使人感到一股蕭殺之氣。


    黑牛鎮一役使得驍武軍一戰成名,揚州城的百姓知道驍武軍要來後都想瞅瞅這支悍勇之師是什麽樣,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反響,不愧是大明的精銳。


    “大人,民冤枉呀,請大人給民做主!”


    李雲天正在車廂裏閉目養神的時候,前方忽然傳來了一個男人頗為淒厲的喊聲,馬車隨後停了下來,車廂外一陣喧鬧,好像負責護衛的驍武軍士兵出動了,這使得他的眉頭不由得微微一皺,緩緩睜開了雙目。


    馬車左前方不遠處,一名身材消瘦的錦袍中年男子被幾名虎背熊腰的驍武軍軍士死死地按在地上,一群驍武軍軍士神情警惕地圍在四周,殺氣騰騰地將手裏的兵器對準了他。


    這名消瘦男子剛才趁著路邊警戒的揚州衛士兵不注意,噌地一下就從路邊的人群中竄了出來,雙手高舉著一張狀子奔向了李雲天所乘的馬車。


    可惜,李雲天的馬車被驍武軍的軍士團團圍住,消瘦男子雖然避開了揚州衛的軍卒,但是卻無法穿過驍武軍軍士的防線,那些驍武軍軍士的反應速度很快還沒等其靠近就一擁而上將他製服了。


    “大人,民冤深似海,求大人給民做主呀!”消瘦中年男子雖然被按在地上不能動彈,但口中依舊高聲唿喊著。


    見此情形,街道兩旁的百姓頓時一陣騷動,紛紛指著那名喊冤的中年男人嗡嗡嗡地議論起來,暗自猜測著他的來曆和冤屈,這使得負責維持路邊治安的揚州衛士兵們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聽見了消瘦中年男子的話後,李雲天心中頓時感到一陣鬱悶,萬萬沒想到一來揚州就遇到人攔路鳴冤。


    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雖李雲天貴為巡撫廣西、交趾的定南將軍,但揚州府的事務他卻無權幹涉,否則就是越俎代庖壞了官場上的規矩,成為官員們的眾矢之的。


    可置之不理此事的話肯定會使得百姓誤解,百姓們隻知道李雲天是朝廷的大官,並不清楚他無權來審這件案子,故而肯定認為他是官官相護,想要袒護辦理了冤案的官員。


    “問他有何冤屈?”因此,沉吟了一下後劉雲天就做出了決定,向車廂外立著的一名掛著少校軍銜的護衛統領道。


    “我家將軍問你,你有何冤屈?”護衛統領聞言向車廂微微一躬身,隨後快步走上前,高聲問向消瘦中年男子。


    “稟大人,民鄭有海,寧波府定海縣人氏,狀告寧波市舶司提舉邱德昭以權謀私,誣陷忠良,霸占民產。”消瘦男子聞言連忙抬起頭,衝著馬車車廂高聲喊道。


    “市舶司?”李雲天的雙目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他還以為攔路的是揚州府的人,沒想到竟然是寧波府的人,而且還牽涉到了市舶司。


    雖然揚州府和寧波府相距並不遠,但揚州府隸屬於南直隸,歸南京六部管轄,而寧波府則隸屬於浙江布政使司,歸浙江三司管轄。


    因此,鄭有海有冤屈的話應該去浙江布政使司衙門或者按察使司衙門上告,縱使這兩個衙門不受理他的狀子,他也不應該來揚州府,因為南京六部並無權管浙江的案子,他要想上告的話唯有去京城找刑部或者都察院。


    不過這都好理解,或許鄭有海是聽到了李雲天要來揚州的消息,所以從寧波趕了過來,畢竟上京告狀的代價太大,如非逼不得已誰也不願意走這條路。


    令李雲天感到意外的是,鄭有海的案子與寧波市市舶司有關,這出著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市舶司是唐朝、宋朝、元朝和明朝在沿海海港設立的管理海上貿易的衙門,相當於現在的海關。


    明朝的市舶司管理著海外諸國朝貢和貿易事務,有從五品的提舉一人,從六品的副提舉二人﹐從九品的吏目兩人。


    提舉的人選有兩種形式,一種是由當地布政使司衙門特派,另外一種就是由按察使或者鹽課提舉司提舉兼任。


    值得一提的是,市舶司隸屬於當地的布政司衙門管轄,因此稅收大權完全掌握在布政司衙門官員的手裏。


    宣德二年的時候,大明一共有四個市舶司,分別在廣東的廣州、福建的福州、浙江的寧波以及交趾的雲屯。


    其中,廣州市舶司是為占城﹑暹羅﹑滿剌加﹑真臘諸國朝貢而設;寧波市舶司專為日本朝貢而設;福州市舶司專為琉球朝貢而設;雲屯市舶司為了接待西南諸國的貢使。


    除了接待各國貢使外,舶司的重要職責就是管理海外的貿易事務:


