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見勢頭不對,連忙出言反駁:“連高祖都說: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商人餐風露宿,擔驚受怕的在外奔波勞碌,還不是為了煊赫家門?豈有為了避稅,就不迴家的道理?”


    “再說,除了我河北之外,其他地域無不奉行傳統的重農抑商之策,主公對商人之恩,如同再造,就算商人再怎麽重利輕義,也不可能全無觸動吧?商人也是人,或許有些勢力,但絕不盡是狼心狗肺之人!”


    李翊雖然主政北疆已經多年,但是在糜竺之前,一直沒有什麽人在商業方麵有特長,而糜竺加入北疆的時間又比較晚,在李翊的眾多幕僚中的地位並不算高,以至於這一刻顯得相當的勢單力薄。


    賈詡也開口道:“子仲以人性本善立論,本身就存在問題;以施恩望報來期盼他人,更有緣木求魚之嫌,非立法之基也。”


    作為一個老狐狸,賈詡這家夥在議政時很少發言,隻是帶著耳朵來聽。不過,他畢竟不是個全無想法之人。先前的幾次,基本都是李翊在說,光是消化聽到的那些新奇的理念,就夠賈詡忙活的了,今天李翊顯然更傾向於讓所有人各抒己見,賈詡自然不吝於發言。


    他的發言角度,與國淵等人不同。因為他是法家信徒,崇尚的是人性本惡,主要反駁的也是糜竺說的人情世故方麵的論據。


    “如果不迴家就可以省下更多的錢,自然就會有更多的人願意離家在外。如果繳稅是為了酬恩,那麽,商人們想必會給恩情標上個價碼,等到還完了,他們再逃稅,心裏就沒什麽可過意不去的了。”


    糜竺語滯。國淵等人是從重農抑商的角度提出意見的,他自然要據理力爭,哪怕擺功勞和資曆也在所不惜;可賈詡是從立法實施的角度上來說的,其中牽涉甚多,他一時間哪裏想得清楚?而且賈詡在大將軍府中的地位也是極高,糜竺在跟他辯論的時候,氣勢上就陷入了不利地位,隻能是問道:“那……那文和先生你說此事該如何處置?”


    賈詡一板一眼的說道:“別無他法,隻能加強各地之間的聯係。將主公提議設立的商業司從地方官府中獨立出來,與地方政府配合,卻不完全受其約束,專門對各地的商人進行管理,收繳稅款,懲罰奸商。”


    “可是這樣一來,人力成本就太大了。”國淵、王修都是眉頭緊皺,“人員往來,消耗已是不小,依照文和先生所說,往來各地的還有大量的資料,並且在商業司中,還要有大量擅長算籌的文吏,就為了區區商稅,如此大動幹戈,是不是有些因小失大呢?”


    他們質疑的對象是賈詡,但眼睛看的卻是李翊。


    “另外,”一直不動聲色的田豐也開口了,“如果真要建立商業司,刑律方麵也要跟進,若不然,就算商業司運作正常,也無法阻止少數奸商向官員行以賄賂,令後者損公肥私。”


    人多計廣,在場這些人都是才智高絕之士,雖然各自所持的觀點和理念不同,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下來,倒是把商業稅的相關種種,都說到了。讓李翊自己迴憶,一時三刻還真就搞不定,現在被眾人這麽一討論,他的思路也是漸漸清晰了起來。


    等眾人說的差不多,提不出新的意見了,李翊豎起一根手指,意味深長的說道:“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要獲利,就必須得投入,所以,商業司的建立勢在必行。子尼幾位的擔憂固然有其道理,可你們卻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們判斷商業稅規模的標準,是從前,實行抑商政策的從前,而不是商業全麵發展的今後!”


    國淵的眼神透露出了一絲茫然之色。商業大發展是什麽樣的,他完全想象不出,因為曆史上沒有可借鑒的例子。


    以糜家為例,沒錯,東海糜家是天下聞名的巨富,可有誰知道,糜家這些家業,是幾代人的努力才造就出來的呢?


    答案是五代!


    一般來說,二十或三十年就可以視為一個時代了,糜家的發達,可以追溯到東漢光武中興時期。從一介普通豪強,取得了地方官吏的職位,而後苦心經營,曆經了一百多年,這才有了糜家如今的規模。


    這是華夏的豪強通常的發跡模式。


    看似龐大的財富,如果分散到一百多年當中去,其實也算不了什麽。糜家對北疆的支援,作為厚積薄發的一種政治投資很給力,但若是換成李翊主張的交易稅,大將軍府能從糜家得到的財富並沒有多可觀。


    糜家尚且如此,天下雖大,又有幾個糜家呢?


