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崔輝下令,幾名巡按禦史衙門的差役擁上前把李雲天按在了地上,兩名差役一左一右地拎著水火棍站在那裏,麵無表情。


    李雲天抬頭望著崔輝,嘴角掛著嘲諷的笑意,同時也感到了一絲欣慰,看來陳凝凝和鄭婉柔並不在崔輝的手上,否則的話崔輝不會狗急跳牆,跳過兩人而直接對自己動刑,這表明崔輝已經江郎才盡,用完了手裏的“殺手鐧”。


    “李知縣,本官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招還是不招?”崔輝發現李雲天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滿了蔑視,臉色鐵青地問道。


    此時他的心中萬分懊惱,如果能抓到陳凝凝和鄭婉柔,那麽絕對能逼李雲天就範,自己想怎麽揉捏就怎麽揉捏。


    “下官光明磊落,從沒有做過那些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事情。”李雲天冷冷地望著崔輝,現在陳凝凝和鄭婉柔已經安全,他心裏已經沒有了顧忌,有種的話崔輝就把他打死,看看屆時如何向永樂帝交差!


    “打!”崔輝見李雲天“冥頑不靈”,雙目閃過一道殺機,伸手一指李雲天,麵色猙獰地吼道,他倒要看看李雲天的骨頭有多硬。


    兩名差役聞言立刻掄起了手裏的水火棍,輪番打起了李雲天板子,大堂裏頓時響起了啪啪的清脆聲響。


    李雲天隻覺得臀部火辣辣地痛,他咬牙強忍著,雙手攥拳,冷冷地望著堂上的崔輝,目光犀利深邃,充滿了憤怒的火焰,使得崔輝一時間有些心悸。


    崔輝萬萬沒有預料到李雲天會如此難纏,而且他竟然連綠萼這個小小的侍妾都沒有擺平,此時不由得有些後悔接下了這樁差事,如今雖然局勢還是他的掌控中,可沒有了那些賬目,他如何來給李雲天定罪?


    要知道李雲天可不是官場上那些無主的浮萍,不僅出身顯赫,是皇上最為信賴的兩榜進士,而且背後有楊士奇和周征幕後撐腰,故而這件事情拖得越久對崔輝越不利,所以崔輝這才緊鑼密鼓地提審李雲天,逼李雲天認罪。


    院子裏的百姓們還是第一次目睹知縣老爺被打板子,頓時鴉雀無聲,齊刷刷地望著趴在那裏一聲不吭的李雲天。


    李雲天的臀部逐漸被鮮血浸濕,那兩名行刑的差役在崔輝眼皮底下豈敢偷奸耍滑,要不然兩人可就跟著倒黴。


    “李知縣,如今證據確鑿,容不得你抵賴,你招還是不招?”等三十大板打完,崔輝冷冷地盯著額頭上滿是汗水的李雲天。


    “巡按大人,下官已經說過了,下官清清白白,何罪之有?”臉色蒼白的李雲天冷笑了一聲,傲然說道。


    齊萬隆和馮魁暗自搖了搖頭,心中對李雲天是越加欽佩,兩人都看出來了,這三十大板真真實實地打在了李雲天的屁股上。


    兩人在地方為官,自然清楚這三十大板所帶來的傷害,不要說養尊處優的李雲天,就是那些窮兇極惡的盜匪也承受不住而大唿小叫、哭爹喊娘,可李雲天竟然死死地咬牙忍住了,這份毅力著實堅毅。


    “李知縣,你應該挺過一句話,‘人心似鐵,官法如爐’,所以本巡按勸你不要心存僥幸,以免多受皮肉之苦。”崔輝聞言臉色變了幾變,隨後殺氣騰騰地望著李雲天,事到如今他已經騎虎難下,唯有一條路走到底,逼迫李雲天就範。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李雲天見崔輝色厲內荏,冷笑了一聲,緩緩吟出了《石灰吟》,來應對崔輝的“人心似鐵,官法如爐”。


    “好一個‘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齊萬隆和馮魁聞言眼前一亮,心中不由得暗讚了一句,李雲天的氣節著實令兩人折服。


    《石灰吟》的作者是誰史學家有爭議,相傳是於謙青年時所做,又有人說是後世之人給於謙寫傳記時加上去的,而根據考證,於謙的個人文集中並沒有收錄《石灰吟》,真相如何一時間難以辨明。


    不過,自從來到湖口縣後,李雲天的記憶裏從沒有聽過這首詩,故而他大膽地拿來一用,以詩言誌。


    “打!再重則三十,本巡按就要看看你是否真的要頑抗到底。”崔輝的臉上頓時青一塊白一塊,李雲天這是鐵了心要跟他作對,自己無形中反而彰顯了李雲天的崇高氣節,故而怒氣衝衝地拍了一下桌子。


