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靈瓏便收到了嘉木赤勒的來信,“見麵詳談。”


    靈瓏輕勾唇角,比她預計的要早一些。她隨手取了紗帽,運起飛仙步朝棋藝軒而去。


    棋語齋內,嘉木赤勒正帶著紅娥用膳,紅娥欲起身行禮,嘉木赤勒一把將她壓在椅子上,冷著臉子道,“用膳。”


    紅娥歉意地看了眼靈瓏,聽話地陪著嘉木赤勒用膳。


    靈瓏垂眸輕瞟,摘了紗帽打趣道,“醉香樓的一十八品茶湯膳,二皇子好胃口啊。”


    嘉木赤勒狠狠地咬了口蟹黃包,側過身子繼續用膳。


    靈瓏一時納罕,眼見地板上堆著薄毯,顛著小腳輕歎道,“哎,昨兒留宿,房費給了不曾,茶位費給了不曾?”


    嘉木赤勒一口糯米櫻花卷卡在喉間,捶著胸膛劇烈地咳嗽。


    紅娥忙遞了茶水過去,拍著嘉木赤勒的脊背順氣,“殿下,喝口茶水壓一壓吧?”


    嘉木赤勒端著茶水一飲而盡,頗為懊惱地瞪了靈瓏一眼。


    靈瓏見嘉木赤勒滿眼血絲,顯見折騰了一整夜。她尷尬地聳聳肩膀,掀了衣擺落座棋案旁。


    棋局上,黑子早被挑揀了出來,而那白子的形狀,赫然便是虎威城的城旗。不過那城旗,卻被一個白色的網包圍著。昨日布置這棋局,靈瓏便是在暗示嘉木赤勒,與番禹國接壤而治的虎威城,盡在靖王府的掌握之中。


    嘉木赤勒棄了膳食,環胸俯視靈瓏,“你到底是誰?”


    靈瓏托腮輕笑,“我是丞相之女,是靖王妃,如果二皇子願意,大可以喊我一聲,表嫂?”


    祥妃乃番禹國主的親妹妹,如此論算,喊聲表嫂理所當然。


    嘉木赤勒嫌惡地撇嘴,“哼,大皇子有三十二房姬妾,本殿可不缺嫂嫂,你省省吧。”


    靈瓏跳了跳眼皮,索性將殘局布置好,朝著嘉木赤勒雲手道,“下一局?”


    嘉木赤勒賭氣道,“本殿沒錢。”


    靈瓏忍俊不禁,掩唇輕咳道,“這一局,算本夫子贈你的。”


    嘉木赤勒踢了鞋子落座,率先拈起黑子壓到了棋局上,他和紅娥研究了大半宿,倒不信一點兒勝算都沒有。


    勝算自然是有的,隻是太小了。


    半個時辰後,靈瓏斂著衣袖撿拾棋子,嘉木赤勒頹然地倒在榻上。


    靈瓏不以為意,小手一抬,紅娥下意識地遞了茶盞,迴神兒時,又忍不住咬唇懊惱。


    嘉木赤勒瞪著眼睛問道,“那墨連玦,可能贏你?”


    靈瓏凝眉沉吟片刻,緩緩搖頭。說起來,她與墨連玦,倒是從未正經對弈過。


    嘉木赤勒豁然坐起,滿眼邪笑道,“原來他也不過如此啊。”


    靈瓏知他誤解,倒也無意解釋,用下巴點了點棋盤,欲迴歸正題。


    嘉木赤勒單手支著下巴,頗為正經道,“他哪一點最吸引你,我也能做到。”


    靈瓏瞟了眼紅娥,溫婉含笑道,“一眼萬年,一世到老。”


    嘉木赤勒看著靈瓏傾慕溫柔的神色,一時失語,紅娥則疼惜專注地凝視著他。


    靈瓏捧著茶盞緩緩開口道,“二皇子,虎威城的貿易互通,你可感興趣?”


    嘉木赤勒酸澀地笑笑,轉眼又恢複了桀驁不馴,“靖王爺的主,靈夫子可做得?”


    靈瓏正欲答複,房門卻忽然被人推開,轉臉看去,正是頎長冷峻的墨連玦。


    靈瓏飛撲過去,抱著墨連玦的手臂搖晃道,“你來啦。快,二皇子嫌棄本王妃不能做主,這主啊,還是交給夫君來做。”


    墨連玦磨蹭著靈瓏的小臉嗔道,“臭丫頭,去穿鞋。”


    “哦!”靈瓏蹦跳著穿好鞋,仰著小臉輕笑,“好好談,我去妝點樓送畫。”


    墨連玦垂眸頷首,靈瓏扯了紅娥離開了棋藝軒。


    嘉木赤勒頗為挑剔地打量著墨連玦,墨連玦十分坦然,掀了衣擺落座桌案旁。


    嘉木赤勒頓覺無趣,斜勾唇角道,“讓一個女人出麵談判,靖王爺好本事。”


    墨連玦反唇相譏,“隻敢跟女人談判,二皇子更是好本事!”