    根據舶商的申請,發給出海貿易的證明(公驗﹑公憑);


    對準許出海的船舶進行檢查,察看有無挾帶金、銀、銅錢、軍器、馬匹和人口等違禁之物;


    船舶迴港途中派人前去封堵(封存貨物),押送迴港,抵岸後差官將全部貨物監搬入庫,並對全體船員進行搜檢,以防私自夾帶舶貨;


    將舶貨抽分,細色(珍貴品)十取一,粗色(一般商品)十五取一,後改為細貨十取二,粗貨十五取二,另征收舶稅,三十取一,然後發還舶商自行出售。


    對於來大明貿易的外國商船,市舶司也采取類似的管理辦法。


    由於海外貿易利潤豐厚,故而市舶司的收入甚多,是一個油水豐厚的衙門,不知道有多少官員對到此任職是趨之若鶩,也是巡按禦史重清查的地方。


    必須指出的是,由於大明實行海禁,故而市舶司所管轄的海外貿易都是由朝廷各衙門所主導,出海運送貿易貨品的海船都是官船,並不允許民間海外貿易,否則將受到重處。


    “把他帶上前問話。”李雲天雖然從未與市舶司打過交道,但是知道其中利益關係複雜,沉吟了一下後吩咐車廂外的護衛,不過既然他遇上了這件事情那麽怎麽也要給鄭有海一個交待。


    “本官問你,你既然是寧波府人氏,為何不到浙江布政使司衙門和按察使司上告?”鄭有海很快就被帶到了車廂前,跪在地上雙手高舉著狀子,李雲天透過車簾沉聲問道。


    “啟稟大人,民曾向布政使司衙門和按察使司衙門上告過,也去了巡按禦史衙門,可三個衙門都沒有受理民的案子,民聽大人在江西為官的時候清正廉明、斷案如神,故而前來喊冤,望大人給民做主。”


    鄭有海聞言連忙以頭觸地,帶著一絲哭腔道,“大人,民的妹夫年初被寧波府判為了斬立決,刑部審核行刑的文書已經下達,再過幾天人的妹夫就要被殺頭了,民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你可知道,按照大明律例,越級上告無論有理無理,一律杖責三十。”李雲天的眉頭微微一皺,隨後宏聲問道。


    “民清楚,隻要大人能接下民的狀子,民甘願受罰。”鄭有海咚咚咚地給李雲天磕了三個響頭,高聲應承了下來。


    “大膽刁民,竟然敢衝撞李大人的車駕,居心何在?是否想擾亂李大人交趾平叛?”這時,揚州政府周皓急匆匆從李雲天馬車後方走過來,麵無表情地指著鄭有海喝道。


    周皓的馬車跟在李雲天的後麵,當聽聞有人攔下李雲天的去路告狀時,臉色刹那間就變得鐵青。


    他還以為是揚州府的人在鬧事,不僅饒了李雲天的興致,而且還讓他在李雲天和張本麵前顏麵盡失,搞不好還會因此受到上司的責罰,故而連忙趕迴來查看,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如此可惡。


    不過隨後周皓就鬆了一口氣,他剛才聽見了李雲天和鄭有海的那番對話,知道了鄭有海告的是寧波市舶司提舉,與揚州府無關。


    周皓當然清楚李雲天不方便涉及此事,因為他豈會給李雲天找麻煩,故而一上來就給鄭有海的頭上扣了一擾亂交趾平叛的大帽子。


    “民罪該萬死,民隻是想伸冤,並沒有考慮其他,請大人恕罪!”


    鄭有海聞言臉色刷一下就白了,李雲天不僅是朝廷大員而且還是平叛交趾的主帥,故而周皓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嚇得他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連忙以頭觸地,聲音驚惶地解釋。


    “交趾平叛是我大明的頭等大事,縱然你有冤屈也不應該此時向李大人來伸冤,李大人不過在揚州待上一天而已,哪裏有時間來過問你的冤情?倘若李大人因為此事在交趾的戰事上分了神,這個後果你可想過?”


    周皓見狀冷笑了一聲,聲色俱厲地喝問道。


    “民……民……”在周皓淩厲的詰問下,鄭有海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冷汗順著臉頰就流了下來。


    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後,周圍的百姓們不由得嗡嗡嗡地在那裏議論了起來,經由周皓這麽一他們也都覺得鄭有海此番攔路顯得不合時宜,難道鄭有海的冤案比平定交趾的叛亂還要大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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