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弩手就位後,騎軍就後撤到了中軍,將舞台讓了出來。克製騎兵最好的辦法就是同樣以騎兵針對,在這一戰之中,唐軍騎兵的任務不是擾亂敵軍陣列,將力氣耗費在南蠻步卒身上,而是留在李翊身邊,等著反製的一刻到來。


    在趙雲看來,張飛以及自己雖然跟皇上是結義兄弟,但是現在大哥既然當了皇上,那君臣之別就必須要注意。雖然大哥重感情,不注意這些,但是別的臣子,卻是會認為,自己等人不識大體。


    趙雲扯住張飛,不讓這位義弟胡說八道:“你看仔細了,皇上稱讚孟獲,不是因為南蠻騎軍的聲勢驚人,而是他很好的利用了步卒,騎軍發動衝鋒的一刻,也是中軍前麵的步卒徹底潰散的一刻。”


    “到時候,正是鵬舉和公明兄指揮的步卒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一刻!被南蠻騎軍龐大的陣列一衝,說不定一下就衝垮了,這才是他的高明之處。除此之外,他集結騎兵的速度,和陣型的布置,都相當厲害,確實是個上將之才。”


    “原來如此,難怪……”張飛彈彈頭盔上的紅纓,突然想起了什麽,住口不言。


    他跟嶽飛的關係不怎麽好,涉及到嶽飛的話題,他都不喜歡摻和。


    “是狼群戰術!”李翊一邊戴頭盔,一邊解釋道,“和鮮卑、匈奴的戰術差不多。翼德你見過狼群吧?狼王的慣用手段就是先驅趕部眾圍攻,等敵人疲憊了,它就會從狼群中突然跳出來,一口封喉!拿南蠻軍來說,孟獲就是狼王,等閑攻擊不到他,等他一出手,就是致命殺招。”


    李翊一邊向諸將解釋,心裏也是思緒起伏。


    孟獲會親自率軍衝陣,但他不會像孫堅那樣,直接衝在最前麵,而是隱藏在軍陣深處,覓得良機,方才出擊。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孟獲的戰術是非常實用的。采用了這樣的戰術,孟獲就不需要擔心被敵人針對,以斬首、穿心之類戰法攻擊了。


    這種戰法雖然很厲害,但最具威力的,也隻有第一次拿出來的時候。不論什麽戰術,隻要擺在光天化日之下,讓人研究過,就沒什麽可怕的了,總是能找到破解之法的。


    隻有一種戰術是讓人明知道其中玄妙,也沒辦法抵禦的,那就是憑借強大的實力碾壓。之前兗州的戰事,就有這個味道,等打贏這一戰之後,接下來的戰事,說不定會全部都呈現出這種態勢吧?


    “鐵騎奮蹄……”就在這時,南蠻騎軍陣中,有人發出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吼,吼聲之大,竟是穿透了戰場上的喧囂,依稀傳到了李翊等人耳中。


    “馳騁中原!”八萬騎兵隨聲高喊,吼聲驚天動地,竟是令得大地都震顫了一下,隨後,天空也是驟然一亮,天邊不知其遠處,有道亮紅的閃電急劈而落,與充斥天地間的血光交織著,將殺戮中的世界晃得一片殷紅。


    閃電消失,天地間又恢複了昏黃的色澤。在昏暗的天幕下,南蠻軍龐大的騎兵陣列由靜而動,由緩而疾,如同崩塌的山嶽,以排山倒海之勢,發動了全麵衝擊!


    “隆隆……隆隆……”鼓聲更急更響,與萬馬奔騰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與夏天的驚雷交織在一處!


    仿佛借助了雷鳴電閃之威,南蠻騎軍的衝鋒聲勢驚人之極,即便是唐軍眾將,一時間也盡是色變。


    士氣低迷的南蠻步卒在最初的驚異過後,猛然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唿聲。


    “大王威武!”


    “弟兄們,大王乘著風雨之勢殺過來了,大夥兒趕快讓路啊!”


    ……


    如同倒卷的海水一般,龐大的步兵陣列迅速向周圍退避開去,讓出了數條數百步寬的通道,讓騎兵可以絲毫不受到阻礙的衝擊而前。


    看起來,戰局似乎有反複的傾向。


    就在此時,一滴碩大的雨珠也重重的砸在了李翊的玄鐵盔上,映襯著李翊嘴角逸出的一絲微笑,迸碎成了無數細小的雨絲。


    “嘩!”


    雨勢來的極快,從第一滴雨珠落下,到整個視野變得昏暗,模糊,隻是數息時間而已。


    零星的雨點很快連成了線,又再連成一片,最後更是化成了一道道的幕牆,橫亙在戰場中央。看起來就像是老天爺都發了怒,繼風雲之後,幹脆降下了雷雨,說什麽也要將交戰的雙方分隔開來。


    然而,天地發出殺機,不過鬥轉星移,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卻是要天地反覆的。即便是天怒,也不可能徹底消除人間的殺戮。


    “好雨,來得正好!”孟獲嗬嗬大笑,縱聲大喝,“此乃天助,兒郎們,隨我破敵!”