    嘉木赤勒邪笑道,“自然。你若不來,本殿同佳人便能共進午餐了。”


    墨連玦頗為沉得住氣,“二皇子此次來蒼玄,雖說帶了不少銀錢,可若結清了留宿費,棋藝費,所剩銀兩隻怕不多了。你確定,你尚能請得起‘天下第一夫子’的午膳?”


    嘉木赤勒笑容微僵,不知不覺,竟將大半銀錢花在了棋藝軒。他暗暗咬牙,到底儉省了口舌之爭。


    墨連玦淡然迴望道,“四海通可無限製供應番禹國所需,價錢比照虎威城。”


    嘉木赤勒詫然眯眼,四海通的存在,無人不知。比那空有名頭的貿易權,顯然要誘人得多。畢竟,若隻有通商權,沒有貨物流通,便是再延長十年二十年,番禹國的百姓照樣要忍饑挨餓。至於那兩座城池,哼,他們遊牧民族,要城池何用,難道要鏟平了種荒草不成。


    嘉木赤勒已然心動,卻故意端著架子邪笑道,“靖王爺,吃截胡總要多付出些代價的。”


    墨連玦冷哼道,“這是本王最大的妥協,你若想獅子大開口,那麽抱歉,你還是守著你的邊城放羊去吧。”


    嘉木赤勒撇嘴道,“果然是夫妻,都是不肯吃虧的主兒。”


    墨連玦兀自喝茶,嘉木赤勒覥著臉子笑道,“靖王爺,論公,四海通確實抵得過太子開出的條件。可是表嫂說了,讓你好好同我談。”


    “哼,你倒是能屈能伸!”墨連玦掀了衣擺起身,嘉木赤勒忙問詢道,“你去哪兒?”


    墨連玦微微揮手,衣袂翻飛間,消失在門口。


    嘉木赤勒勉強勾唇,伸直手臂躺在了地板上。墨連玦崛起太快,倒令他不得不佩服。


    靈瓏手裏挑揀著簪花,抬眸便見紅娥穿著粉紫色的連襟緊腰長裙出來,一時驚豔道,“紅娥姐姐,這裙子真好看。”


    紅娥羞赧地扯著裙擺低喃道,“靖王妃,紅娥覺得別扭,不若還是換下來吧。”


    靈瓏忙攔阻道,“紅娥姐姐,你信我,這裙子,準保迷得二皇子神魂顛倒。”


    紅娥咬唇遲疑,抵不過心中的期盼,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靈瓏將簪花替紅娥戴上,紅娥指了指身後,靈瓏迴眸,便見墨連玦佇立在樓梯口,“談完了?”


    墨連玦微微點頭,靈瓏眨眼輕笑,隻覺一道粉紫色急掠而過,竟是紅娥飛身離開了。


    墨連玦自然地伸出大掌,靈瓏將小手遞過去,大掌包裹著小手,縱身跳出了窗外。


    靈瓏俯視著高低起伏的屋脊,被墨連玦抱著飛向東南方向。


    落日崖雲霧縹緲,少時,墨連玦抱著靈瓏坐在樹杈上,吻著她的小嘴輕笑,“丫頭,你這般能幹,本王快要變成吃軟飯的了。”


    靈瓏詫然失笑,靠在墨連玦懷裏呢喃道,“軟飯硬飯都不打緊,隻要咱們吃得開懷就好。”


    墨連玦心中歡喜,捧著靈瓏的小臉極盡撕磨。


    靈瓏想起那脫口而出的情話,仰頭含住了墨連玦的薄唇。


    墨連玦看著靈瓏羞臊閃躲的神色,悸動不已,索性攬著靈瓏的腰身狠狠地吻著。


    靈瓏難耐地嚶嚀,素白的手指抓緊了墨連玦的外袍。


    墨連玦將外袍扯掉,正欲探向靈瓏的腰帶,隻聽“嘎巴”一聲脆響,那枝幹竟應聲斷裂。


    墨連玦旋身飄落,靈瓏早已羞臊地埋進他懷裏。旁人知曉了,定要寒磣他們此番饑渴。


    墨連玦愉悅地大笑,舔著靈瓏的耳垂調戲道,“乖,別急,玦哥哥定能滿足你。”


    靈瓏頓覺驚恐,卻見墨連玦徒手射出幾顆石子,眼前的樹木林立,立時變成了竹樓小溪。


    “瓏兒,這歸隱陣,果然適合本王。”說罷,含住靈瓏的羞怯,一腳踹開了木屋的門。


    嘉木赤勒同墨連玦私下協定了通商條款,倒有閑情周旋在皇後和墨連竹之間。


    鳳儀宮內,皇後和墨連竹四目相對,一個冷硬,一個淡然,卻皆不肯退讓。


    墨連竹眯眼道,“母後,六座城池您也敢允諾,倒不如兒臣將這帝位也讓給您來坐。”


