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家,後院。

    蕭雅雪按住楊若晴的手臂:“你老實跟我說,別幫他打掩護,先前他送了多少個銅板過來?”

    楊若晴愣了下,原來蕭雅雪當真是不信任那日鬆,專門跑過來詢問的。

    “你們這是幹啥呀?我咋一頭霧水呢?”楊若晴故意擺出一副懵懂的樣子。

    蕭雅雪濃密帶著英氣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我在錢賬這塊對他管束得有點嚴,擔心他克扣了錢。”

    楊若晴坐了下來,把茶放到蕭雅雪麵前:“你先喝口茶潤潤嗓子。”

    蕭雅雪點點頭,端起溫度剛剛好的茶輕抿了兩口。

    “這茶……好香,一股花香,還夾雜著淡淡的清甜,好像不是茉莉花茶。”

    “這是百香果茶。”楊若晴道。

    “百香果?”蕭雅雪略把碗拉開了一點距離,輕輕晃動著碗裏的茶水,打量著碗底那幾片鵝黃色的果片。

    “能嚼嗎?”她又問。

    楊若晴點頭,“當然。”

    蕭雅雪含了一片在口中,口齒間盡是芳香。

    “你等下。”楊若晴突然起身,走向櫃子那邊,踮起腳取下放在櫃子頂端的一隻精巧小竹籃。

    從竹籃裏拿出兩隻外形好似雞蛋,卻又比雞蛋個頭要大的果子迴到桌邊,放到蕭雅雪麵前。

    “這兩隻百香果你帶迴去給孩子吃。”

    蕭雅雪拿起那果子細細打量,又嗅又摸,“真香啊,怪不得叫百香。晴兒你在哪兒買的?改天我也去買些迴來。”

    楊若晴有錢,蕭雅雪也不差錢,隻不過兩人管家和過日子的方式不一樣。

    “咱望海縣這邊買不到這種果子,慶安郡的大瓦市應該能買到。”楊若晴道。

    蕭雅雪點點頭,“這麽說,你是專門從慶安郡買迴來的?這麽稀罕的果子,價錢應該不低吧?”

    楊若晴莞爾,眼中浮起溫柔和甜蜜:“這不是我買的,是前兩日棠伢子從東邊捎迴來的。至於價錢,在我們這邊貴,那是物以稀為貴,但在東邊應該也是很尋常的果子吧!”

    蕭雅雪抬起頭看著楊若晴,眼中毫不掩飾的羨慕:“風棠對你可真好,人在外心卻在家,那麽遠的路還記得捎果子給你吃。不像我家那位,粗枝大葉,一點兒都不懂得體貼人,更不懂浪漫,哎……”

    越往後說,蕭雅雪的眼神越黯淡,最後說不下去,隻能垂下眼,捧著茶碗心不在焉的一口一口抿著。

    楊若晴把視線從百香果上移到蕭雅雪身上,柔聲道:“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要跟你秀恩愛,而是想告訴你,不是那日鬆不懂浪漫不會體貼人,而是他身上沒有錢,心有餘力不足啊。”

    從前那日鬆是名副其實的大爺,更是個紈絝和花花公子,曾經的歲月或許讓蕭雅雪對他失去了安全感和歸屬感,所以如今他把錢財大權全權交付給蕭雅雪,以為這樣會讓她覺得更踏實些。

    這麽做,效果確實是有的,兩口子的感情果真比從前更好了。

    但是時日久了,身為一個男人,肯定想要有點自己能隨意調動的應酬銀子。

    但蕭雅雪管賬,那就像一輛直線行駛的汽車,堅決不肯偏離路線半寸。

    那日鬆每天的吃喝花銷大概是多少錢,每個月喝酒抽煙大概支出多少,她每一項都提前算計好,然後統一安排。

    在村裏別的男人看來,那日鬆家有錢,婆娘管賬,他吃穿不愁,煙酒是直接送到手裏,根本不需要他自個費心。

    可落在那日鬆身上,他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不能言。

    不說別的,他去村裏黑堂家雜貨鋪子轉一圈,身上都摳不出半個子兒來給兒子買塊糖,至於跟別的男人一塊兒打點小牌喝點小酒,那更別提了。

    日子久了,那日鬆過得也不自在,心裏總憋著一股怨氣。

    但因為愛蕭雅雪,在意那個小家,他又不好明著跟蕭雅雪伸手要,於是,他變變著法兒的藏私房錢。

    賺來的錢趕在上繳給蕭雅雪之前,絞盡腦汁搜羅一堆的借口來從中摳那麽幾個子兒下來做私用。

    而女人天生在尋找男人私房錢這塊,個個都是福爾摩斯轉世。

    蕭雅雪找到了一兩迴,這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信任感就跟那氣泡泡似的,一下子就破了。

    從那後這看管就越發嚴實,那日鬆每個月的花銷也被報複性的收緊了。

    那日鬆苦不堪言。

    “雅雪,我承認你管家是一把好手,可是一家人過日子,不能每一樁花銷都在月初估算好,月中調整核對,月末收縮總結的,這樣過日子太累了。”

    楊若晴把手放在蕭雅雪的手臂上,真誠的勸說。

    蕭雅雪苦笑:“我這不是想給倆個兒子攢下點家業麽,這會子他們小,要的不多,等過幾年陸續大了,想要更多的時候我們兩口子拿不出來。”

    “雅雪,你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們謀劃,這沒錯。”楊若晴再次對蕭雅雪的苦心給予了肯定。

    “但人生在世,活著的這幾十年活得痛痛快快,也是一種滿足啊,除去必備的吃喝開銷,其他每一個子兒都攢起來給孩子,這樣的日子,你不覺得很乏味麽?”

    “給孩子攢家業,這沒錯,但也要有個底線,也得顧著點兒自個。”

    “你看你家那日鬆,那麽大一個老爺們在外麵連給孩子買塊糖的錢都沒有,別人打牌他站在後麵看,讓他上場都不肯上,你不心疼麽?”

    蕭雅雪有些不適的扭動了下身子,抬起頭一臉苦悶,還有些憋屈。

    “晴兒,我不給他錢是擔心他心裏沒個譜亂花,他喜歡喝酒,從前買酒喝那是直接把自己給灌倒的。我寧願他怨我,我也要幫他控製酒量,每天定量給他喝。”

    “至於打牌的錢,那些打牌的都是狐朋狗友就沒個正經的……”

    楊若晴看得出來蕭雅雪對那日鬆是發自真心的關愛,努力把他往健康有規律懂節製的生活上引,但人生在世,一輩子活得規規矩矩小心翼翼那就失去了樂趣。

    偶爾跟狐朋狗友一起胡鬧一番,酩酊大醉一場,不過分。

    “雅雪,你和那日鬆都是老夫老妻了,來長坪村後的這麽多年風雨與共,一起撐起小家,你們兩個心裏都在意對方,隻是所用的方式或許對方有時候會有點不太能接受,而我們旁觀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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