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臣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禦輦的門簾被人掀開了,披著貂皮大氅的宣德帝出現在了人們的麵前,現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李巡撫,難道你不知道此去勸降有性命之憂?”環視了一眼周圍的眾臣,宣德帝的視線落在了李雲天的身上,不動聲色地問道。


    “皇上,漢王性格孤傲,隻要他肯讓臣進城就絕對不會殺了臣,對漢王來他的名聲比臣的性命重要。”


    李雲天衝著宣德帝一躬身,朗聲迴答,“如今山東的戰事即將平定,臣覺得不宜再動刀戈,倘若漢王肯降,那麽新年之前平叛的將士們就可迴家與家人團聚。”


    宣德帝聞言心中不由得一陣欣慰,看來滿朝文武中就李雲天清楚他的心思,故而挺身而出,阻止那些將領攻城。


    其實,楊士奇等文官未嚐不知道宣德帝不想在樂安城大動幹戈,可是麵對叛亂的漢王,誰又敢阻止攻城去捉拿漢王?萬一漢王晚上突圍逃走,那麽這個罪過可就大了!


    況且這也容易貽人口實,被別有用心之人拿來當做與漢王勾結的罪證,保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受到攻擊,被汙蔑為漢王叛亂的同黨。


    李雲天這次敢站出來,一是因為他在平叛中立有大功,又三番兩次壞了漢王的大事,自然不可能是漢王的同謀,二是他有九成把握勸服漢王,這才冒著生命危險親身入城博一下,想要和平解決樂安城的事情。


    “李巡撫,朕就把這件事情交給你了。”見李雲天心意已決,宣德帝沉吟了一下,宏聲道,“隻要漢王肯降,免去樂安城百姓刀戈之苦,朕就能法外開恩留他一命。”


    “臣領旨!”宣德帝完就轉身走進了禦輦,李雲天見狀連忙跪在地上高聲道。


    隨後,宣德帝的禦輦在眾臣的簇擁下前往樂安城城北的明軍軍營,軍營中已經搭建好的一個大帳,在樂安城被收複前他將住在這個大帳裏。


    楊士奇和張昊等人都曾勸宣德帝去武安縣縣城下榻,畢竟武安縣縣城無論是住宿條件還是安全性都遠高於軍營中的大帳。


    不過宣德帝拒絕了他們的這個建議,他要留在樂安城外親眼目睹明軍收複樂安城,同時也是鼓舞了明軍的士氣。


    雖然大帳裏的住宿條件差了一些,但安全性卻毋庸置疑,因為城北大營駐紮了數萬明軍精銳,固若金湯,漢王要是晚上派兵前來偷襲,絕對是有去無迴。


    恭送宣德帝的禦輦離開後,李雲天立刻著手開始布置勸降漢王的事宜,他並不打算立刻進樂安城,在此之前有一些事情他必須要做。


    很快,那些在黑牛鎮被俘虜的叛軍士兵出現在了樂安城城外,遠遠地向城牆上的叛軍喊話,告訴他們宣德帝此次平叛隻懲首惡,脅從不究,讓他們放下武器投降。


    不僅如此,由於城內叛軍大多數都來自樂安當地的軍戶和民戶,故而李雲天讓人將一些城內叛軍的親屬找來,圍在城外苦口婆心、聲淚俱下地勸著城內的叛軍投降。


    一連三天,樂安城四個城門外麵都聚滿了勸降的叛軍俘虜和叛軍親屬,不停地向城裏的叛軍喊著話,而且叛軍親屬的數量不斷增加。


    這種情形使得城內叛軍的心理受到重創,人心惶惶,鬥誌全無,整個樂安城被慘雲愁霧所籠罩。


    漢王本以為宣德帝會盡快攻城,已經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不成想明軍竟然玩起了心理戰,使得城內叛軍士氣越來越低迷。


    麵對眼前的這種局麵漢王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開始的時候那些勸降的叛軍俘虜和親屬在城上弓箭手的射程範圍外,後來逐漸向城牆靠近,聚集在了護城壕溝前。


    城牆上的一些叛軍在城外勸降的人群中看見了自己的親人,見親人哭泣著求他們投降,不由得潸然淚下,暗自落淚。


    有一名叛軍千戶想要讓叛軍士兵向城外勸降的那些叛軍俘虜和親屬射箭,將那些人趕走,不過出乎那名千戶的意料,叛軍士兵們竟然拒絕這樣做,而且為此還和他的親兵發生了衝突,最後不了了之。


    鑒於此,漢王不得不將本地籍貫的叛軍士兵調離了城牆,全部換上了外地籍貫的士兵守城。


    為了避免刺激到城內那些本地籍貫的叛軍,漢王下令禁止向城外那些勸降的人射箭,隻要他們不越過護城壕溝就任由其在那裏折騰。


    第三天晚上,在夜色的掩護下,明軍萬箭齊發,向樂安城裏射了一通箭雨,嚇得叛軍慌忙登城防守。


    不過,等叛軍到了城牆後射箭的明軍已經離開,很快就有人發現射入城內的箭支上都綁著一個紙卷。


    紙卷上的內容很簡單,明軍開出了活捉或者擊斃漢王和朱恆、王斌等重要叛軍將領的價碼。


    其中,活捉漢王者賞銀兩千兩,擊斃漢王者賞銀一千五百兩,活捉朱恆和王斌等人者賞銀一千兩,擊斃者賞銀八百兩。


    雖然叛軍士兵大部分人都不識字,但總有識字的人在裏麵,再加上一些箭支被居民撿到,故而明軍懸賞的事情一夜之間就在樂安城裏傳開,一些人麵對如此高額的懸賞不由得蠢蠢欲動。


