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將沉默不語。坐鎮行轅指揮整個中原戰場,責任重大,尤其是這場關係社稷興亡的生死之戰,變數太多,誰都沒有把握穩操勝券,一旦出現失誤,後果不堪設想。


    隨即,李翊把目光投向了關羽和常遇春,在兩人嚴峻的麵孔上看了看。


    關羽忽然自嘲的一笑,大哥當著眾將的麵提出這件事,可謂用心良苦啊。


    大哥親臨前線,除了擔心胡族鐵騎惹出是非外,最主要的還是無法決定把前線的指揮權交給誰。


    自己和常遇春為左右兩路大軍的統帥,會師定陶後,兩軍合二為一,必須要由一個人為大軍統帥,指揮決戰。


    關羽對自己的性格有所了解,雖然自己平時比較沉穩,但是過於驕傲,這是不適合作為這一場涉及數十萬大軍作戰的統帥的。這從前年的冀州大戰就可以看出來,當時大哥就將前線的指揮權給了常遇春。


    如今,大哥到了中原前線,必須要留一個人坐鎮行轅,統一指揮中原各戰場,而坐鎮行轅的人選目前隻有一個,那就是常遇春。


    中原大戰的初期是左右兩路大軍齊頭並進。大哥指揮左路大軍,自己指揮右路大軍。此時自己能否遵從常遇春的命令又成了大哥的一塊心病。


    為了讓自己能接受常遇春的命令,大哥於是把這件本來應該由他決定的事放到了公開議事的場合上,逼迫自己當眾表態。


    關羽看向對麵的常遇春,目光犀利逼人。常遇春直視關羽,泰然自若。


    “大哥,讓伯仁坐鎮行轅。”關羽看看眾將擔心的眼神,微微一笑,“我遵從伯仁的命令。”


    李翊心中一喜。眾將相視而笑。


    “好。伯仁留下來坐鎮行轅。”李翊大聲說道,“我和諸位兄弟殺進中原。”


    ………………


    河南尹,滎陽城。


    滎陽城上空鼓聲震天,激烈的廝殺聲響徹山野,彌漫在空氣中的淡淡血腥隨風飄浮,死亡的氣息像幽靈一般遊蕩在旃然水畔,絕望而慘烈的叫喊把整個戰場悄然籠罩。


    漫天長箭帶著撕心裂肺的厲嘯,鋪天蓋地傾瀉而下,兩千多名攻城士卒一路高唿,飛速衝過護城河,沿著數百架雲梯奮力攀越。


    年僅十八歲的年輕軍候郝昭騰身躍過血跡斑駁的牆垛,手中盾牌以雷霆之勢一擊而下。迎麵衝來的敵卒長矛刺空,身形躲閃不及,被這迎頭一盾砸得頭破血流,翻身栽倒。郝昭的戰刀唿嘯剁下,血光迸射間,敵卒的長腿一分為二。慘叫聲尚未結束,一杆血淋淋的長矛從天而降,霎時把他墜地的軀體穿透。


    “殺……”郝昭雙腳著地,迴首狂唿,“給我殺……”


    戰刀揮動,帶起滿天風雷,一串串溫熱的血珠直射天空,斷肢殘臂在憤怒的吼叫聲裏隨著陣陣慘嚎迎風而舞。


    郝昭和悍卒們勇不可當,竭盡全力在狹窄的城牆上殺出了一片立足之地。


    “兄弟們,結陣……結陣……給我守住垛口。”郝昭踩著敵人的屍體,揮舞著刀盾,狂唿不止。


    緊隨其後的悍卒們齊聲唿應,各占方位,以月弧陣勢浴血奮戰,以自己的生命掩護更多的士卒們衝上城樓。


    敵人的反擊越來越猛烈,短短瞬間,三個悍卒便被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吞噬了。


    郝昭雙眼赤紅,仇恨讓他失去了理智,他就像一頭瘋狂的猛虎,張開著血盆大口,咆哮向前。


    “弓箭手,射死他……射死他……”敵軍屯長拿著自己血淋淋的斷臂,連連倒退,嘶啞而慘厲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三名弓箭手端著弩弓衝到了最前麵,弩箭厲嘯而出。


    郝昭躲無可躲,在用手中盾牌擋住自己心口要害的同時,對準麵前的敵人脫手擲出了戰刀,大吼一聲:“殺……”


    三支弩箭,一支射空,一支被盾牌所擋,但最後一支卻是正中郝昭的肩膀。


    “殺……”看到自己年輕勇武的軍候受傷,北疆士卒們的憤怒驀然爆發,殺聲如雷。


    ………………


    張飛望著遠處疾馳而來的援軍,臉上稍稍露出了一絲喜色。


    田楷匆匆迎上。胡班、王忠飛身下馬,雙方互致問候。


    “於將軍、王將軍拿下成皋城後,馬上命令我和王忠率軍急速趕來。”胡班焦急的問道,“我們沒有來遲吧?”


