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騰了好幾分鍾,柳彪才被拉到一邊。


    馬魁身上滿是腳印,趴在地上喘著粗氣,口鼻都在流血。人人都知道柳彪被馬魁坑了,所以剛才好幾個和柳彪親近的勳貴借助拉架的機會狠踹馬魁。


    江鴻剛才一直袖手旁觀,這時才走到近前,把一疊厚厚的文書捧過頭頂,沉聲道:“啟稟聖上,馬魁謀逆案的人證物證已經帶到,口供也已記錄在案。”


    謀逆!柳彪聽到這兩個字氣血上湧,渾身都在顫抖,抬手想要指著馬魁大罵,忽然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牛清眼明手快,趕緊一把扶住即將倒下的柳彪。


    陳翼嘴唇動了動,本想請天子準許太醫來救治一下柳彪,不過最終隻是輕輕歎了口氣。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萬萬不敢引起天子的注意,就讓這個衝動的老家夥多暈一會吧。


    天子點了點頭,陳秉正上前接過江鴻手中的口供,小心翼翼地放在禦案上。


    事情的詳細經過天子已經知道了,他翻看了一下王政等人的口供,發現並無太多差異之處,瞥了一眼戴著枷鎖的王政。


    江鴻立即把王政拖到大殿中央,冷冷喝道:“把事情再交代一遍!”


    王政打個哆嗦,緩緩講述起了太平府發生的事情。


    眾人大氣都不敢喘,紛紛側起耳朵靜聽,一時間大殿內隻有王政嘶啞的聲音在飄蕩。


    隨著王政的講述,眾人不時看一眼坐在地上的馬魁,一個個臉色各異。陳翼牛清等人臉色陰沉,恨不得把馬魁千刀萬剮;李溫沈泰等人臉色平靜,眼中卻滿是笑意;文臣們或一臉憤怒,或幸災樂禍。


    林海站在定城侯謝敬身後,悄悄迴頭瞥了一眼站在後麵的王子騰,隻見對方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周圍的人都離他遠遠地。林海暗暗歎了口氣,王政是王子騰的遠親,又是被王子騰舉薦才得以擔任太平府知府,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王子騰必定會受到牽連。


    王政花了二十幾分鍾,才斷斷續續把事情交代清楚。隨後杜同知等人相繼交代了罪行,和王政所說並無二致。


    江鴻親自打開幾口箱子,作為證據的一千多把彎刀頓時呈現在眾人眼前。


    陳翼牛清等人麵如死灰,人證物證俱在,馬魁謀逆一事已經是板上釘釘。馬魁死不足惜,問題是天子肯定會借此機會削弱開國功臣,偏偏他們無法激烈反抗,否則就有馬魁同黨的嫌疑。現在他們隻期望天子下手輕一些,不要太過削弱開國功臣一脈。


    天子讓繡衣衛把王政等人拖下去關押起來,盯著馬魁冷冷問道:“馬魁,你還有何話說?”


    馬魁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緩緩站了起來,淡淡道:“老夫無話可說!”


    “大膽!”首輔趙皓怒喝一聲,指著馬魁罵道:“逆賊,聖上麵前安敢無理!”


    馬魁並不理會趙皓,深深看了一眼李溫和沈泰,接著抬頭看向天子,冷笑道:“天子寶座本該是義忠親王老千歲的,即便老千歲壞了事也該秦王繼位,你算什麽東西,也配高居寶座之上?”


    眾人愣了一下,紛紛指著馬魁破口大罵。


    天子忽然臉色大變,大聲喝道:“快抓住他!”


    馬魁輕蔑地笑了笑,猛然一頭撞在旁邊的柱子上,頓時腦漿迸裂而死。


    本來喧鬧無比的大殿瞬間一片安靜,無數雙目光都死死盯著馬魁頹然倒下的屍體。


    李溫咬牙切齒盯著馬魁的屍體看了一會,上前跪倒在地,叩頭道:“聖上,臣以全族性命發誓,臣和馬魁毫無關係!”


    沈泰向馬魁的屍體狠狠吐了口唾沫,也跟著李溫跪地發誓。


    新晉功臣一脈以秦王為首,秦王和義忠親王(廢太子)是嫡親兄弟,馬魁臨死前先深深看了一眼李溫和沈泰,然後才說了那番話,不由得不讓人懷疑他倆和馬魁之間的關係。


    天子心裏也十分懷疑,不過此時不是追究此事的時候,沉聲道:“此乃逆賊馬魁的離間之計,朕豈會上當?兩位愛卿快快請起!”


    “聖上明見萬裏,臣感恩不盡!”李溫和沈泰道謝起身,額頭上都有冷汗冒出。


    天子看了一眼依舊昏迷的柳彪,淡淡道:“理國公主動為逆賊擔保,本該同罪,不過他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朕實在不忍心將其治罪!諸位愛卿有何建議?”