    所以,國淵並不是很看好李翊勞師動眾的計劃,他認為,除非像漢武帝那樣狠撈一筆,否則這個所謂的商業司,隻會造就一群贅員。現在,突然被李翊問了這麽一個問題,他自然無法迴答。


    見國淵不能答,李翊轉向糜竺道:“子仲,你覺得呢?”


    “如果沒有從前的抑製,以我河北目前的態勢,造就一個糜家,二十年足矣!若是海外的財富果然如主公所說,十年造就一個糜家又有何難?等到將來天下太平,大漢雄師旌旗所向之處,縱是一夕之間,出現糜家這樣的巨富,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糜竺高聲迴答,表情語氣中,洋溢著滿滿的信心。


    現場一陣騷動,幕僚們都被糜竺的話嚇到了。


    他們很少對商業加以關注,故而也沒有很明確的概念。可對糜竺的為人,所有人都有著很深刻的認知。此人眼光精到,魄力十足,為人頗有雅量,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普通商人的市儈。他說的話是靠譜的,他用這麽肯定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就算無法完全實現,也不會差得太多。


    若真有這麽巨大的財富流通起來,那主公定的稅率,不但不低,反而非常可觀啊。


    李翊的威望,加上糜竺的人品保證,商業司的建立總算是提上了日程。


    這個事情,要是換在去年七月之前,恐怕很難得到通過,因為那時候的朝廷,占據主要地位的還是先前洛陽和長安朝廷的老臣子,這些老頑固絕不可能同意李翊的這些提議。


    然而,在去年的時候,因為長公主婚事的事情,導致薊城朝廷出現大地震,老臣們在那次風波中幾乎被一網打盡了。


    盡管在新的朝臣中,當初長公主劉靜為了製衡李翊以及北疆係,任命了不少的碩果僅存的老臣,譬如甄舉、楊彪、司馬防、皇甫嵩、朱儁和孔融等人。


    但是,盡管這些人都是位處三公九卿這樣的高位,但是現在他們已經影響不了李翊對朝廷的掌控。


    或者可以說,這是天子和長公主為了麻痹自己,說是薊城朝廷還沒有完全掌控在李翊的手中的自欺欺人之舉。


    這些人所擔任的職務,其實根本做不了什麽事情,因為在清洗了幾大家族的人之後,下麵真正做事的人,全都是出自北疆。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人就是一個光杆司令,如果不違背李翊的意思還好,一旦違背了,那他們的手下就根本沒有誰聽他們的了。


    實際上,以河北目前的狀況,李翊若是想通過什麽決議,隻要下道命令就足夠了,不需要反複磋商討論。


    截止目前,河北的各項政令基本上都是為了戰爭而服務的。屯田是為了積蓄糧草,對工業方麵的改進是為了更好的武裝部隊,發展商業則是為了籌集更多的財富,教育是為了培養人才。這一切都是為了在爭雄天下的過程中占據先機。


    不過,這其中也有區別。


    教育和屯田是最簡單的,這裏說的簡單,並不是說這兩項工作本身很簡單。實際上,屯田對組織力和對農業的了解要求很高,若是那些連黍麥都分不清的人,就算再有學識,也很難在屯田工作中發揮重要作用。


    教育更是複雜,俗話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凡是涉及到人的事務,沒一個簡單的,培育人才可比種田複雜多了。


    之所以說它簡單,關鍵的問題是這種事在中國曆史上有很多先例,同時也有成熟的經驗可以借鑒。在屯田上,有國淵、王修這種對屯田很有研究的幹才,而在教育上,則是有著鄭玄、蔡邕、管寧等教過學生無數的大儒相助。在這兩個事情上,李翊隻要確立方略,放手讓屬下去做就可以了。


    就連工業方麵的問題,幕僚們的抱怨也主要集中在李翊提出的那些技術向的理念方麵,組織生產什麽的則沒多大問題。


    將工匠集中起來,組織生產,在秦朝時就有先例。李翊對秦朝未必有多少研究,但照貓畫虎的本事總是有的。


    在這方麵,出於穩定的考慮,李翊的變革不算大,前景也可以預期。就是把工匠當成讀書人對待唄。這種轉變屬於觀念問題,隻要思路清楚了,做起來就很簡單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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