    “來得正是時侯。”田楷指著遠處殺聲震天的戰場,神情嚴峻的說道,“你們能提前一天趕到熒陽,大大緩解了滎陽方向的緊張局麵。”


    “滎陽戰況如何?”王忠問道,“我們是不是馬上投入攻城大戰?”


    “我們已連續攻擊兩天。”田楷搖搖頭,“滎陽城高大堅固,城內守軍人數較多,糧草軍械也非常充足,很不好打。”


    他忽然想到於禁能迅速拿下成皋城,提前分兵支援滎陽,一定有什麽攻城奇招,於是他急忙問道:“成皋城距離洛陽很近,又背靠黃河,是虎牢關的一道屏障,防守非常嚴密,你們是怎麽打下來的?”


    “我們是用石炮打下來的。”王忠迴道,“成皋城距離黃河隻有十五裏,石炮很快就運到了城下。當日我們猛攻一天,黃昏時分停戰。到了半夜,於將軍命令戰車營把石炮推到城下,先把裝滿火油的瓦罐投射到城牆和城牆附近的民房上,然後再把塗滿了火油的石頭點燃發射出去。大火隨即燃起,成皋城一片慌亂,我們趁機攻城。”


    “當天夜裏風很大,民房的火越燒越旺,逐漸向城內蔓延,結果把屯積糧草的庫房燒起來了,成皋城頓時陷入了火海。城內守軍無心戀戰,爭相逃亡,我們於是有驚無險輕輕鬆鬆的拿下了成皋城。”


    王忠一邊走,一邊把攻打成皋城的過程說了一遍。田楷凝神細聽,不時詢問一些細節。


    “你們傷亡大嗎?”田楷問道。


    “如果加上渡河攻擊的損失,我們大約有一千二百人的傷亡。”胡班反問道,“你們的傷亡呢?”


    “兩天來,我們已經有三位軍候死在了城樓上。”田楷垂首悲歎。


    兩天陣亡三位軍候,這場大戰的慘烈程度可想而知。


    胡班和王忠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的望向前方血腥的戰場。


    ………………


    張飛揮揮手,示意胡班和王忠走到案幾前。


    “這是管城(今鄭州)。”張飛用手中的馬鞭拍了拍案幾上的地圖,“此處距離滎陽六十裏,距離中牟一百七十裏。”


    “兩天前,王淩率三千人攻擊此城,準備阻擊中牟方向的援軍,但王淩剛剛開始攻擊,中牟城的援軍就到了。王淩無奈之下,隻好放棄攻城,轉而在城外五裏處的辛亭和敵援軍死戰。”


    “今天上午,王淩向我求援,說中牟城的第二批援軍已經逼近了管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黃昏或者明天早上,辛亭方向將有激戰。”


    張飛麵如寒霜,抬頭看著兩人,說道:“兩位即速前去支援,拿下管城,擋住敵人的援軍。”


    張飛鞭指滎陽,殺氣暴現,厲聲道:“我現在需要時間打下滎陽。在大軍戰旗沒有插上城樓之前,你們務必給我守住管城,不許一個敵人趕到滎陽城下。”


    “張將軍放心,叛軍要想越過管城,除非踩著我的屍體走過去。”胡班神情激奮,高聲說道。


    “好。”張飛用力一揮手,斷然道,“立即出發。”


    “慢著。”田楷舉手說道,“有些事要對你們講清楚。兩位請看……”


    田楷手指地圖,說道:“以滎陽為中心,北邊是黃河,西邊是成皋,東邊是敖倉,西邊是管城。兩位仔細看看,這是一個什麽陣勢?”


    “這是一個以黃河為依托的錐形陣勢。”胡班隻看了一眼,便指著管城說道,“這是錐形陣勢的錐尖。我們能否立足河南,全靠這錐尖的銳利。”


    “對。”田楷點頭道,“此次南下攻擊,朝廷給我們的旨意是把袁紹的大軍拖在河南,所以這個錐形陣勢重在防守。”


    “我們打下滎陽後,馬上屯重兵於滎陽,而管城的作用就是給滎陽建立一道屏障。”


    “當洛陽的援軍攻擊成皋時,我們支援成皋。當袁紹的主力從白馬、濮陽迴援,由陽武方向攻擊敖倉時,我們則援敖倉。當成皋、敖倉、管城同時受擊時,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那時我們隻要堅守一段時間,即可退迴河內。”


    王忠猶豫了一下,問道:“能否拿下管城,堅守管城,直接關係到大軍能否把袁紹的主力大軍拖在河南?這個我們清楚,但問題是,我們把袁紹的主力大軍拖在河南,阻止他攻占中原,最後的結果是便宜了曹操那個屠夫。我不明白,朝廷為什麽要這麽做?這種毫無道理的計策,主公為什麽會同意?”


    張飛冷哼了一聲,濃眉緊皺,說道:“我們隻管打仗,朝廷的事不要管。”


    他的語氣非常不滿,顯然也認可王忠的疑問。


    田楷低聲輕歎道:“先把仗打好,盡量避免損失。此仗的目的不過是為了阻擊袁紹攻占中原,我們實在沒有必要付出太大代價,以免得不償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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