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東邊的第一絲血紅出現的時候,曲毓琬知道,滾月之夜開始了。


    今晚,就是自己和摘星子,還有李元決一死戰的時候了。


    曲毓琬抬頭看了眼空中開始翻滾的雲層,義無反顧地踏進了地宮的入口。


    穿過迴字形的甬道進入地宮的深處,曲毓琬站在牆角觀察著裏麵的情況,現在就進去還位是尚早,曲毓琬就躲在拐角處等著。


    地宮的外廳裏,李伷正在逼著李元自盡。


    “父皇,你已盡享人間富貴尊榮,這仙家的逍遙,你還是讓給兒子的好。”李伷收起平時對李元的恭敬,露出了自己的真麵目。


    李元顫巍巍抬起自己枯瘦如柴的手指著李伷,滿眼的不敢置信,“伷兒,你這是怎麽了?說的什麽胡話?”


    “父皇你別裝了,我現在說的話是我長這麽大說的最舒心的話,你還是成全我的好。我可是你最後一個兒子,哦不,最後一個孩子了。”李伷指著自己的鼻子笑道,那笑裏有點有恃無恐,也有一絲的悲涼。


    “你!你不孝!”李元眼中的期盼暗淡了下去,雙手緊緊裹著毯子坐在塌上張著一雙木然的眼睛盯著李伷。


    “父皇,不要同孩兒說這些父慈子孝的話了,假!假的可笑!咱們皇家,哪來的孝順啊?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李伷笑得眼角都流出了淚。


    李元張著嘴想反駁的,可是仔細一想,李伷說的沒錯啊,皇家,哪來的父慈子孝呢?


    他從小就生長在見不得人的陰暗處,才得以保全性命,他的兒子們從小就是權衡利弊後的棋子,哪來的什麽孝順可言?


    想通這些後,李元把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緊了,他最終低下了頭,什麽都不想說了。


    他也不指望李伷能幫助他把曲毓琬抓來了。


    在等一小會兒,摘星子就會出來,隻要他出來,抓住曲毓琬不在話下。


    看在他幫著摘星子修建祭星台,運送水晶棺的份兒上,摘星子一定會帶上他的,到時候,人間的這些煩心事兒就和他無關了。


    至於李伷,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就讓他自己迴去吧。


    “父皇,你倒是給孩兒一個結果呀!”李伷見李元垂著頭不理他,他急了。


    雖然摘星子說過隻要他抓住曲毓琬,就把李元成仙的資格留給他,可是畢竟先和摘星子談交易的是李元,萬一到時候摘星子念著李元的好選了李元放棄了自己,那自己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他算定曲毓琬一定會來,他也算是完成了摘星子提出的條件,隻要李元死了,摘星子一定會帶著自己成仙。


    “你要的結果,父皇給不了。”李元依舊是垂著頭,聲音裏含著幾分戲虐,倒是一點怒氣都聽不到。


    “果然變態!”曲毓琬在心裏罵了一句,心想這父子倆真的是親生的。


    曲毓琬在拐角後麵靜靜聽著,就想看看這父子倆今天怎麽收場。


    隻聽到李伷獰笑一聲,冷冷說道,“是嗎?其實父皇給不給得了,孩兒今天都要一個結果,而且,隻能是孩兒想要的那個結果。”


    曲毓琬再次往大廳看去,隻見李伷按著李元,李元連叫一聲都來不及,身上裹著的毯子滑落在榻邊,雙腳不停的等著塌上的獸皮褥子,雙手奮力推著李伷的身體。


    半晌之後,李元的四肢軟塌塌垂著,李伷還保持著按著李元的那個動作。


    “越王殿下好狠的心哪。”曲毓琬從李伷身後的拐角裏出來,站在李伷身後拍手說道。


    李伷轉過身來,剛才的狠戾早已不見,換上的是一幅無可奈何的麵孔,令曲毓琬對他更加厭惡。


    “無毒不丈夫,讓女帝陛下笑話了。”李伷用寬大的描金線的衣袖擦了下額頭上的細密的汗珠,雙腿癱軟坐在李元的塌上。


    摘星子還沒有出來,李伷必須穩住曲毓琬,否則等摘星子出來後,不但自己成不了仙,怕是這條命都要和李元一樣留在這裏了。


    “不不不,曲毓琬怎麽敢笑話殿下,殿下乃是李家最厲害的人物,曲毓琬實在佩服。”


    “是啊,李家,可是這世上最無情的人家,本王這的確是狠心了。”李伷轉身看了眼自己身後直挺挺躺著的李元,伸手幫他合上了圓睜的雙眼。


    曲毓琬走過去,附身看了眼榻上的李元,在燈火昏黃的光裏,李元一張青紫的臉扭去猙獰,死相十分難看。


    “血月馬上就要出來了,既然殿下和我的約定已經完成了,那我們就來算算我和殿下之間的賬。”曲毓琬撩起自己長袍的一角在軟凳上坐下,看著對麵還在顫抖的李伷。


    “我和女帝,有仇?”李伷自知行事隱秘,且當年事發時自己尚且年幼,曲毓琬說不定這隻是在試探自己也未可知。


    “有。曲毓琬雖然是個女子,但是從來明人不說暗話,殿下還記得七年前的欽天監主簿汪茗嗎?”曲毓琬盯著李伷的臉,不想放過他的每一個表情。


    李伷瞳孔一縮,藏在袖子裏的手不由得收緊。


    “汪茗姓汪,殿下的側妃汪氏也姓汪,要不是殿下誘殺太子的時候用了您的庶嶽丈汪林錚,我還真沒有往這方麵想過。”曲毓琬站起來。


    李伷瞬間有種泰山壓頂的錯覺,他艱難的伸了伸脖子吞咽了一下,才使自己的唿吸稍稍順暢些。


    在暗處的汪林錚聽到這些,按著劍柄的手緊緊握住。


    “殿下想不起來不要緊,我來幫您想想。汪茗原本就是您的屬下,您雖然年紀小,但是您的生意做的可不小,隻要不是窮山惡水之處,便一定有殿下您的藥材鋪子。


    當年您知道了我家的秘密後,便馬不停蹄的讓汪茗攛掇李元找到了我家裏來,我倒是很想知道,殿下您一不爭大位,二不貪軍功,您逼著我們一家出來做什麽?


    直到你逼死了太子,我才知道原來你才是那個最有野心,最像你的父親的人!當年你看著魏家軍和謝家軍一團親熱,你為了製衡他們,隻好搬出了我的父親。是也不是?”


    曲毓琬說起往事心中憤恨,到最後她字節揪起李伷的衣領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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