    “混賬!”皇後將茶杯砸在地上,麵色陰寒道,“為了那個妖女,你如今是越發失了心智。她到底給你吃了什麽**藥,竟讓你連禮義廉恥也混忘了。”


    墨連竹輕哼道,“母後,您何故牽連旁人。您習慣控製兒臣,兒臣不過選個女子做皇後,您竟容不得。既然一切都是母後說了算,那九五之尊,得來何用。”


    皇後指著墨連竹輕顫道,“你,你這個逆子。選個女子做皇後,說得輕巧,她可是你的弟妹,將來史書工筆,如何形容你的私德。”


    “私德?為君者,哪個能有私德。”墨連竹端了茶水塞進皇後手裏,拍著皇後的手輕歎道,“母後,連失了陽剛的皇帝都被頌揚得美名天下,兒子迎娶心愛之人,隻會被傳為佳話。”


    皇後將茶盞放在桌子上,崔嬤嬤推門進來,凝眉跪伏道,“迴娘娘,聽禦書房傳來的消息,似乎隻簽訂了停戰協議。”


    皇後勃然道,“嘉木赤勒呢,請他過來。”


    崔嬤嬤訥訥稱是,墨連玦卻伸手攔阻道,“且慢。母後,不若兒臣這便去行宮尋他。”


    皇後略微沉吟片刻,無奈點頭,“竹兒,番禹國對咱們至關重要,雜事兒且放一放。”


    墨連竹聽出皇後的妥協之意,態度立時和緩,攬著皇後的肩頭寬慰幾句,這才撩了衣袍朝後間走去。


    皇後歪在榻上歎氣,崔嬤嬤靠在腳踏上小意道,“娘娘,便是順著太子又如何,將來那丫頭進了宮,還不是任憑娘娘拿捏。”


    皇後陰狠道,“那丫頭邪性,豈是容易拿捏的。罷了,若不能得到番禹的幫襯,談什麽都枉然。老五有兵將二十萬,老九手裏有十五萬,楊振剛搖擺不定,必須提前想好法子才行。”


    崔嬤嬤頓時噤聲,她拿不得大主意,隻好殷勤地伺候皇後梳洗。


    墨連竹來到行宮,照例聽到了歡好之聲。他冷著臉子坐在外間,可隱約憶起靈瓏那張小臉,便又覺得,假若是她,隻怕他也甘願日日貪歡。


    墨連竹沉迷幻想,嘉木赤勒整理著華服出來,掩唇輕咳道,“吆,赤勒這處可真適合靜坐。”


    墨連竹迴神兒輕哼道,“十一公主之事,二皇子可是混忘了?”


    “不,但是本皇子改了主意。”嘉木赤勒將腳翹在桌子上,搖搖晃晃道,“你那妹妹太過稚嫩,本殿瞧不上。”


    墨連竹輕眯眼瞼道,“二皇子,長亭侯府歸順之事,你可是一早答應幫忙的。”


    嘉木赤勒眯眼輕笑,“大不了,本殿不要那勞什子的貿易權,你能奈我何。”


    墨連竹豁然起身,“你,你這是要耍無賴。”


    嘉木赤勒輕蔑道,“無賴總比無恥好。墨連竹,本殿喊你太子爺,你還真當自個兒是太子了。番禹雖承諾要助你登基,可你若連一個小小的侯府都擺平不了,本殿真要懷疑你的能力。畫餅充饑,逗傻子呢?”


    墨連竹怒極而笑,直接從懷裏掏出一個卷軸扔在嘉木赤勒身上。


    嘉木赤勒展開一看,竟是一封印著玉璽的空白聖旨,“這是何意?”


    墨連竹勾唇道,“你出兵助我,改日我繼承大統,你大可以拿著這聖旨任意提要求,靈瓏除外。”


    嘉木赤勒凝眉不語,墨連竹自得地等著,嘉木赤勒勉為其地歎道,“好吧,這些日子倒要多看上幾眼。”


    墨連竹暗罵無恥,冷哼一聲,推開書櫃摔袖離去。


    紅娥從內室出來,靠在嘉木赤勒膝頭問道,“殿下,不去同靈瓏小姐道別嗎?”


    嘉木赤勒勾挑著紅娥的下巴邪笑,“紅娥,你真的希望我去嗎?”


    紅娥咬唇點頭道,“是,紅娥怕殿下不舍。”


    嘉木赤勒斜勾唇角,“看上一眼,隻怕更加不舍。收拾收拾,二更天出發。”


    紅娥默默點頭,羞怯地吻了吻嘉木赤勒的雙唇,小跑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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