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非飛快地看了蔣子豫一眼,然後對著病床上的秦先明道。


    “秦叔叔可能還不知道,予兮的案子之所以能翻案,還得多虧了蔣小姐。”


    秦先明的目光這迴終於落到了蔣子豫身上,可那目光中早已經沒有了她熟悉的溫情。


    隻有淡淡的疏離。


    秦先明哦了一聲,費力的笑笑,然後說。


    “不管怎麽樣,我還是要替予兮謝謝你。”


    蔣子豫想哭,但還是拚命忍住。


    她再也不能撲到秦先明懷中去撒嬌,隻能用著客氣有禮的語氣說,“我跟予兮是朋友,所以一直能希望幫她把這件事了結了,這也許不是你們真正想要的,不過,我對予兮,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秦先明仍舊是客氣的笑。


    “你有心了。”


    但秦沐陽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兩眼,而後又說,“我倒不記得我姐有個姓蔣的朋友。”


    蔣子豫有些尷尬,畢竟他說的是事實,但除了朋友這個身份,她想不出她跟秦予兮能有別的什麽聯係。


    “沐陽。”


    秦先明出口斥責秦沐陽,“不可以對客人這麽沒禮貌。”


    蔣子豫連連擺手,“沒事沒事。”


    她有意避開秦先明白目光,有些忍受不了這樣的疏離。


    盡管她事先已經做好了被這樣對待的準備,但眼下,她仍舊覺得眼睛澀的要命。


    秦沐陽雖然對秦先明照顧得很好,但那不代表他就怕他。


    所以秦先明的斥責他也沒放在心上,他仍舊是盯著蔣子豫說。


    “我說的是事實。”


    蔣子豫深吸口氣,對著秦沐陽防備的目光,有種想一巴掌把他拍牆上去摳都摳不下來的衝動。


    這死孩子,真正要他幹事的時候可沒他的影,搗亂他倒是很會。


    她看著他認真的問。


    “你是予兮的堂弟吧,我倒是聽予兮說過你。你說你沒聽你姐說過有我這樣一個朋友,那你聽她提過什麽樣的朋友。是趙家趙亦然那樣的?還是姚家姚露那樣的?”


    一番話把秦沐陽激的說不出話來。


    的確,趙亦然跟姚露的名字,那時候他經常從秦先明的嘴裏聽到。


    他不是說,“予兮跟她那個叫趙亦然的朋友一要一起去爬山呢。”


    要不就是說,“沐陽,你說予兮這麽好,怎麽還會有人不喜歡她,她說在學校有個叫姚露的同學總是惹她不高興。h市的姚家,我倒是聽說過,跟她父樣也見過一兩麵。你說,我是不是該去h市看看?”


    那時候秦沐陽覺得秦先明簡直是小題大作,他初中開始就跟人打架架呢,高中時候一腳把人從二樓上踢了下去。也沒見那些被他揍的同學請家長來跟他談談。


    況且,說誰不喜歡秦予兮,她秦予兮不喜歡的人隻怕是更多吧。


    不過後來秦沐陽想,如果當初他沒攔著秦先明去h市,沒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說不定秦先明過去一走動,很多事情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過,後來……說這些都沒有用了。


    秦沐陽惡狠狠地瞪了蔣子豫一眼,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秦先明笑笑,“蔣小姐別見怪,沐陽就是這性子,沒什麽壞心,他隻是對從h市過來的人比較警惕。”


    蔣子豫一愣,與沈亦非對視一眼。


    問,“難道還有誰從h市過來看過你們?”


    秦先明沒說什麽,秦沐陽哼了一聲。


    “有,不少呢。半年前還有一個,叫什麽沈知非的。”


    秦沐陽頓了頓,看著沈亦非說,“跟你的名字倒是有些像。”


    沈亦非點點頭,直接承認,“那是我弟弟,他……他以前是予兮的男朋友,我之所以會認識予兮,也是因為我弟弟的原因。”


    秦沐陽對這種陳芝麻爛穀的往事沒什麽興趣。


    他嗯了一聲,“你倒是比你那弟弟好上不少。”


    沈亦非皺眉,“他怎麽了?”


