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冒著嚴寒,日夜兼程趕到泉州。


    袁紹態度的突然轉變,讓長公主和朝中大臣們覺得不可思議。難道袁紹和韓馥矛盾激化,已經到了水火不能相容的地步?皇統危機剛剛度過,袁紹和劉岱等州郡大吏就把矛頭對準了冀州牧韓馥。難道這後麵隱藏著一個什麽更大的詭計?


    大臣們沉默不語,南遷之議隨即作罷。馬日磾和袁滂等大臣也不敢再說什麽南遷冀州的話了。冀州的事越來越複雜,讓人心驚肉跳。這種情況下如果把朝廷遷到冀州,十有**要再次陷入一個更大的權力爭奪的漩渦。弱不禁風的朝廷隨時都有滅頂之災。


    袁紹在奏章中信誓旦旦,說了一大堆忠誠長公主和朝廷的話。但這一年來的事實清楚地告訴大臣們,袁紹的這番話不足信。袁紹的目的很簡單,他要推倒韓馥,獨霸冀州的軍政大權。然後再拿冀州威脅朝廷和北疆。現在看來,重建皇統隻是袁紹奪取冀州軍政大權的開始,朝廷、劉虞和韓馥都成了犧牲品,都被袁紹利用了。


    皇統之爭看上去是朝廷和冀州對權柄的爭奪。但實際上,背後卻是袁紹和韓馥對冀州的爭奪。袁紹顯然已經感覺到了朝廷、韓馥對他權勢和生存的威脅,所以他假借重建皇統之名,把韓馥推到了長公主和朝廷的對立麵,然後再突然倒戈一擊,幫助長公主和朝廷對付韓馥,從而攫取冀州軍政大權。


    張溫搖搖頭,遺憾地說道:“朝廷如果遷到冀州,很快就會代替討董聯盟,成為袁紹控製天下的工具。我不明白,袁紹既然口口聲聲說要討董,要振興社稷,他為什麽還要這麽做?這不是反其道而行之,讓天下越來越亂嗎?難道當今天下就袁紹能振興社稷?他如果把這份才智用到挽救社稷上,董卓何愁不死?社稷何愁不興?這個人到底要幹什麽?”


    “袁紹之所以這麽做,一是不相信大將軍對大漢的忠誠,二是勤王成功後擔心天子追究罪責。所以他總是想獨攬權柄,執意要重建皇統。”盧植歎道,“今日之禍,其實還是來源於當初太傅袁隗的失策。”


    “當初太傅袁隗籌謀討董時,我們都有份參與,大家應該還記得,當時袁隗並沒有提到弘農王,沒有提到承製詔書,更沒有提到重建皇統。雖然憑借那份三公檄文舉兵討董有點勉強,但我們認為有長公主和先帝的遺詔,驃騎大將軍應該毫不猶豫地南下勤王。然而,後來的事情卻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先是出現了承製詔書,然後弘農王也差點被殺,這些事並不在我們最初的籌劃之中,顯然,袁隗改變了討董之策。”


    “他為什麽要改變討董之策,我們不得而知,但這份承製詔書的出現和弘農王的差點死去,卻直接導致了皇統之爭。是擁護當今天子還是重建皇統?對袁紹和討董聯盟來說,隻有重建皇統,否則,他們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不但貽笑天下,將來也會被當今天子殺得幹幹淨淨。正是因為出現了皇統之爭,驃騎大將軍才在討董行動中首鼠兩端,隻是帶著六千人馬走了個過場,完全沒有真正出力,討董大計隨即徹底失敗。”


    “如果袁隗沒有改變既定的討董策略,袁紹沒有得到那份承製詔書,大漢沒有出現皇統之爭,董卓也許早就敗迴西疆了。退一萬步說,即使是現在,如果沒有皇統之爭,袁紹和部分州郡大吏也不會執意和尊奉當今天子的朝廷過不去,大家完全可以互相讓一步,勤王興國。”


    “誰能想到,太傅袁隗一個小小的失策,卻埋下了傾覆大漢的禍患。”盧植舉起袁紹的奏章,痛苦地說道,“袁紹的這份奏章告訴我們一個殘酷的事實,隻要當今天子活著,韓馥、袁紹和部分州郡大吏就是我們的敵人,戰火就不會停息,社稷就要飽受摧殘。我們要拋棄前段時間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認為韓馥、袁紹和部分州郡大吏會放棄皇統之爭,尊奉當今天子。”


    “不會,他們絕不會放棄,我們想錯了。”盧植心中極度悲慟,淚水突然浸濕了眼眶,“我們錯了,我們隻要把他們殺了,全部殺幹淨,否則,勤王不會成功,社稷也不可能振興。我們真的錯了。”


    長公主睜大了雙眼,呆呆地望著盧植,十分恐懼。


    張溫等大臣一時間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個個神情錯愣,目瞪口呆。


    “全部殺了?子幹,這要殺到什麽時候?我們要討董勤王,要平定黃巾軍的叛亂,又要誅殺州郡叛逆,這要打到什麽時候?這樣打下去,社稷就是一片廢墟了。”蔡邕無力地哀歎道,“子幹,你是不是估計錯了?”