    兩名行刑的差役望了一眼李雲天鮮血淋淋的臀部,猶豫了一下,萬般無奈地再度行刑。


    李雲天緊咬牙關硬撐著,望向崔輝的眼神中充滿了嘲笑,看來也不過爾爾,想要嚴刑逼供,如果不是仗著巡按禦史的頭銜,這家夥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崔輝的臉色極為難看,這三十大板已經是能對李雲天用刑的極限,如果李雲天依舊嘴硬的話,那麽他就要用其他辦法。


    畢竟他的手頭現在沒有李雲天貪墨的證據,一切都是那些商賈在指證,要是他單單憑此把李雲天給打壞了,那麽屆時周雨婷這個刁蠻的縣主指不定要如何鬧,就是把官司打到金鑾殿,他也是理虧,而且還會落下一個酷吏的壞名聲。


    “住手!”就在崔輝眼神閃爍不定地盤算著應對之策的時候,堂外忽然傳來了一聲沉喝。


    他抬頭一看,眉頭隨即微微一皺,臉上流露出驚訝的神色,隻見一群人急匆匆從院門外進入,走在前麵的士卒吆喝著讓院子裏的百姓讓路,後麵被眾人簇擁著的不是別人,正是九江府知府楊德民。


    兩名行刑的差役連忙停止了行刑,緊張地擦著額頭上的汗水,生怕再打下去把李雲天給打壞了,屆時保不準要被人遷怒,這種神仙打架的事情他們這些小鬼可是摻合不起,避之唯恐不及。


    “知府大人!”齊萬隆和馮魁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站起身向楊德民拱手行禮。


    “楊知府,本巡按正在審案,楊知府要是有事的話,等本巡按堂審完後再說。”崔輝的心中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起身不動聲色地向楊德民說道。


    楊德民這個時候趕到瑞昌縣衙,很顯然是連夜前來,要不然早上啟程的話,最快也要下午才能到達。


    通常來說,楊德民得到這個消息後應該先派人來打聽情況,以免貿然介入,可他竟然出人意料地連夜趕來,很顯然來者不善。


    “知府大人,恕下官不能行禮。”麵色慘白的李雲天抬頭衝著楊德民虛弱地說道,他現在手腳都被人按著,就是想動也動不了。


    “還不滾開!”楊德民見李雲天臀部鮮血淋淋,而且地上還有一大灘血跡,不知道誰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衝著那些按著李雲天手腳的差役吼了一聲。


    幾名差役連忙鬆開了李雲天,躬身退下。


    “巡按大人,不知李知縣所犯何事,竟然要被巡按大人大刑伺候?”楊德民麵無表情地望向了崔輝,對崔輝對李雲天動大刑極為不滿。


    昨天晚上,當楊德民從馮魁派迴來報信的人那裏得知崔輝以索賄受賄為由把李雲天抓起來後,心中是無比震驚,如果說別人還好,可是李雲天的話他不相信會犯下貪墨的案子。


    原因很簡單,李雲天在湖口縣又是大興水利又是修橋鋪路,還破天荒地修了碼頭,這些都是要耗費大量的錢財,如果李雲天真想貪墨的話暗中做手腳就成,何必這麽大張旗鼓地行事。


    楊德民親自去現場查看過,所有的工程全部都是真材實料,根本就沒有從中下手撈油水的機會。


    況且,李雲天心高誌遠,以後在仕途上無可限量,豈會分不清輕重,向人收受賄賂,自會前途?


    與此同時,楊德民也感覺李雲天出事太過突然,立刻意識到情形不妙,感覺崔輝要對他下重手,故而來不及多想,連夜就趕來了瑞昌縣查看。


    李雲天現在是九江府官場上的一麵旗子,楊德民力捧的後起之秀,李雲天在湖口縣的成就無疑就是他政績。


    現在時值三年一次大計的關鍵時期,如果李雲天出了事的話,那麽楊德民無疑要受到牽連,最起碼也是一個失察之責,肯定晉升無望,保不準連知府的位子都坐不穩,要被降職任用。


    故而,楊德民現在跟李雲天在一條船上,不為別的,就是為他自己他也不能坐視李雲天任由崔輝宰割。


    “楊知府,本巡按接到檢舉,李知縣在湖口縣大肆索賄受賄,如今證人證言俱在,本巡按自然要嚴查。”崔輝拿起桌上的供詞衝著楊德民舉了一下,有條不紊地說道,顯示自己查李雲天合情合理。


    “不知巡按大人是否查出李知縣受賄的罪證?”楊德民瞅了一眼那些供詞,不動聲色地問道。


    “這些就是罪證,本巡按相信這些證人絕對不會無的放矢。”崔輝放下手裏惡供詞,巧妙地迴避了楊德民的提問。


    “知府大人,草民冤枉,草民實在是受不了那些酷刑,這才被逼誣陷李知縣。”就在這時,跪在堂前的那群商人裏,一個瘦長臉中年人忽然高聲衝著楊德民喊起冤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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