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姐?”看清了女子的麵容後,李雲天感到有些驚訝,沒想到來人竟然是陳凝凝,這個時代女子可是不適宜拋頭露麵的,像綠萼現在都是坐在馬車裏。


    “凝兒,你為何來了這裏,還不快迴去!”陳伯昭見狀頓時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連忙迎了上去,想趕她走。


    昨天陳凝凝忽然迴白水鎮並且在湖上給李雲天撫琴,他就覺得陳凝凝的行為有些反常,不過陳凝凝說她是想念母親才迴來的,在碼頭上偶遇的李雲天,李雲天想要聽她撫琴,她總不能拒絕吧。


    由於陳凝凝的解釋合情合理,陳伯昭也不好再追問什麽,如今陳凝凝忽然出現在這裏,他立刻感到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爹,女兒不孝,以後不能再在膝前孝敬您和娘。”陳凝凝神情複雜地望了李雲天一眼,咬了咬嘴唇後跪在了陳伯昭的身前,臉頰通紅地說道,“女兒準備陪著縣尊大人浪跡天涯,還望爹成全?”


    “什……什麽?”陳伯昭大吃了一驚,有些難以相信地望著陳凝凝,他開始還以為陳凝凝隻是想來送李雲天,沒想到竟然說出這麽一番石破天驚的話來。


    李雲天神情愕然地望著陳凝凝,陳凝凝的意思是要跟他私奔嗎?


    現場的人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私下裏衝著陳凝凝指指點點,一個女子在大庭廣眾下說要跟一個男人在一起,簡直就是不知廉恥,更何況還是陳家的大小姐。


    張有財幸災樂禍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陳凝凝此舉無疑把陳家的臉麵給丟盡了,他倒要看看陳伯昭如何收場。


    “一派胡言!”陳伯昭很快就迴過神來,甩手就給了陳凝凝一記響亮的耳光,衝著一旁的陳家的家丁高聲吼道,“愣著幹什麽,還不把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拖迴去。”


    “爹,除了縣尊大人外我今生不嫁!”幾名家丁慌忙上前架起陳凝凝就走,陳凝凝的臉頰上浮現出一道清晰的巴掌印,她眼眶紅潤地向陳伯昭說道,語氣十分倔強。


    “堵……堵上她的嘴。”陳伯昭氣得渾身發抖,臉色泛白,哆哆嗦嗦地指著陳凝凝向那幾名家丁說道。


    一名家丁趕忙從身上扯下了一塊衣服,塞進了陳凝凝的口中,急匆匆地帶著陳凝凝離去,前麵的人紛紛知趣地讓開了一條道路。


    李雲天頗為尷尬地立在那裏,以他現在的身份陳伯昭豈能讓陳凝凝跟他在一起,他就是開口估計也要吃個閉門羹,反而會使得陳凝凝的處境更為艱難。


    況且,萬一永樂帝一時興起,真的把他整到邊境戍邊去了,環境惡劣不說,搞不好小命就要丟在那裏,何苦要連累陳凝凝了。


    “縣尊大人,小女得了失心瘋,胡言亂語,請大人見諒。”陳伯昭平複了一下心境,尷尬地向李雲天拱了拱手,臉色十分難看,經過陳凝凝剛才這麽一鬧,他已經成了人們口中的笑柄。


    李雲天嘴唇蠕動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麽最終沒說出口,起身上了馬車,此時還是慎言為妙。


    等他的馬車離開後,陳伯昭麵色鐵青地獨自走了,張有財則興致勃勃地和幾個人談論著剛才陳凝凝的事情,時不時發出幾聲充滿了譏諷的笑聲。


    “老爺,我看陳姑娘對你一往情深,為何不帶她走?”馬車上,李雲天依靠在車廂廂壁閉目養神,綠萼遲疑了良久,輕聲問道。


    這個時代女人最重名節,陳凝凝既然當眾表達了非李雲天不嫁,那麽她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以後很難嫁出去。


    即使嫁出去了也嫁不到大戶人家,而且終生都會因此事受到非議,在人們麵前抬不起頭。


    “老爺豈會不知陳姑娘的心意,可老爺現在自身難保,何苦再害了她。”李雲天睜開雙目,有些苦澀地衝著綠萼一笑。


    當陳凝凝挨了陳伯昭那一記耳光的時候,他的心不由得一顫,十分難受,真的是打在陳凝凝的臉上,痛在他的心裏。


    “老爺,這次的事情很嚴重嗎?”從李雲天的言語中綠萼感覺到了他的無奈,同時這也表明了他目前處境的艱難,於是關切地問道。


    “天威難測,希望能避過這一劫吧。”李雲天沉吟了一下,伸手把她攬在了懷裏,“如果聖上真的要讓老爺去邊疆殺敵,你就迴老家伺候爹和娘吧。”


