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

    往年正月裏,因為楊若晴他們在家,所以總會請戲班子來村裏唱大戲,狠狠地熱鬧幾天。

    幾年下來,似乎養成了一個規矩,所以每年正月到了這個時候,很多人家就忙著收拾客房,去接親戚過來看大戲。

    而親戚們呢,也都做好了隨時過來看大戲的心理準備,可是今年,這個規矩被打破了,這讓大家夥兒還真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這人啊就是這樣,從前咱晴兒吧每年都請他們看大戲,他們不當迴事兒,都習慣了,覺得到了這個點上就該有戲看,今年沒有了,嘿,這一個兩個的四下打聽。”

    大孫氏送豬蹄過來給孫氏,順便站在一旁跟孫氏說話。

    “這幾天天天都有人跟我這打聽呢,問咱家今年還請不起戲班子了被我給懟迴去了,搞得好像咱家就該請他們看戲似的。”大孫氏憤憤道。

    孫氏一邊清理著豬蹄子,邊微笑著跟大孫氏這道:“也不能全怪他們,人嘛,可不就是這樣麽。”

    “就好比從前聽過的一個故事,說是一個村裏有兩個人,一個人呢是個老好人,又勤快,每天天還沒亮就起床幫村裏人家挑水,”

    “而另一個人呢,則偷雞摸狗,每天吊兒郎當淨做壞事。”

    “有一天這個老實人病得爬不起床,耽誤了給村裏人挑水,結果大家夥兒都指責他呢,”

    “而那個偷雞摸狗的人,卻因為村裏來了個強盜,他打跑了那個強盜被全村人誇。”

    “咱家啊,從前請唱大戲就像那個老實人似的,今年不請,我看蠻好的,也晾晾他們。”孫氏道。

    大孫氏點頭,“有道理,這說來就好玩了,大家夥兒沒得戲看,可這大正月的又稀罕熱鬧,這不,道觀前兩天開門,好家夥,這一個個的全去了道觀,掙著搶著買頭香去燒呢!”

    “真的啊?”孫氏也愕了下。

    還有燒頭香這一說?要不也去試試?

    “我說妹啊,你該不會也想去燒香吧?我可跟你說咱就算要去這兩天也別去,我聽她們迴來的人說,道觀裏人太多了,香客到處都是,許願樹上的祈願符全掛滿了,放生池裏麵的小魚小蝦也是到處爬……”

    聽到道觀裏香火那麽鼎盛,孫氏眉開眼笑。

    “那我們約個日子一塊兒去燒香唄,晴兒蓋的道觀,咱怎麽著也得去捧場啊!”

    大孫氏點頭,“那迴頭我選好了日子,過來喊你和素雲,我們幾個一塊兒去道觀燒香。”

    說話的當口,孫氏已把手裏的豬蹄伺弄幹淨,然後放到瓦罐裏麵,抓了一把黃豆子,切了兩塊薑片在裏麵,再添上清水,蓋好蓋子塞到灶膛裏去煨。

    大孫氏將孫氏這些舉動全看在眼裏,忍不住道:“妹啊,接下來這三個月,你和老三要受累了,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伺候一個癱瘓在床的老漢,可不是件容易事。”

    孫氏笑了笑:“那又能咋樣呢?誰讓我嫁給了老三?便要做好一個媳婦該做的事,人都有老,都有生活不能自理的時候。”

    大孫氏點點頭道:“這段時日我家的豬肉,排骨,豬蹄,全都是你們買了,就拿今個這豬蹄來說吧,你們買了也是煨來給你公爹吃的吧?”

    孫氏溫順點頭。

    “公爹喜歡吃豬蹄,昨日喝排骨湯的時候念叨了一句,這不,今個就給他煨了,希望他能多吃兩碗飯。”孫氏道。

    大孫氏再次點頭:“你是個有孝心的好媳婦,你公婆能遇到你這樣的媳婦是福氣。”

    孫氏再次笑了笑,別人都是這麽說的,可是公婆卻不一定這麽想哦!

    罷了,反正自己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兒,無愧於心就好。

    臨近晌午的時候,孫氏端著煨好的豬蹄黃豆湯送去給老楊頭吃。

    “香,忒香。”老楊頭動了動鼻子,眼睛追著孫氏手裏的碗。

    楊華忠在一旁笑嗬嗬道:“爹,這是豬蹄煨黃豆,晴兒娘曉得你愛吃,專門跟她娘家姐姐姐夫那打了招唿,送過來的新鮮大豬蹄呢!”

    老楊頭看了孫氏一眼:“你有心了。”

    孫氏溫婉一笑,“應當的,爹你多吃點,煨了快兩個多時辰了,應該爛了。”

    老楊頭點點頭,接過大碗,夾起豬蹄咬了一大口。

    吃在嘴巴裏跟吃糍粑似的,吧嗒作響。

    “嗯,這味兒地道,正宗啊!”老楊頭再次誇讚。

    楊華忠和孫氏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很是欣慰。

    兩口子在旁邊看著,看著老楊頭把滿滿當當一海碗的豬蹄煨黃豆全吃到肚子裏去了。

    “還有不?”老楊頭抬起頭問站在床邊的孫氏。

    孫氏道:“瓦罐裏還有呢。”

    老楊頭把空碗伸到孫氏麵前:“再給我裝一碗,我還沒吃夠呢。”

    孫氏露出一絲遲疑之色。

    “咋?沒有?”老楊頭又問。

    孫氏趕緊搖頭:“有的有的。”

    “既然有為啥不給你爹吃?舍不得啊?”屋子一角一直不吭聲的譚氏突然出了聲。

    自打那天孫氏發了飆後,這兩日譚氏一直在跟孫氏冷戰,賭氣不說話。

    方才這句話是老太太這幾天來主動跟孫氏說的第一句話。

    “娘,你誤解我了,這豬蹄就是專門為我爹煨的,咋會舍不得給我爹吃呢?”孫氏道。

    譚氏哼了聲,“既是這話,那你為啥不去給你爹再裝一碗來啊?”

    孫氏耐心的解釋道:“不是我不裝,而是這豬蹄煨黃豆吃多了我怕爹肚子裏漲氣。”

    黃豆吃多了漲氣,還容易放屁,這是常識。

    但老楊頭卻無所謂的擺擺手道:“多慮啦,我最喜歡吃黃豆子了,炒的燉的都行,有多少吃多少,從不漲氣。”

    “可是……”

    “晴兒娘,你別說了,趕緊去給咱爹端來吧!”楊華忠打斷了孫氏的話,道。

    孫氏沒轍,隻得去了灶房,不一會兒就連著瓦罐一並端來了。

    老楊頭很是高興,擼起袖子直接拿起長柄勺子幹,並且還招唿著譚氏也坐到了床邊,老兩口邊吃邊喝,唿唿啦啦,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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