    對於樂安城的叛軍和百姓來,數百兩銀子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見到這麽多的錢。


    “可惡!”明軍射來的箭支很快連夜被送到了漢王的臥房,看了紙卷上的內容後,漢王不由得麵色一沉,哢吧一聲折斷了手裏拿著的箭支。


    他沒想到明軍如此歹毒,竟然大張旗鼓地收買樂安城叛軍和百姓來,這無疑使得樂安城叛軍的所麵臨的局勢雪上加霜。


    這一下,漢王睡意全無,披上衣服不安地在房間裏來迴踱著步子,眉頭緊皺,神情凝重。


    明軍這幾天的所做作為已經對叛軍的心理和士氣產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倘若再這麽下去的話,肯定會有叛軍發生嘩變,畢竟絕大部分的叛軍都想要活下去,不會跟著他與明軍決一死戰。


    漢王曾經想過自己在與明軍的決戰中戰死,對他來在戰場上馬革裹屍也是一種榮耀,也算是他戎馬一生的歸宿。


    可如果死在那些嘩變的叛軍手中,這無疑就成為了漢王人生履曆中一個無法洗刷的汙,屆時難免被後人嘲諷和恥笑。


    走著走著,漢王停下了腳步,雙拳緊緊攥在了一起,如果明軍接下來依舊采用這種圍而不攻的策略來打擊和分化叛軍,那麽他唯有披掛上陣,親自出城迎戰明軍,戰死沙場後必將留名青史。


    次日一早,樂安城城北的叛軍就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幾天來一直圍在城下勸降的那些人竟然沒了蹤影。


    不過,除了北門外,樂安城的其他三個城門外的護城壕溝前依舊是人頭攢動,聚集了大批勸降人,不少人為了勸城裏的叛軍投降是嚎啕大哭,場麵無比沉重。


    上午巳時剛過,三匹快騎從明軍大營中駛出,徑直來到了樂安北城外的護城壕溝前,領頭的一名年輕人身穿正六品文官官袍。


    跟在那名文官身後的兩個人中,左邊的大漢一身從五品武官官袍,右邊是一名身穿正七品武官官袍的青年,微微低著頭,有些看不清長相。


    城門樓上的叛軍立刻被兩人所吸引,紛紛伸長了脖子往下張望,不知道這兩個人來這裏何事。


    “樓上的人聽著,山東巡撫有事要見漢王,速速前去通報。”那名穿著從五品武官官袍的大漢抬起頭,衝著城門樓上的叛軍高聲大喊道。


    “山東巡撫?”城門樓上的叛軍聞言頓時大吃了一驚,神情詫異地望向了那名穿著正五品文官官袍的年輕人,眼神中充滿了敬畏。


    李雲天仰著頭,不動聲色地望著城門樓上的叛軍,自從他指揮著手下的明軍在山東戰場上打了那幾場勝仗,尤其是黑牛鎮一役後,他已經在叛軍中聲名鵲起,令叛軍談之色變。


    “你真的是山東巡撫?”很快,一名叛軍千戶出現在了城門樓上,向下望了一眼李雲天,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本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被皇上禦命的山東巡撫。”李雲天聞言傲然答道。


    “巡撫大人,請稍等。”那名千戶怔了一下,隨後急匆匆地離開,前去向漢王稟告。


    當那名千戶趕到王府時,漢王召集了朱恆和王斌等人在大廳裏議事,商談著穩定叛軍軍心的事宜。


    這幾天來,由於明軍的心理戰,叛軍軍心浮動,士氣低迷,長此以往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必須要想辦法振奮軍心。


    為了鼓舞士氣,王斌提議放出假消息,告訴城內的叛軍魯仲乾已經在真定府擊敗了周征,正率軍前來救援。


    雖然這是目前唯一一個能夠收斂軍心的辦法,可漢王孤傲的性格卻並不允許他這樣做。


    況且,即使這條假消息散播出去,城內叛軍的士氣也不會得到太多提升,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既然如此還不如不這樣做。


    “稟王爺,山東巡撫在北門外,想要進城求見王爺。”就在眾人絞盡腦汁地想著辦法的時候,那名前來報信的千戶急匆匆走進來,單膝跪在漢王的麵前稟報。


    “他帶了多少人馬?”王斌聞言頓時大吃了一驚,噌一下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盯著那名千戶沉聲問道。


    王斌在黑牛鎮與李雲天交過手,知道李雲天的厲害,故而下意識地就心生警惕。


    在座的眾人也紛紛麵露驚愕的神色,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那名千戶,屋子裏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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