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還是那一副病懨懨的樣子,目光渙散,無欲無求。


    “皇兒。”皇帝嗓音蒼老無助,像個迷失方向的孩童。


    太子快走幾步握住他伸出來的手。


    隻覺萬分愧疚:“父皇。”


    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父皇這病生的蹊蹺,兒臣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定保元家江山無虞,父皇身側再無奸佞!”最終,太子還是這樣保證了一句。


    皇帝的心思已經攏不到一塊去了,記性愈發的不好,根本也不會細想太子的話是什麽意思,隻定定的應了一聲:“好。”


    然後就問起太子近日為什麽派出這麽多禦林軍把守各宮的事情,太子安撫的替他順背,也沒解釋太多。


    隻是迴了句:“近來,有細作探進皇宮,這才多派了人手。”


    皇帝恍惚的聽著了,心緒很平穩。


    就是太穩了,太子才懷疑他有點不對勁。


    待皇帝睡下之後,太子隨便喚了個太醫來連番把脈,“陛下心疾嚴重,供血不足,對記性、頭腦有礙,日後恐會……會癡傻。”


    太子暴怒:“你胡說什麽!”


    “去!去再換個太醫來!”


    又換了好幾個太醫,有幾個看見太子臉色不好,便說的委婉了些,但意思就是一樣的,皇帝日後恐會癡傻……


    一國之君,竟變得癡傻?


    薛家好算計啊!


    太子隻覺自己心中十分窩火,父皇還這樣年輕,便會如有些老人一樣變得癡傻。


    若是讓人知曉了,父皇的顏麵又該往哪裏放?


    太子一度覺得這天塌下來了,變得暗無天日。


    “此事爛在肚子裏,若讓本宮聽到什麽瘋言瘋語,小心你們的腦袋!”


    “謹遵太子教誨。”幾個太醫俯首聽命,有兩個已經嚇得腿肚子都打顫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以後,太子一時沒忍住,抱著榻上那個昏睡著的老人失聲痛苦起來。


    喃喃道:“是兒對不起您。”


    “人心不足蛇吞象,簡直就是貪得無厭!”


    “這天下永遠都還是元家的,薛家有如此德行的家主,兒愧對皇家,兒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的。”


    太子一個人抱著皇帝說了好些,說累了就癱坐在一旁細細的想著從小到大的事情。


    自他出生以來,父皇就待他很好,比其他皇子都要好。


    三歲學詩,五歲練功,父皇雖然昏聵,可會拋下身份,帶著他在殿內俯身給他做大馬騎、會在他生病的時候,親身陪著照顧。


    兒時父母在身側的歡聲笑語,到了如今卻好似笑話一般傳蕩在耳側。


    如今末了,到頭來,竟是以他為導火索,害了父皇。


    他有愧。


    比起父皇,太子心中已然有了割舍。


    ……


    南川侯府,蕭九辭在陪著蕭覃衍下棋。


    收到宮裏的消息時,蕭覃衍笑了:“今年的及笄禮,看來侯爺是可以在家裏過了。”


    蕭九辭神色自若,眉眼輕佻道:“我早就猜到了。”


    “是,侯爺神機妙算。”蕭覃衍戲謔的應承她一句,便將最後一顆棋子下了下去。


    就是這一顆棋子讓這一盤滿盤連著經脈棋局,變成了沒有生路的死局。


    “侯爺輸了。“蕭覃衍眸光淡淡,微抿著的唇,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蕭九辭的心思放了一大半在棋上:“這顆子走的妙啊。


    “本該是進退兩難的棋,竟因這一顆棋的位置發生了轉變。”


    “侯爺不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都超乎常理的順利嗎?”蕭覃衍將手端放在白玉棋盤上,凝眸定定的看向對麵還深陷棋盤上的小女郎。


    從太子去抓人,再到李藥童招供,禦林軍辦事也似乎太超乎尋常一般的順利了,似乎是有人在背後推動著什麽。


    蕭九辭聽了蕭覃衍的話,不免神思起來。


    “太子是從幾日前去過長清宮之後才有所懷疑的,鄭坤?”是鄭坤遞的養身丸引起了太子的懷疑。


    鄭坤辦事最是察言觀色,怎麽會在太子在的時候忽然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蕭九辭心裏有所懷疑,鄭坤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到底投靠了誰?


    蕭覃衍將棋盤上的棋子全部一顆顆分好裝好,心裏也是在想事情。


    “近日似乎有一群流民徘徊在城南的土地廟中,前幾日蕭塞帶著一群兵在那山頭訓練時,路過的時候見過,以為是無家可歸的流民,便多注意幾眼。可這兩日有斥候來報說是那幫人在夜裏就不見了,到了第二日又換了另一批流民。”


    這麽多流民是從何而來?為什麽禦林軍下麵管守京城治安的將士沒有往上報,這些流民真的是流民嗎?


    蕭覃衍不再說話,他知道小侯爺心裏自有考量。


    “阿洵迴來了吧,明日夜裏你與他再帶幾個人出城去看看,到底是些什麽人。讓蕭塞多安排人手,將人手分散開些,以防禦雪災的理由,分隊派去各個村莊看護著百姓。”蕭九辭心裏忌憚著暗地裏的人,那些人為了權勢可什麽都做得出來。


    可別忘了,大舜可不止有一個皇子,下麵還有三皇子、四皇子。


    錢忠仁遠在西境,可她的探子可以探進皇宮,錢忠仁的未必就不可以。就比如說南川侯府有一些微末的小動作,太子也不是不知道,隻是無傷大雅罷了。


    蕭九辭心思敏捷,多方麵都會考慮,蕭覃衍也知曉分寸。


    “若京中事變,薛家倒台,太子身上有了汙點,那麽第一個收益的就是三皇子。錢家,不得不防啊。”


    “四皇子年幼,三皇子寄養在宜妃宮裏。宜妃母族不顯,到底是不是真的與世無爭,還是坐山觀虎鬥、想坐擁漁翁之利也尚未可知。若是三皇子與舅家取得聯係,以他的性子一定不會待四皇子多好。若是宜妃知道了什麽不說出來,那就是想看太子與三皇子爭個你死我活,倒是好算計。多派兩個灑掃的內侍去盯著,一旦有異樣,馬上來報。”


    蕭九辭需要馬上去一趟東宮,與太子說這件事情。再過段日子,恐會變天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行差踏錯,下一步就是深淵。皇室的洞察力始終不如上過戰場的武將,太子又對這個世界看的太過美好,安穩了十幾年,雖天資聰慧,也還是需要磨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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