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坤醒過來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屋裏被夕陽的餘暉灑滿,一切都被鍍上了一層明媚溫暖的金色,就連站在窗邊的那人也是。


    霍醫生靠在窗邊,手肘撐在窗台上,支著下巴正在想事情的樣子。


    “......”


    朗坤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霍醫生,安靜而沉默,總是很溫和的眼神此刻看起來卻很銳利,慣常戴著的眼鏡被取下,就好像柔軟的表象被剝開,露出內裏鋒銳的肅殺之氣......這樣的霍醫生,和夢裏某個披著晨曦向自己走來的身影重疊了起來。


    一樣地沐浴在金色陽光下,一樣地看似柔和實則鋒銳。


    朗坤心想,大概自己之前從來沒有認識過真正的霍醫生。


    這時,霍刑動了動,朗坤便立刻做賊心虛似的閉上眼睛裝睡,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


    霍刑的腳步很輕,他走到朗坤身邊站住,居高臨下盯著他的睡顏看了一會兒,而後不可察覺地歎了口氣,這讓裝睡的朗坤更不敢醒了,渾身大寫的尷尬。


    “醒了就起來吧,別裝睡了。”霍刑說。


    “......”朗坤一陣無語,明知道自己裝睡還站在邊上看,這人什麽惡趣味!他很生氣,所以打死不睜眼,索性裝到底。


    “還不起來,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


    雖然明知道霍刑是在釣魚,但朗坤還是沒忍住張開了眼睛,還條件反射地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這個動作讓已經在一邊沙發上坐下的霍刑笑了起來,捂著嘴憋笑又打手勢道歉的樣子,看起來真的一點誠意都沒有。


    朗坤翻了個白眼,“霍醫生,這樣開玩笑很有趣嗎?”


    “誰叫你醒了還裝睡。”


    “......居然被你發現了。”朗坤心想霍醫生真厲害,自己受過特殊訓練,真想裝睡的話普通人根本不能發現破綻,可見霍醫生不是普通人。


    他起身,發現又是一件白大褂蓋在自己身上,頓時皺起了眉頭。


    霍刑把他的動作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將白大褂拿起來掛好,看了看手表說:“快六點了,一起吃個飯再走?”


    “納尼!!!”六點?朗坤不可置信地抓過霍刑的手,定睛一看果然六點。


    “???”霍刑看他一臉如喪考妣,頓感疑惑。


    “六點了!你的課結束了!”


    霍刑聳聳肩,表情明顯在說:是的,你錯過了我的解剖課。


    難得的機會,就這麽錯過了,全他媽是因為自己睡著了?


    朗坤想來想去,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便問霍刑:“你的課在下午三點,然後呢?我在三點前睡著了?”


    “嗯,我讓學生上來叫你,他說睡得跟豬似的,怎麽都叫不醒。”霍刑說朗坤像豬,他剛要反駁,就聽霍刑換了個語氣問:“最近累壞了吧?”


    “......”霍醫生這寵溺的語氣是什麽迴事。


    “別糾結了,反正下次還有機會。”霍刑拍拍他的頭以示安慰,彎腰拿起沙發上的《人體解剖學》,將上麵因為朗坤睡著而壓出來的褶痕撫平,“走吧,吃飯去。”


    霍刑打開門,站在一邊等朗坤出去後好鎖門,可是半天卻不見他動靜。


    以為剛才嶽貞傷了他而自己沒發現,霍刑有些緊張,強自鎮定語氣,“怎麽了,還困的話就再睡一會兒好了。”


    “不,不困。”朗坤搖搖頭,語氣有點困惑,“我真的睡著了,沒有下去找你?”


    “真的,這難道還能有假?”


    “哦......可是我明明記得剛才有把書放好,然後鎖了門下去找你的,而且還遇到了一些事情,可是記不起來了。”朗坤拚命想記起那些忘記的片段,眉頭皺得死緊,明明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腦海徘徊,卻想不起來。


    霍刑聽了他的話,臉色頓時變了,明明動了手腳,為什麽他還記得?


    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這次朗坤沒能被霍刑洗去全部的記憶,也許是這招用過太多次,對他不管用了。霍刑暗想,朗坤本來就不是一般人,是自己大意了,以為他現在和凡人無異,便在他身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動手腳,看來下次還要小心一些。


    想到這裏,霍刑悄悄動手,一道魔氣從他指尖迸出,藍色的魔焰“嗖”地鑽進了電梯裏。


    霍刑做得不動聲色,朗坤在想自己的事情,也沒注意到他的動作,等迴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霍刑拉住手往外拖了,“能遇到什麽事情,你可不就是在我辦公室裏睡得香麽,別是把做的夢當真了,手怎麽那麽涼,困了也不知道蓋件衣服再睡,嫌棄我的白大褂麽?”