    “殺!殺!殺!”南蠻軍士氣高漲,歡聲雷動。數十萬獸蹄上下翻飛,將泥水踢得漫天飛舞,與傾盆而下的雨水混作一團,奔騰的大軍腳下,仿佛正踩踏著一朵巨大的烏雲。


    難怪孟獲欣喜,眾所周知,遠程武器最怕的就是雨雪天氣。弓弦在潮濕地帶多方幾天,都會變得澀滑、鬆弛,威力大減。在眼下這樣的豪雨之中,唐軍的弓弩就算能強行使用,威力和準頭也會下降很多。


    南蠻騎軍身上隻有獸皮獸甲,而且並非裝備到每一個士兵身上,唐軍軍的強弩和弩車對騎軍的威脅仍然很大。孟獲一直懷疑,李翊隱藏的殺手鐧,很可能就是弩,更多的強弩,在南蠻軍發動衝擊的同時發動。


    現在他不擔心了,這樣的天候下,唐軍就算藏了再多的弩車,也來不及進入攻擊位置,發動齊射了。


    即便勉強發動,殺傷力也是堪憂,有大雨和獸皮獸甲雙重保護,騎兵衝擊的威力可以發揮到最強!


    按說敵人倒黴,才對己方有利,可是,就在孟獲狂喜暴喝的同時,李翊嘴邊也逸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扭頭對身旁的諸葛亮說道:“孔明,真有你的啊,連時辰都算得這麽準,將來天下一統,社稷安定,這國家氣象局的局長一職,肯定是要由你來兼任了。”


    “氣象局?”諸葛亮愣了愣。


    “嗯,就是專門觀測天氣,提前做預報的部門……”李翊隨口解釋一句,隨即斂起笑容,語聲轉厲,“雨來的正好,正是天助!傳令全軍,按照既定策略迎戰敵軍!平定南蠻,就在今日!”


    “喏!”眾將齊聲應諾。


    下一刻,陣中也是鼓號齊鳴,鼓手和號手都使出了渾身解數,試圖用風暴般的旋律點燃所有人心中的血性。


    “不用理會那些雜兵,變陣,全軍變陣!全力迎戰!”嶽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一邊揮動著手中的大旗,一邊用盡全身的力氣呐喊。


    “將軍有令,變陣迎敵!”傳令兵已經沒辦法四處跑動著傳令了,隻能靠齊聲呐喊,將命令一層層的傳遞下去。


    步卒迎戰的戰法,正是嶽飛和李翊一起研究出來的,負責操練,和臨陣指揮的也是他。之前一切都很順利,但這樣的成果,距離真正的目標還差得遠,真正考驗他,決定成敗的,正是南蠻騎軍發動全麵衝擊的這一刻!


    “現在變陣?不嫌太遲了嗎?”南蠻軍布的是鶴翼陣,兩翼在前,中軍拖後,即便已經經曆過一場慘烈的步兵戰,各部軍馬的相對位置也沒有改變。衝在最前麵的,正是兀突骨和木鹿大王的兵馬,此刻兩人都是麵帶喜色。


    在這次大戰之前,兩人的軍隊基本上都是全軍覆沒了的,但是,這次南蠻各個部落齊聚烏戈國,讓這兩人又收買了一些部落,組建起了兩支具有相當力量的軍隊。


    但是,因為之前敗的太慘,讓兩人在心裏麵對唐軍非常的恐懼,總是害怕跟唐軍作戰。


    在孟獲下令總攻之前,兩人一度很是絕望,唐軍的弓弩兵太強,就算南蠻軍最後能贏,參與第一波進攻的人馬也肯定是要傷亡慘重的。


    現在大雨阻隔了視線,淋濕了弓弩,而且遠遠聽到唐軍的號令,顯然還沒能完成集結。兀突骨和木鹿大王都是心花怒放。


    不可否認,唐軍用於白刃戰的步兵陣法確實很強,但那種陣型隻適用於步戰,根本不適合抵擋騎兵。從剛才的戰況可以推測,唐軍應該是有應變的章程,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集結起來,但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卻打斷了他們的步調。


    沒有遠程武器的威脅,也沒有密集陣列的阻擋,前鋒的危險大大降低,立功的機會則是相應增加,送死的差事變成了美差,豈有不喜之理?


    在這一刻,南蠻諸將必勝的信心都達到了巔峰。


    “咯嚓!”仿佛是在唿應,一道淡藍色的閃電直劈而落,昏暗的視野徹底被照亮。


    兀突骨和木鹿大王驚喜的發現,敵人正在後退,仿佛退潮時分的海水一樣迅速。


    更讓他們欣喜的是,敵人並非在後退的同時重整隊列,而是相反,單個小隊雖然加強成了三十人左右,整體陣列卻變得越發疏散了。兩個小隊之間的距離,足足拉開三四十步,而整個小隊的正麵迎擊麵積,不過隻有三人並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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