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在扶著王翠蓮往駱鐵匠那屋去的路上,就已經跟興旺和平安,以及暗衛發出指令了。

    興旺已經連夜去村南邊請福伯和旺生父子去了。

    而暗衛,則已經在準備馬車和相關物事,隨時準備送駱鐵匠去城鎮的大醫館。

    很快,楊若晴就到了駱鐵匠的屋子裏。

    平安留在屋裏照看駱鐵匠,楊若晴剛進屋,就嗅到一股帶著酒精的酸腐氣味。

    床前的地上,一攤嘔吐物,平安還沒來得及收拾掉,因為他正拿了一碗熱水在床邊服侍駱鐵匠喝水漱口。

    看到楊若晴進來,而剛好駱鐵匠也喝了幾口不想再喝了,平安邊收了茶碗準備去收拾地上的嘔吐物。

    楊若晴卻抬手攔住了他:“等一下,等大夫過來看過了再收拾。”

    平安於是拿了個簸箕倒扣在那一攤東西上麵,以免被大家踩到。

    楊若晴來到駱鐵匠床邊,“大伯,這會子身上是啥樣的感覺?跟我說說。”

    駱鐵匠靠在那裏,唿啦啦直喘氣,臉膛漲得像豬肝色,喉嚨裏就像裝了一台風箱,嘩啦啦的響。

    這種響聲,聽得人特別的折磨耳朵,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楊若晴可以想象那種唿吸不暢,甚至快要窒息的感覺是非常折磨人了。

    因為駱鐵匠在迴應楊若晴詢問的時候,說話都很費勁:“難受,喉嚨裏又癢又痛……”

    “有痰,又咳不出來,使勁兒咳,咳得裏麵不得斷連,像是要把心肝肺給咳出嗓子眼……”

    還有一種恐慌的感覺吧?

    楊若晴心想著,因為那種心肝肺似乎要被牽扯出嗓子眼的感覺,前世有一迴她受了嚴重的內傷,心肺受損的時候就經曆過。

    駱鐵匠這應該是今天喝酒觸動了基礎病,現在炎症反撲,白天喝的那兩碗藥已經壓不住。

    “大伯莫慌,福伯和旺生在趕來的路上。”楊若晴安撫著駱鐵匠。

    而王翠蓮則坐在床邊直抹淚。

    之前駱鐵匠沒有發作的時候,她會很嚴厲的訓他,數落他不該吃辣的,尤其不該碰酒。

    但當駱鐵匠真正發病的時候,王翠蓮除了心疼還是心疼,隻剩下擔憂和眼淚了。

    駱鐵匠此時也咳得筋疲力盡了,而且喉嚨裏那種難受的柑橘依舊在一波一波的對他造成侵擾。

    所以他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說其他,在等待救星大夫的過程中,他閉上眼睛靠在枕頭上,唿啦啦喘著氣,咬著牙默默的跟那種難受的感覺做著對抗。

    至於楊若晴,此時也沒有心情去安撫抹淚的王翠蓮。

    她麵上雖然表現出平靜鎮定,但這一切是為了給二老定心丸的。

    如果她自己也帶頭慌,那他們就更加沒了主心骨。

    隻是,楊若晴雖然坐在床邊,看似一臉的淡定從容,但她眼角的餘光卻悄悄瞥向床邊地上,那被簸箕罩著的汙物。

    雖然這屋裏點的是桌上的蠟燭,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有看錯。

    先前進屋的時候掃一眼,汙物裏麵,除了夜裏那些沒有完全消化的食物,隱約間她好似看到了幾縷血絲……

    大伯嘔血了?

    這血,如果是劇烈咳嗽引起的喉嚨毛細血管破裂,那問題不是很大。

    如果這血是來自於五髒六腑……就真的要引起很大很大的重視了。

    但願是前者。

    很快,福伯和旺生父子倆一塊兒過來了。

    旺生挎著沉甸甸的藥匣子,福伯則被興旺馱在背上。

    楊若晴起身迎了過去,“福伯,這大半夜還把你驚動,實在是我家大伯情況有點著急……”

    駱鐵匠就躺在後麵的床上聽著,看著,楊若晴可不能說‘嚴重’這兩字,這會加重大伯的心理負擔,對病情的治療和恢複不利。

    福伯從興旺的背上下來,朝楊若晴擺擺手:“現不說那些,容我先給鐵匠老弟搭個脈。”

    “好,這邊請。”

    楊若晴邊將福伯往床邊讓的同時,吩咐平安區把其他兩盞火燭點亮,舉到床邊,屋子裏頓時照得亮如白晝。

    趁著福伯給駱鐵匠搭脈的功夫,楊若晴跟旺生那耳語了兩句,並將地上罩著的簸箕拿開,好讓旺生看。

    旺生蹲下身,仔細辨認。

    福伯也在為駱鐵匠細細診斷,屋裏其他人都屏住唿吸,除了駱鐵匠那繼續粗重的唿吸聲,屋裏安靜得沒有其他聲響。

    一陣之後……

    福伯收迴手,轉頭尋了眼楊若晴,出聲道:“老毛病被觸動了,我先給鐵匠紮針通過針灸穴位來控製病情……”

    旺生說:“爹……”

    他湊到福伯的耳邊低語了幾句,並且引導了福伯看向地上的東西。

    福伯上了年紀,年紀比駱鐵匠還要年長幾歲,眼神已經不是很好了。

    多以他多半都是通過旺生的轉述來判斷地上……

    看到福伯說著說著就停頓住了,這讓駱鐵匠有些緊張,躺在那裏,睜開眼,手捂著自己被咳嗽震蕩得脹痛的胸口,緊張望著床邊的大夫父子倆……

    “福伯,旺生,咋樣啊?我這情況很嚴重?”駱鐵匠忍不住問,這表情,如同一個犯人,即將被宣判死刑,聲音都有點顫抖了。

    福伯跟旺生那低語了兩句,旺生點點頭,給了楊若晴一個眼神示意,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這屋。

    福伯這才轉過頭對駱鐵匠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可是這笑容落在駱鐵匠的嚴重,差點沒把他給送走。

    他掙紮著從床上坐起身,並抓住福伯的手:“福伯哥,我是不是沒得救了?”

    福伯輕輕拍了拍駱鐵匠的手背,“別瞎說,老毛病了……”

    駱鐵匠用力搖頭,“不不不,你別寬慰我,咱倆幾十年的老交情了,有啥你直說,別瞞我啊!”

    邊上,王翠蓮也是揪著衣裳角,緊張的盯著福伯,雙腿控製不住的打顫。

    福伯看到他們夫婦這樣,笑了笑,“這五年的是老毛病,不是死症。”

    “不是死症?那你為啥要把旺生和晴兒給支開?”  王翠蓮也跟著點頭,顯然,福伯剛才支開他們倆的這個舉動,不僅讓駱鐵匠心裏往下沉,同樣也讓王翠蓮的心被狠狠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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