    “怎麽會!”不但不嫌棄,除了剛醒時那一瞬間,大部分時間還挺喜歡的。


    兩人走到電梯前,霍刑按了下樓鍵,就聽電梯緩緩運作起來的聲音,頂上指示燈一格一格跳,到四樓的時候停了很久都沒動靜,朗坤一臉疑惑,霍刑無奈地聳聳肩,“看來又壞了,老古董電梯整天出故障,隻好走下去了。”


    “走下去?消防通道門不是鎖了嗎?”


    聞言,霍刑露出意外的表情,“怎麽可能,a大是出了名的消防合格單位,消防通道那麽重要的地方,怎麽會鎖起來。”


    兩人朝走廊盡頭的消防通道走去,霍刑按下門把,果然,門“吱呀”一聲開了。


    “這裏的電梯太老古董了,樓又不高,不少學生還是選擇走樓梯,電梯就用來運一些東西。”霍刑解釋道。


    “運東西?運什麽?”


    霍刑轉頭,朝朗坤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然後給了他三個字:你說呢?


    頓時,朗坤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時兩人到了四樓,霍刑說:“我去看看電梯出了什麽問題,你在樓下等我,還是和我一起去?”


    “一起吧,錯過你的課,總不能再錯過參觀解剖樓的機會。”其實另一方麵,朗坤還是壓不下心裏的那一點點不安。


    但是很快,他就覺得大概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雖然忘記了一些事情,但也能感覺到這個四樓和自己意識裏的四樓還是有所不同的,即使夜幕快要降臨,不少教室裏都還有學生在,並沒有那種空無一人的死寂感,挺熱鬧的。


    加上消防通道門並沒有被鎖起來的事實,讓朗坤頓時相信之前的一切都隻是場夢,隻不過那場夢也太真實了。


    霍刑去查看了電梯的情況,確認隻是常見故障,又沒有人員被困後,打電話給校務反映了情況,等維修工來了以後才離開。


    兩人離開解剖樓,三伏天氣候悶熱,隻有解剖樓附近還算涼爽,有淡淡的梔子花香傳來。


    朗坤說:“霍醫生,我想了想,大概是最近太累的關係,把夢裏的事情當成真正發生過的,其實我根本沒有下樓來找你。”


    “嗯,要注意調節,工作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太投入。”不少人正是因為太投入,而導致分不清真實和虛幻,從而陷入瘋癲。


    “這個嘛,嘿嘿。”朗坤模棱兩可。


    還沒等他嘿完,霍刑又說了一句讓他不敢相信的話,“不過解剖樓這種地方,不好說,髒東西不少,可能是你太累了體虛,讓它們乘虛而入了。”


    “......”


    見朗坤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著自己,霍刑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臉上突然長出了一個大瘤子,導致他有這種表情,“怎麽這種表情,我臉上開花了?”


    “不......霍醫生,你真的是無.神.論者嗎?”


    “我從來沒說過我是。”


    “嗬嗬......”


    後來霍刑提議兩人去a大後街的小吃攤擼串兒,這又把朗坤給震住了,誰說醫生都有潔癖的?那地方說髒不髒,但也幹淨不到哪裏去,霍醫生這樣的人會去那裏吃飯?朗坤很難想象,衣著幹淨條理清晰的霍醫生坐在油膩膩的桌邊吃烤腰子,會是什麽樣一幅場景,更何況他的腳邊很有可能會有一條泛著油光的汙水帶。


    霍刑總是能讓人不失望的,他找了一家板凳桌子都看上去油膩膩的烤串店,上手就是一打蒜泥生蠔,牛肉串羊肉串各二十,烤茄子烤饅頭烤年糕等等點了一大堆,兩瓶冰啤酒被重重放在桌上的時候,朗坤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怎麽了,不習慣這裏?”霍刑拿桌角繩子牽著的開瓶器開啤酒,輕車熟路。


    “......不習慣的應該是你吧......”


    “怎麽會,我很喜歡這裏,讀大學的時候常和鄒之晨偷偷爬牆出來吃宵夜。”霍刑替朗坤滿上啤酒,這時候烤串上來了,霍刑毫不客氣地先解決掉一串,又說:“剛才那服務員態度挺差的吧,他們家就這樣,這麽多年還這麽牛逼。”


    “您可真接地氣,居然還吃蒜。”


    “那不然呢,你以為我神仙,不食人間煙火。”


    霍刑的語氣很自然,朗坤一時又鬧不清楚了,日落時分站在窗邊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但很快他就把自己的情緒給拋開了,大學永遠是個充滿活力的地方,連帶著她的周圍,就算飲食店各種不幹淨,也總是生意興隆,生機勃勃。


    朗坤看著麵前連吃烤串都像在吃頂級料理的霍醫生,頓時覺得這樣也挺好。


    夏夜,烤串、啤酒和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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