    “老爺去哪裏,綠萼就去哪裏。”綠萼把頭倚在李雲天的肩上,語氣決然地說道。


    李雲天聞言倍感欣慰,不由得摟緊了綠萼,現在算算時間,朝廷對他的處置公文應該快到九江府了,能否在湖口縣站穩腳跟,就看他老天會不會讓他賭贏了這一局。


    迴到縣城,李雲天除了去了一趟新成立的巡城站班營房視察外,一連幾天都窩在縣衙後宅,等著朝廷公文的下達。


    新成立的巡城壯班有一百人,趙華按照李雲天的要求招募巡檢司軍士的時候代為招收的,待遇與巡檢司一致,隻不過屬於縣衙的三班衙役。


    由於一下子新增了這麽多的人,縣衙原有的營房自然不夠住,於是張有德買下了距離縣衙不遠處的一個宅院,把新成立的巡城壯班安排在了那裏。


    在張有德看來李雲天此舉完全就是瞎折騰,等他被朝廷治罪後新成立的巡城壯班自然也就要被解散。


    李雲天十分看重這支巡城壯班,不僅讓李滿山擔任班頭,並且從巡檢司調了幾名有作戰經驗的軍士過來當教頭進行操練,牢牢地將其攥在了手裏。


    “啟稟大人,同知大人來了,現在正在前衙大堂等候。”這天中午,李雲天正在後宅吃飯,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衙役急匆匆走了進來,宏聲向他說道。


    李雲天聞言微微一怔,隨後雙目流露出一絲喜色,放下碗筷快步趕向了前衙大堂。


    “不知同知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大堂裏,九江府同知韓安玉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李雲天進門後衝著他一拱手。


    “李大人毋須多禮。”韓安玉放下手裏的茶杯,起身笑著說道,“李大人,朝廷已經對白水鎮匪患一事做出了處置,這是吏部給你下達的公文。”


    說著,韓安玉從一旁的一名隨從手裏拿過了一個折子遞給了李雲天。


    聽到是吏部的公文後,李雲天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如果是刑部的公文那他可就慘了。


    其實,在得知韓安玉突然駕臨後,他的心裏就已經有了底,如果朝廷要懲處他的話,斷然不會是韓安玉前來送達公文,府衙隨便派個小官來就行了。


    吏部在公文上對李雲天的未能指揮人及時圍剿水匪進行了嗬斥,讓他戴罪立功,三年內務必抓到匪首王三。


    為了以示懲戒,李雲天今年的考核將被定為差等,而且罰俸半年。


    俸祿對京城那些清水衙門的官員來說可能是生活的唯一來源,但是對於一個堂堂的縣太爺來說,則屬於可有可無。


    不僅如此,王宇和趙朗也被牽連,也都受到了嗬斥,各被罰俸三個月,以示懲戒。


    吏部的這份公文看似嚴厲,實則雷聲大雨點小,李雲天波瀾不驚地過了這一關。


    “李大人,這是楊閣老給你的信。”等李雲天看完了公文,韓安玉從袖子裏抽出一個密封著的信封,笑眯眯地遞給了他。


    李雲天怔了一下,沒有想到楊士奇會給他寫信,頗為興奮地接了過來,這絕對是一個意外之喜。


    信並不長,楊士奇在信裏對他進行了勉勵,讓他奮發圖強,以報君恩,內容看起來非常普通,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不過,信的內容是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楊士奇的這個行為所透露出來的寓意,並不是每個官員都能有些得到當朝閣老來信點撥的,更何況是李雲天這種七品小官,要知道多少四品或者物品的官員想搭上楊士奇這條線而沒有門路。


    聯想到李雲天是楊士奇的門人,那麽楊士奇對李雲天的維護之意已經顯而易見了。


    怪不得韓安玉要親自來湖口縣給李雲天送吏部的公文和楊士奇的書信,白水鎮匪患一事是他處理的,將罪責都推到了李雲天的身上。


    而現在李雲天不僅安然無恙,還牽出了楊士奇這麽一尊大神,他此時惶恐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要是早知道李雲天和楊士奇有著如此密切的關係,打死他也不敢讓李雲天涉及此事,肯定讓前任湖口縣知縣來背這個黑鍋。


    這下倒好,他不僅把李雲天給得罪了,而且還間接得罪了楊士奇,楊士奇如果想要對付他的話那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昨天下午吏部的公文和楊士奇的信被送到九江府府衙後,韓安玉嚇得麵無血色,心中對把罪責抖推給李雲天的做法是萬分懊惱,同時埋怨李雲天為何不向他表明與楊士奇的關係,那樣可就少了很多的誤會。


    看完了信,李雲天小心地將它收在身上,然後把韓安玉請到了縣城最好的酒樓給他接風洗塵,兩人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氣氛很是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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