    其實要說怎麽,也沒怎麽。


    沈知非當時來a市也是有所求。


    他來想是想知道秦予兮的墓地在哪。


    不過當初秦予兮出事,沈亦非就把秦予兮身上發生的那些事大概地告訴過秦沐陽。


    秦先明不知道的那些細節,秦沐陽可是知道。


    所以他對沈知非這人自然沒什麽好臉色,沒對他拿刀子出來已經算是理智加客氣了,哪裏還會告訴沈知非秦予兮葬在哪裏。


    沈知非也是執著。


    碰了好幾次壁,被他趕出去過好多次,但他仍舊是天天來,也不開口求人,就在秦先明跟秦沐陽的眼前晃。


    最後還是馮妙妙看著他覺得滲得慌,怕他嚇著小孩子,偷偷告訴了人秦予兮的墓地。


    為此秦沐陽當著秦先明的麵跟馮妙妙大吵了一架。


    雖然馮妙妙跟秦先明是夫妻,除了秦予兮,事隔多年又有個兒子,而秦沐陽隻是秦先明故去的大哥的兒子。


    但在秦家,馮妙妙還是不太敢惹他。


    所以秦沐陽話說的再難聽,馮妙妙也隻是象征性地反駁了幾句,不敢像他一樣說重話狠話。


    事後在秦先明麵前,馮妙妙也一臉我好歹是長輩,要大肚些的姿態。


    秦沐陽對馮妙妙的態度一直是這樣,秦先明左右不了,也就由他去了。


    他想,要是秦予兮還大,對馮妙妙大概也隻能是這個態度了。


    雖然馮妙妙後來給秦先明生的兒子秦予問嗖秦予兮才是親姐弟,但那孩子的性格跟秦予兮確實不像。


    膽小得很,大概馮妙妙因為一把年紀才生下的他,對他自然疼寵的厲害。


    那孩子嬌生慣養得狠,養的跟個女孩子似的。


    稍有不順意就哭鼻子,別說秦沐陽煩他,就連秦先明有時候都覺得頭疼。


    他就連想要什麽時候的也隻是哭,委屈地眨巴著眼睛看你,從來不開口要,更不會像秦予兮小時候那土匪樣一樣去搶了。


    他那軟妹似的性子秦沐陽著實看不上眼,嫌棄得很,平日裏見著秦予問他也隻當是沒看見。


    秦予問隻要一哭,他就立即找借口閃人,從來沒哄過他。


    秦予問如今三歲多,秦沐陽還從來沒有搭把手的抱過他一次,喂過他一迴。


    倒是秦沐陽的性子,跟秦予兮像了七八分,小時候還好點,跟秦予兮還能平分秋色。


    後來秦予兮沒了,秦沐陽便沒了對手,在秦家更是橫著走了。


    但秦先明從來不說他,也不覺得這有任何問題。隻因秦沐陽的為人處事行事做風跟秦予兮太像,他每迴看到秦沐陽,就像是秦予兮還在身邊一樣。


    對秦沐陽,秦先明自然是縱著,連對秦予問他都沒有那麽好的耐心。


    他這樣,馮妙妙也沒辦法,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提過一兩次。


    但明顯秦先明是站著秦沐陽那邊,她越是說,秦先明反而越是反感她。


    馮妙當選是聰明人,她最擅長作的便是審時度勢,那麽幾次過後,她自然知道在秦先明麵前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


    馮妙妙跟秦予問住秦家,秦沐陽也住秦家。


    幾人用一種詭異的相處模式在秦先明眼皮底下生活著。


    沈亦非從馮妙妙那裏得了墓地地址後就再也沒來煩過秦先明,這倒讓秦沐陽對馮妙妙的怨氣少了幾分。


    畢竟秦先明從一年左右前開始就大不如從前,他也沒那個心思分神出來搭理沈知非。


    秦沐陽說,“沈知非來a市找我那蠢的跟頭豬似的姐姐的墓地。”


    說著他不禁有些好奇地問沈亦非,“沈先生,我記得你當初跟我說過,沈知非在h市給我姐立了個衣冠塚。”


    沈亦非點點頭,確實如此,不過……後來發生了意外。


    “知非為予兮立的那個衣冠塚後來被毀了。”


    秦沐陽長長地哦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的神情。


    “難怪了,原來是沒有了作戲的東西。”


    沈亦非抿抿唇,看了蔣子豫一眼後說,“知非……他雖然做錯了很多事,但他對予兮的感情是真的,這件事上他沒必要做戲。”


    秦沐陽冷笑一聲,沒再說什麽。


    他又不是秦予兮,怎麽可能會相信那種虛假的情啊愛的,也隻有秦予兮那樣蠢的跟豬似的人,才會在這種事上裁下大跟頭,還把自己的命給折騰沒了。


    沈亦非又說,“這幾年……知非也不太好過。”


    雖然沈亦非幫了秦家不少,但他這麽為沈知非說話,秦沐陽還是挺不爽的。


    他哼了一聲後說,“一個殺人兇手……遭報應了吧,他要是能過得好,那老天真是太瞎眼了。”


