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進昏迷的時候,一直說胡話。”

    “我聽到他都是在喊曹八妹的名字……”他沉聲道。

    能夠在臨死的時候,有最掛念的人守在身旁。

    這短暫的一生,也知足了。

    ……

    “八妹,你來我這屋吃點東西,歇息一會吧!”

    過了好一會兒,楊若晴來了右邊的廂房,對曹八妹道。

    曹八妹來了後,這幾個時辰裏,給楊永進擦拭身上,清理汙物,喂水,喂藥,全都是曹八妹在做。

    水和藥喂進去沒一會兒,就會被楊永進給吐出來。

    曹八妹不厭其煩,就像母親哄著孩子似的,一遍一遍的再喂進去。

    聽到楊若晴的話,曹八妹搖了搖頭。

    “晴兒,我不餓,也沒心思吃,你和棠伢子去吃吧,我就想守著永進!”她道。

    楊若晴蹙了下眉:“你這樣不吃不喝,咋有力氣照顧我二哥?”

    “二哥這會子沒吐,你趕緊去吃點東西再來!”

    楊若晴過來直接將曹八妹拽了起來,拽去了雜屋房裏。

    逼著她喝了一碗粥,這才罷休。

    在她們兩個吃粥的當口,駱風棠去了堂屋那裏照看楊永進和楊氏去了。

    雜屋房裏,曹八妹吃過了一碗就坐在那,抱著膝蓋垂著頭。

    楊若晴問她:“一看你就是偷溜出來的,這會子我大舅媽他們怕是找你找瘋了。”

    曹八妹咬著唇。

    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我不敢說,說了,我就來不了這裏了。”

    楊若晴歎了口氣:“哎,他們找不到你,估計也能猜到你來哪了。”

    曹八妹道:“是我不地道,走了也不能跟他們吱一聲,害他們擔心。”

    “可是,我一想到永進一個人躺在這等死,我就坐不住……”

    楊若晴看著曹八妹:“你不怕被傳染了?傳染了可是會死的!”

    曹八妹搖頭。

    “不怕。”

    “哪個人不死呢?不過是多活幾年少活幾年的事罷了。”

    “再說了,晴兒你光顧著說我,你自己不也是一樣麽?”

    “我?嗬嗬……”

    “晴兒你甭傻笑了,你為了棠伢子,不也是爹娘啥的都不管不顧了嘛!咱倆一路人,誰都甭說誰了!”曹八妹道。

    楊若晴苦笑。

    是啊。

    從她決定要來餘家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對不住爹娘他們了。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既來之則安之,咱一塊兒努力,爭取把二哥和二媽再帶迴長坪村去!”楊若晴道。

    曹八妹點頭,但眼底的光芒卻很微弱。

    “對了,你說到你二媽,我這來了好一會兒都還沒去看她一眼。”曹八妹道。

    “她啥情況了?”曹八妹又問。

    被問及這個,楊若晴臉上的神色凝重了幾分。

    “不樂觀,我過來至今,她都是昏迷著。”

    “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喊蘭兒堂姐的名字。”楊若晴道。

    曹八妹聞言皺緊了眉頭。

    “你蘭兒堂姐,聽說自打你二媽發現感染了瘟疫後,就嚇得躲不見了。”

    “昨日送人來餘家村,聽說她都沒探個頭。”曹八妹道。

    楊若晴點點頭。

    “晴兒,晴兒!”

    駱風棠突然從外麵跑了進來。

    楊若晴和曹八妹一起站起身,現在,隻要聽到有人大聲喊她的名字,她的心髒都會習慣性的抽搐一下。

    沒法子,這段時日,發生了太多的事。

    裏正他們過來找她,都是人還沒進屋子聲音就喊過來了。

    “咋啦?”

    她朝著駱風棠那問,心裏已做了心理準備。

    可是,駱風棠的臉上,卻意外的露出了一絲喜色。

    “二媽,二媽醒了,曉得你來了,讓我來喊你過去呢!”

    他一臉激動的道。

    “啊?二媽醒了還能說話?”

    楊若晴也愕了下。

    曹八妹也激動起來,“莫不是晴兒你的藥湊效了?快,快去看看呀!”

    楊若晴點頭,趕緊一陣風似的衝出了雜屋房。

    要真是這樣,那二哥也有救了,餘家村的人也都有救了!

    左廂房裏,楊若晴進來的時候,果真瞅見楊氏躺在那裏,睜開了眼睛。

    “二媽,你醒了?感覺咋樣?”

    楊若晴進了屋子,跟楊氏那詢問道。

    身後,駱風棠和曹八妹也跟了進來。

    楊氏瞅見楊若晴身後還跟著一個身影,眯了眼睛去瞅,口中含糊不清的喊著:“那是……蘭兒不?”

    楊若晴怔了下,隨即扭頭看了眼曹八妹。

    曹八妹道:“我是八妹。”

    楊氏眼底的那點光亮頓時就滅了下去。

    “晴兒,咋是你來了?我家蘭兒呢?”

    楊氏躺在那,有氣無力的問道。

    楊若晴道:“這個問題,我迴答不上來,二媽你還是養好了身子迴去自個問蘭兒堂姐吧!”

    楊氏緩緩搖頭,嘴角勾起一絲苦笑。

    “沒啥好問的了……”

    她轉過頭來,目光直勾勾的看著楊若晴。

    “是你在照料我,對吧?”她問。

    楊若晴點頭。

    楊氏又扯著嘴,露出一絲嘲諷的笑。

    “嗬嗬,想不到最後,給我送終的,是你……”

    “二媽你甭說喪氣話了。”楊若晴蹙了下眉,阻止道。

    楊氏搖頭。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晴兒,你娘比我有福氣,養了你這麽個好閨女!”

    楊氏虛弱的道,眼角滑出兩行清淚來。

    “你們出去吧,我累了,想睡會。”

    楊氏開始催趕楊若晴三人。

    楊若晴道:“二媽,我再給你喂點水?”

    楊氏搖頭:“我先睡會,醒了再喝。”

    說著說著,眼皮子就開始往下耷拉。

    曹八妹道:“怕是真的困了,要不,咱先出去吧?”

    楊若晴看著楊氏,神色複雜。

    “二媽,你累了就好好睡,等你睡醒了,就能看到蘭兒姐了。”

    楊若晴柔聲道,俯下身,用手將楊氏蓬亂的頭發輕輕攏了兩下。

    楊氏看著楊若晴,眼底露出一絲感激。

    然後,那眼底的光亮一點一滴的消散,眼皮沉沉的合上了。

    “走吧,我們出去,一會兒再進來。”

    楊若晴率先離開了屋子,來到外麵院子裏。

    駱風棠和曹八妹也跟了出來。

    兩個人還很高興,曹八妹激動的道:“二媽看來是要好了,真好真好,咦,晴兒你咋哭了呢?”

    兩個人這才發現,楊若晴自打出了屋子,便衝到了院子一角抬手捂住了嘴。

    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肩膀輕輕抽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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