    眾人低頭不語,就連陳翼牛清等人也是如此,天子一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徹底抹去了柳彪的功勞,怎麽幫他說話?況且天子並未貶低柳彪,他確實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功勞。


    天子等了一會見無人開口說話,不禁皺了皺眉,看向了趙皓。


    趙皓心裏歎息,隻好站了出來,拱手道:“啟稟聖上,臣提議讓理國公閉門思過,直到徹底悔悟為止。”


    陳翼和牛清心裏暗罵趙皓歹毒,這個提議看似對柳彪沒有任何傷害,其實相當於永久把柳彪軟禁在家中!柳彪是否‘徹底悔悟’,肯定要由天子判定,柳彪這輩子隻怕都出不來了!


    牛清腳下一動,就要站出來為柳彪說幾句話。陳翼趕緊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用力將他拉了迴去。牛清歎了口氣,低頭保持沉默。


    天子毫不猶豫點頭讚同:“首輔所言極是!來人,送理國公迴府!再讓太醫前去診治。”


    兩個羽林衛走了進來,把柳彪抬了出去。


    眾人目送柳彪被抬出大殿,心裏無不唏噓感慨,霸道囂張的理國公竟然以這種方式告別了朝堂!


    天子沉聲道:“馬魁謀逆,柳彪閉門思過,五軍營群龍無首,諸位愛卿有何提議啊?”


    陳翼和牛清迅速對視一眼,繼續保持沉默。之前五軍營一直掌控在柳彪和馬魁手中,如今他二人一死一‘殘’,天子肯定會借此良機更換五軍營主將,而且絕對不會再讓‘外人’染指。


    李溫沈泰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同時保持了沉默。


    天子等了一會見無人說話,微笑道:“既然無人舉薦,隻好由朕任命了!謝敬,韓豪何在?”


    聽到這兩個人名,陳翼一臉震驚,豁然迴頭盯著站在一起的謝敬和韓豪。


    牛清冷哼一聲,低聲罵道:“無恥叛徒!”


    定城侯謝敬和錦鄉伯韓豪應聲出列,對眾人複雜的眼神視而不見,抱拳喝道:“臣在此!”


    天子沉聲道:“謝敬即日起為五軍營主將,韓豪為副將。朕給你們二十天的時間整頓五軍營,二十天後,朕會派人前去查看結果!”


    所謂整頓就是清除柳彪和馬魁的親信爪牙,謝敬和韓豪心知肚明,立即抱拳領命。


    天子讓首輔趙皓親筆書寫了任命詔書,署名用印之後交給了謝敬。


    天子鄭重吩咐:“兩位愛卿立即帶上家將護衛趕往五軍營,務必控製住局麵!”


    謝敬收好詔書,抱拳喝道:“請聖上放心,臣保證萬無一失!”


    “去吧!”


    “臣告退!”


    天子目送謝敬和韓豪出了大殿,喝道:“王子騰何在?”


    王子騰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上前跪在地上叩頭:“罪臣在此。”


    天子稍稍猶豫了一下,沉聲道:“王子騰識人不明,鑄下大錯,罷官,罰銀萬兩,閉門反省半年!”


    王子騰又驚又喜,沒想到竟然保住了家產和性命,叩頭謝恩之後退出了大殿。


    “江鴻!”天子看了看眾人,輕喝一聲。


    “臣在!”


    “馬魁、王政等人抄家,夷三族,立刻去辦!”


    “遵旨!”江鴻一揮手,帶著一群繡衣衛離開了大殿。


    天子指著馬魁的屍體,冷冷道:“爾等務必引以為戒,朕不想看到第二個馬魁!”


    “臣等謹遵聖喻!”眾人紛紛躬身答應。


    “散了吧。”天子揮了揮手,起身從側門出去了。


    陳秉正抱著王政等人的口供,快步跟了上去。


    陳翼牛清等人終於鬆了口氣,出了這麽大的事,天子卻隻拿走了五軍營的軍權,並未深究下去,算是很大度了。


    當天夜裏,馬魁謀逆一事迅速傳揚開來,京城一片嘩然。


    淩晨,某處大宅院後院的書房內,兩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低聲討論著馬魁。


    “馬魁確實是條好漢,罵了昏君之後毫不猶豫自盡,幸虧老夫當時躲得快,才沒讓血濺到身上。可惜啊,人人都以為馬魁愛財如命,有幾人知道他其實是個忠義無雙的好漢?”


    “嗬嗬……馬魁確實當得起‘忠義無雙’這四個字,可惜太蠢了!若是他的鬼魂知道那位小王爺是假的,你說他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裏爬起來?”


    “人都死了,就別埋汰了吧!”


    “哼!若非馬魁疏於管教王政等人,太平府的礦山豈會毀於一旦?你可知那處礦山花了主子多少精力和金錢?死有餘辜!”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如今天子拿到了五軍營,實力更上一層樓,主子為何還要忍耐?”


    “嗬嗬……不繼續忍耐,你去對付西安那位?”


    “你是說……主子要等到秦王死了之後再發動?”


    “不等秦王死了再發動,你去和秦王對陣?”


    “我可不敢!唉……那要等到何時啊!”


    “嗬嗬……或許不用等太久!”


    “哦?莫非主子已有謀劃?”


    “過幾個月你就知道了!對了,江鴻肯定會順藤摸瓜,徹查和北麵來往的那條暗線,天亮之後你趕緊安排人去處理一下,不要讓江鴻查到任何蛛絲馬跡!”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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