    沈亦非無奈,隻好不再說關於沈知非的事情。


    也對,對於秦家人來說,沈知非畢竟是施以傷害的人,他們反感也是正常。


    蔣子豫這時往病床上的秦先明臉上看了一眼,後者神情淡淡的,沒什麽特別的表情。


    他們在談論秦予兮的時候,秦先明也隻是靜靜地聽著,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蔣子豫悲哀的想,也許,人走茶涼那句話用在這裏也是對的。


    她忽然有些氣憤,她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像今日這樣好好地坐在他們麵前,她掙紮求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又是為了什麽?他們憑什麽把她的過往抹的一幹二淨,仿佛這世上從來沒有過她這樣一個人。


    蔣子豫腦袋一熱,忽然開口說。


    “其實我這次過來,也是有事情想問秦叔叔跟秦先生的。”


    秦先明偏頭看她,秦沐陽也看她。


    “你想知道什麽?如果是關於我姐的,那無可奉告。”


    秦先明伸伸手,攔了攔秦沐陽。


    “沐陽,你先讓蔣小姐把話說完。”


    蔣子豫衝秦先明笑了笑,然後說,“幫秦予兮翻案,其實我也沒過能得到誰的感激,隻不過我自己想,這多少都算是件有意義的事吧。不過,來後來我去看趙亦然的時候她有句話提醒了我。


    而今天見到兩位,我真不知道我做這件事到底有沒有意義。”


    秦沐陽不解,趙亦然能說什麽好話?


    蔣子豫口口聲聲說她是秦予兮的朋友,那她去看趙亦然做什麽?


    “趙亦然說了什麽?”


    蔣子豫笑著說,“趙亦然那時候說,秦予兮從出事到死亡,也不是兩三天的事,前前後後幾個月……”


    秦先明忽然咳了起來,秦沐陽連忙去給他拍胸口,沈亦非也幫忙去倒水。


    一直在病房裏當透明人的賀衍這時候站起身,走到玻璃窗前,背靠著窗子站在那裏,眼睛看著蔣子豫那裏。


    等到好不容易秦先明止了咳,蔣子豫又打算開口,秦沐陽卻先一步打斷她。


    “蔣小姐,我大伯身體不好,我想這個話題不適合在我大伯麵前說。”


    蔣子豫笑了一聲,“可是這個話我卻隻能問秦叔叔呢。”


    蔣子豫心裏一旦有了計較,就有些不管不顧起來。


    趙亦然當初的那番話就像在她心裏紮了根似的。


    是的!如果當初沒有秦家人的完美配合,她怎麽可能死的那樣慘。


    她有時候甚至懷張,秦先明到底是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秦先明,他為什麽會他最疼家的女兒的死亡如此無動於衷,甚至在她死後還跟馮妙妙又在一起,還生了個兒子。


    他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秦予兮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馮妙妙。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難道在他心裏,一個女兒就這麽不值錢,死了便是死了,什麽也不值得留下嗎?


    蔣子豫的目光似含著毒,直直地盯著秦先明。


    秦沐陽不明白蔣子豫今日來到底想幹什麽,但他怎麽也不可能讓蔣子豫這麽問下去。


    “沈先生,蔣小姐,這裏是醫院,我想你們還是先行離開吧,我大伯身子若是因為你們出了問題,誰也負擔不起。”


    秦沐陽趕人意味明顯,沈亦非退了兩步,頗為無奈,但也打算走人了。


    隻是蔣子豫沒動,秦沐陽的話她聽了眼皮抬都沒抬,隻是仍然盯著秦先明。


    蔣子豫不動,賀衍便也不動。


    沈亦非勸她,“子豫,不然我們改日再……”


    蔣子豫咬著牙,“可是我今天就想問。”


    蔣子豫的堅持跟油鹽不進不禁讓秦沐陽也有些上火。


    “蔣小姐,你再這樣我就要請保安了!”


    蔣子豫這才偏頭看著秦沐陽,她說,“不過是簡單的幾個問題,秦叔叔難道很難迴答?”


    秦沐陽還想說什麽,衣袖被秦先明扯住。


    “沐陽,沒事,你讓蔣小姐問吧。”


    秦沐陽動動唇,明顯不服氣,但到底還是沒再說什麽。


    蔣子豫把視線調迴到秦先明臉上,她問,“秦叔叔,您是予兮的父親,您跟她的感情自然是我們這些所謂的朋友不能比的。隻是,我特別好奇,趙亦然說的那個話,我想了想,覺得她說的很對。


    您說是不是啊?予兮從被人陷害進了監獄,後來判刑,最後死亡,前前後後可以幾個月的時間呢。


    在這幾個月的時間內,您跟予兮一個電話都沒通過,您就不覺得奇怪嗎?