    盧植搖頭道:“冀州刺史王芬迎立合肥王陰謀叛亂的事你們還記得嗎?幾年前就有人想造反,想篡漢自立,更不要說現在的亂世了。隻要他們強大了,有了足夠抗衡朝廷的實力,他們就可以重建皇統,打著拯救社稷的旗號,為所欲為。”


    “今天他們可以擁戴劉虞,可以誅殺大臣,可以說天子不是先帝所出,可以說董卓是叛逆是奸侫,明天他們就可以擁戴藩王,可以屠殺百官,可以說長公主也非先帝所出,可以說我們是叛逆,是禍亂大漢的奸侫.不要再幻想了,趁著他們實力不濟的時候,立即把他們殺了,一個不留。”


    大帳內一片死寂,盧植的話給他們的震撼太大了。


    袁紹誅殺四位朝中大臣,已經是罪惡滔天了,但今天盧植卻說要把韓馥、袁紹等討董聯盟的州郡大吏全部殺了,這讓他們無論如何接受不了。這不是振興社稷,這是摧毀社稷啊。


    “子幹,沒有其他辦法嗎?比如誅殺首惡……”蔡邕小聲問道。


    “沒有,現在的形勢擺在這裏。我們除了北疆和青州,沒有可以信任的大臣和軍隊。但北疆和青州的現狀也擺在這裏,我們雖然有忠誠的大臣,有勇猛的將士,但我們一窮二白,窮得連打仗都打不起。”盧植長歎道,“目前看來,無論是勤王,還是振興社稷,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以北疆的實力,如果向西討董,則需要錢糧支援,嚴重受製於東麵的冀州等州郡。如果向東討伐叛逆,不但受製於錢糧,還受到百萬黃巾軍和背後董卓的嚴重威脅。如果幹脆放棄北疆,傾盡全力南下,又受到北疆上下的反對,將來如果南下不利,後方又崩潰,後果不堪設想。”


    “在這種情況下,隻有先壯大北疆。北疆強大了,才能橫掃**,一統江山。北疆要想強大,必須要找到一個錢糧豐富的根基。北疆的東麵是冀州,正麵是京畿,西麵是關中,據三者任何一地,都可中興大漢。”


    “但現在關中為董卓所占,雖然在去年驃騎大將軍已經重創了西涼軍,但董卓手裏還有將近十萬大軍,又占據關隘之險,短期內根本打不下來。即使打下來了,將來還深受西疆叛亂之苦,所以關中放棄。河北冀州之地乃光武皇帝中興大漢之根基,錢糧十分豐富,但這裏現在被韓馥和袁紹所控製,北麵有屢剿不平的黑山黃巾軍,南麵有蠢蠢欲動的諸多諸侯,未來幾年內將戰火紛飛。如果北疆強行攻占,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大軍混戰於河北大地,社稷可能徹底完了。這個險我們不能冒,所以冀州放棄。”


    “最後隻剩下京畿了。驃騎大將軍已經打下洛陽,如果再進一步,完全占據弘農和河南尹兩郡,我們可以把北疆和荊、豫兩地聯為一體。隻要有了這兩地的錢糧,尤其是緊鄰京畿的南陽和穎川兩郡的錢糧,我們就可以迅速壯大。一兩年後,我們向東,可以聯合青州劉虞夾擊韓馥和袁紹;向西,可以攻打關中,勤王討董;向南,可以攻打袁術、孔伷。如此征伐數年後,社稷定能振興。”


    盧植的話,遭到了馬日磾、袁滂、陳紀的反駁。


    袁滂說道:“不行,如果按照子幹所說的這樣打下去,社稷早完了。”


    馬日磾也說道:“如果韓馥、袁紹、袁術等人能真心尊奉當今天子,天子為什麽不能赦免他們?”


    陳紀也附和道:“正如公熙和翁叔所言,畢竟,韓馥、袁紹等大臣也是為了討董,為了大漢社稷嘛。”


    盧植搖搖頭,不以為然的說道:“諸位現在說這話有什麽意思?北疆不強大,朝廷不強大,說什麽都沒用。如果北疆倒了,袁紹雄踞天下,他要廢黜當今天子,重建皇統,你們怎麽辦?到先帝陵墓前自殺謝罪嗎?”


    看著無言以對的袁滂三人,盧植說道:“隻有北疆強大了,朝廷威臨天下了,天子迴京主政了,你這話才有作用。天子說不殺,他們才不會死,我們說有什麽用?你對袁紹說,天子不會殺你的,他相信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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