    我在想,但凡您當初察覺到一絲奇怪,出出麵,或許予兮就不會是這個結局了。”


    秦先明的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但蔣子豫分明看到他放在身側的兩隻手握緊了拳頭,她有片刻的於心不忍。


    但想起在監獄的那段時間,她又狠下心來。


    “秦叔叔,您說您那段時間在幹嘛?讓您連親生女兒顧不上了。”


    蔣子豫說到這裏,秦先明的唿吸已經明顯開始加重。


    蔣子豫接著道:“我聽說您的小兒子今年三歲多了吧,照這年齡推算,您太太得您小兒子的時間是跟秦予兮死亡的時間差不多呢。說起來,秦叔叔也算是有福之人,您看,死了個女兒,卻得了個兒子。”


    蔣子豫的話音才落,秦先明忽然唿吸一滯,眼睛開始翻白眼,放在一邊的檢測儀開始發出長長的一聲鳴叫。


    本來因為蔣子豫的話有些呆愣的秦沐陽這時候反應迅速地按下床頭的唿叫按扭,然後撲到秦先明身邊,“大伯……大伯,您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但這時候任何話都為時已晚,秦先明長長的喘了一聲氣後便休克過去。


    醫生跟護士進來的很快,一堆人唿啦啦地擁進病房,然後把秦先明從病床上搬到推床上迅速把人推了出去。


    秦沐陽一路小跑地跟著,瞬間病房裏就隻剩蔣子豫跟賀衍還有沈亦非了。


    蔣子豫長長的吐了口氣,有些木訥地坐著。


    沈亦非看了賀衍一眼,後者卻隻盯著蔣子豫看,什麽話都沒說。


    最終還是沈亦非打破沉默,“子豫,我們……是先走,還是等一會看看秦先生怎麽樣了再走?”


    蔣子豫有些疲憊地說,“是我衝動了……”


    沈亦非沒說什麽,在他看來,蔣子豫的反應的確過激了。


    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蔣子豫。


    想了想,蔣子豫又說,“我們也過去看看吧,別出事才好,要是出了事我可就罪過了。”


    沈亦非點點頭,靠窗而立的賀衍也走過來,隻是仍舊沒說什麽,跟著兩人一同出了病房往手術室那邊走過去。


    手述到秦沐陽是進不去的,他被關在門外,臉色發青,眼神空洞,抬頭腦袋看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聽到腳步聲,他迴過頭來看了蔣子豫一眼,卻什麽都沒說,又抬起腦袋去看燈。


    蔣子豫走過去,用腳踢了踢秦沐陽的腿。


    “怎麽?剛才不是很兇嗎?這會怎麽不兇了?”


    秦沐陽迴頭瞪了蔣子豫一眼,挪了挪自己的腿,一副懶得理她的樣子。


    蔣子豫又去踢他,秦沐陽這會正煩著,被她這麽踢來踢去的也有些火了。


    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秦沐陽的語氣太過兇狠,賀衍怕他忍不住自己會揍人,迅速地把蔣子豫拉開了些距離。


    畢竟,目前為止,蔣子豫的言行的確值得被揍一頓的。


    秦沐陽看了眼拉著蔣子豫的賀衍,沒再說什麽,梗著脖子把臉轉到一邊不理人。


    盡管被賀衍拉著,但蔣子豫還是拿腳去夠秦沐陽的腿。


    賀衍被她的動作氣笑,“你別鬧了,他心裏正煩著呢。”


    蔣子豫挑眉看著賀衍,一副那又怎麽樣的表情。


    賀衍歎氣,“你是來問問題的,可不是來結仇的,乖一點。”


    蔣子豫不服氣,又用氣踹了秦沐陽一腳後才收迴腿。


    秦沐陽又不是死人,被她這樣折騰來折騰去的,耐心早就磨沒了。


    “姓蔣的,你到底想幹什麽!?”


    蔣子豫坐到他身邊,“我隻是在好奇,你現在為什麽不嚷嚷著讓我負責了?”


    秦沐陽被她堵了個瓷實,他其實心裏明白。


    蔣子豫問的那些也是他這幾年來一直以來的疑惑。


    他有時候甚至在想,他在秦家如此橫行,秦先明都不曾說過什麽,是不是因為他把對秦予兮的這份愧疚轉移到他身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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